第06章 骨肉團圓如隔世 親恩須慰締良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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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走成功,第二批跟着便逃。

    因為人數如果太多,難以瞞過敵人耳目。

    所以必須分開行動。

    我們的計劃本來是相當周密的,預料第一批一逃出營地,可能便給鞑子發現,其時鞑子必定要抽出大批人力追捕,第二批跟着便逃,就容易多了。

    而第二批一逃,又可以引得鞑子分兵,先逃的人,也可以減輕壓力。

     “當然任何周密的計劃都是一定要有冒險的成分,先逃、後逃,都得擔當風險。

    當晚拈籌決定逃走的次序,結果是由餘一中率領第一批先逃,我則作第二批首領。

     “出乎意料之外,第一批逃出營地之後,鞑子發現了,并不派兵追趕,卻立即封鎖了出口,第二批準備逃走的人,一個也逃不出去。

     “先逃的人未過庫倫池,蒙古的另一股騎兵已經開到那裡等候他們了。

    結果第一批逃走的人竟被敵人一網打盡,死的死了,傷的傷了,僥幸沒受傷的也都給捉了回來,餘一中就是‘僥幸’沒傷,被捉回來的俘虜之一。

     “鞑子揚言要把捉回來的人盡數處斬,除非他們供出主謀之人。

    我挺身而出,直認不諱。

    鞑子用酷刑迫我供出同黨,我閉口一字不說,給他們打得死去活來。

     “鞑子從我的口中得不到半點東西,于是把我囚禁起來。

    我已經傷得不能動彈,他們認為我是決計不能逃走的了,因此并無特别派出看守。

    隻不過每隔一些日子就來鞭打我一頓,要我始終處于半死不活的狀态中,也希望我被打得不能忍受之時,會對他們屈服。

    ” 李思南虎目流淚,咬牙說道:“鞑子的手段如此狠辣,真是可氣,可恨,可殺!不過,他們沒有派人特别看守,隻怕其中還有詭計,不一定是因為爹爹傷重之故。

    ” 李希浩歎口氣道:“你比我聰明,我當時卻沒有想到這一層,以緻受了小人的暗算。

    ” 李思南道:“這小人一定是餘一中了?” 李希浩道:“不錯。

    他偷偷地來看過我好幾次,每一次都帶了食物和藥來,這些藥雖不能醫好我的病,卻能令我苟延殘喘。

    當時我并不知道他的居心,對他還是十分感激的。

    他每次到來,又都是作出義憤填膺的樣子,口口聲聲說是他要去自首,好減輕我的‘罪責’,否則要死也一同死。

    我感激他的‘義氣’,費盡口舌,勸阻了他。

    ” 李思南道:“這奸賊的騙術如此巧妙,難怪爹爹把他當作了好人。

    爹,你是什麼時候才識破他的真面目的?” 李希浩歇了一會,說道:“那次逃亡事情之後,大約過了半年光景,蒙古鞑子對漢人俘虜的态度忽然有了大大的改變,打罵越來越少,小恩小惠的施與則越來越多。

    看得出蒙古鞑子是有心拉攏咱們漢人。

     “不久,俘虜營的拯子官出了一張告示,說是凡有一技之長的人,願意給他們做事的都可以去登記,登記之後,立即可以從俘虜營中釋出,送到和林,分配功作。

    有些人受不着誘惑,跑去登記,也果然得到了釋放。

     “鞑子改變政策的原因,不久我們也知道了,原來蒙古是在計劃和南宋聯盟伐金,它要利用咱們漢人。

     “餘一中并沒有跑去登記。

    我則還是像往常一樣,仍然是給鞑子囚禁,十天八天就受一頓鞭打。

    他們對待别的俘虜客氣了,對我可沒有放松。

     “沒有放松,但也沒有加緊看管,由于别的俘虜看管得比較松了,有些膽子大的朋友也偷偷地來看我,我知道多了一些外間的消息。

    我叫他們揭破鞑子的陰謀,叫同伴不可上當。

    聽我勸告的那些人之中,當然也包括了餘一中在内。

     “有一天,突然來了一個消息,鞑子在這個俘虜營中查詢,查問有沒有李希浩這個人!” 李思南道:“爹爹,他們怎麼知道你的?” 李希浩道:“聽說是因為成吉思汗要延攬人才,我以前待過的俘虜營中有人告密,說是有李希浩這麼一個人,是将門之子,很有本領,所以成志思汗要把我找出來給他做事。

    ” “我說過,漢人俘虜都是編了号數不用原來的名字的。

    我也不願意别人知道我的名字,因此即使同是俘虜營中的難友,知道我的名字也隻是廖廖數人。

    餘一中是其中之一。

    後來我又知道,在這個消息發布之後,幾個知道我的真名實姓的人,幾天之内,一個個的離奇暴斃。

    俘虜營中,死人之事,極是尋常,鞑子也沒有查究。

    我當時也不知道,隻覺得這幾個朋友沒有來看我,我有點奇怪而已。

     “餘一中當然沒有死,他對我的‘照顧’更周到了。

     有一天晚上,他單獨來看我、勸我,說是既然有這樣一個機會,何不承認自己的身份,假意投降,少受痛苦?養好了身體,那時逃走也還不遲。

     “我當然不肯依從,責備了他一頓,我說我勸别人不可。

    上鞑子的當,我又豈可給自己找個藉口,苟圖活命?我是甯可死;也不能玷污自己的氣節的!” 李思南拍掌道:“爹爹罵得好,餘一中這厮怎麼樣?” 李希浩道:“他哈哈大笑!” 李思南憤然說道:“哼,他不知羞恥,還在哈哈大笑?但這也好,如此一來,爹爹不就是可以識穿他了?” 李希浩道:“不,我被他騙得更慘了。

    他笑過之後,說道:“希浩,你真不愧是個鐵鋒錨的好漢子,老實說,我是怕你的心不堅、志不剛,所以特地試探你的。

    現在我可以放心了。

    但我不能讓你死去,現在鞑子為了籠絡咱們漢人,警衛沒有從前嚴密,我已經探清楚一條路線,從這條路線逃跑,雖然不能說是全無危險,但成功的希望卻是很大。

    ”可歎我給他這麼一說,竟然完全相信了他。

    我考慮的隻是悄連累了他,根本就沒有想到他要我逃走是否還有陰謀。

     “他拍起胸膛,發誓與我同生共死,還責備我:“希浩,就隻許你慷慨捐軀,不許我從容就義麼?既然最多隻是一死,又何不冒險一試,要是逃得出去,留下有用之身,豈不勝于無聲息的死在俘虜營裡?” “他說得慷慨激昂,我卻不過他的好意。

    隻好讓他背我逃走。

    這次逃走,果然很順利地就逃出了俘虜營。

    ” 李思南道,“他不向彬子告密,卻要和你一同逃走,他的目的究竟何在?” 李希浩道:“告密他可能得到一些賞賜,但好處卻沒有繼續騙我之大。

    你聽我說下去。

    ” 再喝了一口參湯,李希浩繼續說道:“我受刑太重,身體本來已經是十分虛弱的了,跟他逃進荒山裡去,吃野菜、住山洞。

    我的病越發重了。

    他向我抱歉,說是早知如此,不逃還好。

    我說:“不!隻要不是死在敵人手望,就是死了,我也死得瞑目!的确,那時我的肉體雖然受苦,精神卻是比在俘虜營中愉快多了。

    因此,我是十分感激他的。

     “我與他‘相依為命’,他是我唯一的朋友,日夕相對,我有什麼話也隻有和他去說,病中思家,不知不覺,我把家中的情形都告訴了他。

     “我的病越來越重,我自知離死不遠,我雖說死可瞑目,心中卻還是有兩件事情牽挂的。

    第一是你,第二是那本我未編成的兵書。

     “我告訴他,我被俘的時候,你隻有三歲,如果在戰亂之中,你們母子僥幸不死的話,你現在應該是二十三歲的少年了。

    因此我‘拜托’他,希望他能夠到我的故鄉去走一趟,找到你。

    ” 李思南苦笑道,“怪不得他知道我的年歲生辰。

    他是找到了我,我卻也因此受他騙了。

    ” 李希浩繼續說道:“第二件我所挂心之事就是這部兵書。

    我告訴餘一中,請他找着你們母子之後,向你們取這本兵書。

    這次你受了這奸賊之騙,他有沒有向你索取兵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