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德川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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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抱着别樣的目的接近洋人,可如今他卻漸漸傾向于洋教了。

    他并非厭棄禅佛,而是反感僧侶的生活和修行。

    在他看來,洋教的信奉更單純,更能讓他信服。

    但是他知家康的信奉,因此不能把這些說出來。

    他本對成為忠輝的家老頗有幾分把握,若是因為信奉問題,擋住了自己好不容易才等到的前程,才是功虧一篑。

    他有些後悔将東西拿給家康看了。

     “長安,你有先見之明啊。

    ” “啊?” “依你看,德川家康的夢能成真嗎?” “當然!”一聽已不再說洋教的事,長安的聲音都變了樣,“一定會!必會順利地開花結果!” 家康把頭扭向一邊,他在長安顫抖的聲音中,聽出了阿谀奉承的味道,遂厲聲道:“我不這般認為!” “大人說什麼?” “這樣怎能開花!開不了花,亦結不了果!” “這……這到底……” “大家的心都松懈了下來。

    努力不夠,修行不夠。

    我一樣,你也一樣!” “是。

    ” 長安慌忙兩手伏地,但家康卻不再斥責:“好了,太陽下山之前必須趕到岡崎。

    走吧。

    ” 長安在寒風中站了起來,發現自己的背上已經全是汗水。

    伴君如伴虎,不得右絲毫疏忽。

    跟随家康的人中,絕不隻長安一人這麼想。

     近來,家康對貼身侍衛的要求,比在關原合戰前夕還要嚴格。

    他自己不僅一言一行沒有絲毫疏忽,甚至會給人威壓之感。

    主公整天緊繃着臉,是不是身體不适?本多正純這麼擔憂,可醫士佑乘卻道:“據不才診斷,主公身子越發康健了。

    ” “這莫非就是關原合戰時所說的‘打了勝仗,就更得謹慎’?”成濑正成和安藤直次等年輕人均道,“每到一處住下時,主公便說些武家逸聞趣事,比以前更為開懷。

    ”但對于永井、本多、大久保忠鄰和鳥居等親信,家康卻更加嚴格。

     在岡崎大樹寺,家康祭過祖先,從濱松到駿府,他的态度才變得溫和起來。

    他決定在駿府歇歇腳,在此和負責築城的藤堂佐渡守高虎密談了幾個時辰。

     “佐渡大人,真是奇怪呀。

    ”書院裡隻留下一起跟來的柳生宗矩時,家康意味深長對高虎道,“天下已經托付于我,可我這般想着,憂慮也深了一層。

    ” “将軍竟也會如此?” “這是欲望,佐渡守。

    活着時的事我大都已曆過。

    賴朝公、武田、織田、太閣,都是很好的老師。

    可有一事,卻誰也不曾教我。

    ” “何事?” “死後之事。

    非下地獄或赴極樂,而是死後,現世的處理。

    ” “這才是根本。

    ” “君子之澤三世而斬。

    賴朝公的基業未過三代,武田在他兒子那一代便走向敗亡。

    織田、太閣也不必說。

    想到這些,我就不自在。

    ” “大人真是勞心。

    ” “佐渡守,我想送給所有随我開辟太平盛世的人一件禮物,這禮物隻有我能送。

    ” “隻有将軍才能送的禮物?” “是啊。

    是不讓太平盛世在幾代後便如泡沫般消失的獎賞。

    ” 藤堂高虎沒有回話,不解地等着家康的下文。

     “我可給衆人一兩處領地,但不許土地歸一家一氏私有。

    就是說,隻是借給他們使用。

    若人努力,實際上也可永遠擁有。

    ” 高虎不由拍了拍膝頭:“對,這才像将軍的想法!” 或許是因為年齡相近,不知從何時起,藤堂高虎和本多正信一樣成為最崇拜家康,也因此最受家康信賴的人。

    換言之,高虎已是家康最虔誠的信徒。

    當家康說什麼話時,他都會全身心地去聽,去體會。

     “我的想法,你能明白嗎?” 藤堂高虎使勁點了點頭:“怎麼會不明白?将軍率直,會直截了當說出不許土地私有。

    若是太閣,即便他想馬上收回領地,也會大方地與人,在對方最高興的時候說:這些土地是托付給你的,要有什麼差池,我會立即收回。

    實際上,将軍這才是合情合理的做法。

    ” “你明白就好。

    不論土地還是黃金,都非某一人所有。

    個人擁有的隻是一時的錯覺。

    人都是赤條條來赤條條去。

    這個理看似簡單,卻很難被人真明白。

    因此,領主們若想将借得的土地和财物傳與自己的子子孫孫,就必須明白這個道理。

    隻要守住這個理,我的希望便定能成真。

    這就是我制定法度的目的。

    ” 藤堂高虎往前探了探身子,附和道:“将軍無半分私心。

    但不論您是以何等苦心制定法度,能夠明白的人終不及半數,此乃世之常情。

    将軍若是在深思熟慮之後作出的決斷,就應果斷施行。

    ” “佐渡守好像有些建議?” “是。

    當然會有一些。

    ” “不妨說說。

    ” “這……” “但說無妨。

    我就是為了聽你的建議,才想私下裡和你說說話。

    ” “那在下鬥膽了。

    第一,務必不講道理。

    ” “嗯?不講道理?” “就像責罵孩子。

    将軍若對諸大名一味忍讓,必給諸大名一種錯覺,大政便難以施行。

    故,将軍首先應擺出信長公一樣的威嚴;然後,再像已故太閣那樣去接近他們,在博得他們的信賴之後,馬上示之以法度。

    這樣,他們便會服從。

    服從的人便會子孫萬代家門繁昌,他們還有何疑慮?” “言之有理。

    那麼我到了江戶之後,首先當做些什麼?” “自然是城池的修繕。

    此非将軍奢侈,乃是為了彰顯武家威嚴。

    規模隻能比京城和大坂大,萬萬不能比之小。

    故,在下……”高虎一邊說,一邊從懷中取出一張圖紙,得意地一笑,“将軍大人,這是在下親手所繪,您恐未料到。

    ” “哦。

    ”家康支吾了一句。

     對于武将而言,居城不僅是一家安身之地,也是立命之所。

    把居城的設計圖紙交與别人,無異自尋死路。

     “将軍,您若覺得在下做得不對,請您收好圖紙,給那邊的柳生宗矩遞個眼色便是。

    ” “哦。

    ” “宗矩可一刀結果了高虎性命。

    高虎無怨無悔。

    ” 家康不答。

     “因緣巧合,高虎幾次負責設計非凡之地。

    最先是在内野的聚樂第,奉太閣之命為将軍建造居所。

    那時,太閣擔心将軍對他不利,便命我設計了秘密的通道,以便有變故時對您痛下殺手。

    那時,高虎便開始注意大人的一舉一動,觀察您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