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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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心也就輕快了,高興得放聲大笑。

    霍·阿·布恩蒂亞覺得這一切既簡單又奇妙,第二天他就完全失去了對煉金術的興趣,陷入了沮喪狀态,不再按時進餐,從早到晚在屋子裡踱來踱去。

    “世界上正在發生不可思議的事,”他向烏蘇娜唠叨。

    “咱們旁邊,就在河流對岸,已有許多各式各樣神奇的機器,可咱們仍在這兒象蠢驢一樣過日子。

    ”馬孔多建立時就了解他的人都感到驚訝,在梅爾加德斯的影響下,他的變化多大啊! 從前,霍·阿·布恩蒂亞好象一個年輕的族長,經常告訴大家如何播種,如何教養孩子,如何飼養家畜;他跟大夥兒一起勞動,為全村造福。

    布恩蒂亞家的房子是村裡最好的,其他的人都力求象他一樣建築自己的住所。

    他的房子有一個敞亮的小客廳、擺了一盆盆鮮花的陽台餐室和兩間卧室,院子裡栽了一棵挺大的栗樹,房後是一座細心照料的菜園,還有一個畜欄,豬、雞和山羊在欄裡和睦相處。

    他家裡禁養鬥雞,全村也都禁養鬥雞。

     烏蘇娜象丈夫一樣勤勞。

    她是一個嚴肅、活躍和矮小的女人,意志堅強,大概一輩子都沒唱過歌,每天從黎明到深夜,四處都有她的蹤影,到處都能聽到她那漿過的荷蘭亞麻布裙子輕微的沙沙聲。

    多虧她勤于照料,夯實的泥土地面、未曾粉刷的上牆、粗糙的自制木器,經常都是千幹淨淨的,而保存衣服的舊箱子還散發出紫蘇輕淡的芳香。

     霍·阿·布恩蒂亞是村裡最有事業心的人,他指揮建築的房屋,每家的主人到河邊去取水都同樣方便;他合理設計的街道,每座住房白天最熱的時刻都能得到同樣的陽光。

    建村之後過了幾年,馬孔多已經成了一個最整潔的村子,這是跟全村三百個居民過去住過的其他一切村莊都不同的。

    這是一個真正幸福的村子;在這村子裡,誰也沒有超過三十歲,也還沒有死過一個人。

     建村的時候,霍·阿·布恩蒂亞開始制作套索和鳥籠。

    很快,他自己和村中其他的人家都養了金駕、金絲雀、蜂虎和知更鳥。

    許多各式各樣的鳥兒不斷地嘁嘁喳喳,烏蘇娜生怕自己震得發聾,隻好用蜂蠟把耳朵塞上。

    梅爾加德斯一夥人第一次來到馬孔多出售玻璃球頭痛藥時,村民們根本就不明白這些吉蔔賽人如何能夠找到這個小小的村子,因為這個村子是隐沒在遼闊的沼澤地帶的;吉蔔賽人說,他們來到這兒是由于聽到了鳥的叫聲。

     可是,霍·阿·布恩蒂亞為社會造福的精神很快消失,他迷上了磁鐵和天文探索,幻想采到金子和發現世界的奇迹。

    精力充沛、衣着整潔的霍·阿·布恩蒂業逐漸變成一個外表疏懶、衣冠不整的人,甚至滿臉胡髭,烏蘇娜費了大勁才用一把鋒利的菜刀把他的胡髭剃掉。

    村裡的許多人都認為,霍·阿·布恩蒂亞中了邪。

    不過,他把一個袋子搭在肩上,帶着鐵鍬和鋤頭,要求别人去幫助他開辟一條道路,以便把馬孔多和那些偉大發明連接起來的時候,甚至堅信他發了瘋的人也扔下自己的家庭與活計,跟随他去冒險。

     霍·阿·布恩蒂亞壓根兒不了解周圍地區的地理狀況。

    他隻知道,東邊聳立着難以攀登的山嶺,山嶺後面是古城列奧阿察,據他的祖父--奧雷連諾·布恩蒂亞第一說,從前有個弗蘭西斯·德拉克爵士,曾在那兒開炮轟擊鳄魚消遣;他叫人在轟死的鳄魚肚裡填進幹草,補綴好了就送去獻給伊麗莎白女王。

    年輕的時候,霍·阿·布恩蒂亞和其他的人一起,帶着妻子、孩子、家畜和各種生活用具,翻過這個山嶺,希望到海邊去,可是遊蕩了兩年又兩個月,就放棄了自己的打算;為了不走回頭路,才建立了馬孔鄉村。

    因此,往東的路是他不感興趣的--那隻能重複往日的遭遇,南邊是一個個永遠雜草叢生的泥潭和一大片沼澤地帶--據吉蔔賽人證明,那是一個無邊無涯的世界。

    西邊呢,沼澤變成了遼闊的水域,那兒栖息着鲸魚狀的生物:這類生物,皮膚細嫩,頭和軀幹都象女了,寬大、迷人的胸脯常常毀掉航海的人。

    據吉蔔賽人說,他們到達驿道經過的陸地之前,航行了幾乎半年。

    霍·阿·布恩蒂亞認為,跟文明世界接觸,隻能往北前進。

    于是,他讓那些跟他一起建立馬孔多村的人帶上鐵鍬、鋤頭和狩獵武器,把自己的定向儀具和地圖放進背囊,就去從事魯莽的冒險了。

     最初幾天,他們沒有遇到特殊的困難。

    他們順着遍布石頭的河岸下去,到了幾年前發現古代铠甲的地方,并且沿着野橙子樹之間的小徑進入一片樹林。

    到第一個周未,他們僥幸打死了一隻牡鹿,拿它烤熟,可是決定隻吃一半,把剩下的儲備起來。

    他們采取這個預防措施,是想延緩以金剛鹦鹉充饑的時間;這種鹦鹉的肉是藍色的,有強烈的麝香味兒。

    在随後的十幾天中,他們根本沒有見到陽光。

    腳下的土地變得潮濕、松軟起來,好象火山灰似的,雜草越來越密,飛禽的啼鳴和猴子的尖叫越來越遠--四周仿佛變得慘談凄涼了。

    這個潮濕和寂寥的境地猶如“原罪”以前的蠻荒世界;在這兒,他們的鞋子陷進了油氣騰騰的深坑,他們的大砍刀亂劈着血紅色的百合花和金黃色的蝾螈,遠古的回憶使他們受到壓抑。

    整整一個星期,他們幾乎沒有說話,象夢遊人一樣在昏暗、悲涼的境地裡行進,照明的隻有螢火蟲閃爍的微光,難聞的血腥氣味使他們的肺部感到很不舒服。

    回頭的路是沒有的,因為他們開辟的小徑一下了就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