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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呢?” 不言公子自己肚裡猜度,又聽那女子說:“再講到你這塊石頭的情節,不但可笑可憐,尤其令人可惱。

    你道是怕店裡閑雜人攪擾,你今日既下了這座店,住了這間房,這塊地方今日就是你的産業了。

    這些串店的固是讨厭,從來說:‘無君子不養小人’。

    這等人喜歡的時節,付之行雲流水也使得;煩惱的時節,狗一般的可以吆喝出去,你要這塊石頭何用?再要講到夜間嚴謹門戶,不怕你腰纏萬貫,落了店都是店家的幹系,用不着客人自己費心。

    況且在大路上大店裡,大約也沒有這樣的笨賊來做這等的笨事。

    縱說有銅牆鐵壁,擋的是不來之賊如果來了,豈是這塊小小的石頭擋得住的?如今現身說法,就拿我講,兩個指頭就輕輕兒的給你提進來了,我白日就提得了來,夜間又有什麼提不開去的?你又要這塊石頭何用?你分明是誤認了我的來意!妄動了一個疑團,不知把我認作一個何等人! 故此我才略略的使些神通,作個榜樣,先打破你這疑團,再說我的來意。

    怎麼的益發的左遮右掩、瞻前顧後起來?尊客,你不但負了我的一片熱腸,隻怕你還要前程自誤!” 列公!大凡一個人,無論他怎樣的理直氣壯,足智多謀,隻怕道着心病。

    如今安公子正在個疑鬼疑神的時候,遇見了這等一個神出鬼沒的腳色,一番話說得言言逆耳,字字誅心,叫那安公子怎樣的開口;隻急得他滿頭是汗,萬慮如麻,紫脹了面皮,倒抽口涼氣,乜的一聲撇了酥兒了。

    那女子見了,不覺呵呵大笑起來,說:“這更奇了!鐘不打不響,話不說不明,有話到底說呀!怎麼哭起來了呢?再說你也是大高的個漢子咧,并不是小,就是小,有眼淚也不該向我們女孩兒流哇!”這句話一愧,這位小爺索性鳴嗚咽咽的痛哭起來。

    那女子道:“既 這樣,讓你哭。

    哭完了,我到底要問,你到底得說。

    ” 公子一想:“我原為保護這幾兩銀子,怕誤了老人家的大事,所以才苦苦的防範支吾;如今她把我的行藏,說出來如親眼兒見的一般,就連這銀子的數目她都曉得,我還瞞些甚麼來? 況且看她這本領心胸,慢說取我這幾兩銀子,就要我的性命,大約也不費甚麼事;或者她問我,果真有個道理也未可知。

    ” 左思右想,事到其間,也不得不說了。

    他便把他父親怎的半生苦攻,才得了個榜下知縣;怎的被那上司因不托人情,不送壽禮,忌才貪賄,便尋了個錯縫子參了,革職拿問,下在監裡,帶罪賠修;自己怎的丢下功名,變了田産,去救父親這場大難;怎的上了路,幾個家人回去的回去,沒來的沒來,卧病的卧病,隻剩了自己一人;那華奶公,此時怎的不知生死;打發騾夫去找褚一官夫婦,怎的又不知來也不來,一五一十從頭至尾,本本源源,滔滔滾滾的對那女子哭訴了一遍。

    那女子不聽猶可,聽了這話,隻見她柳眉倒豎,杏眼圓睜,腮旁烘起兩朵紅雲,頭上現出一團煞氣,口角兒一動,鼻翅兒一扇,那副熱淚,就在眼眶兒裡滴溜溜的亂轉,隻是不好意思哭出來。

    她便搭讪着理了理兩鬓,用袖子把眼淚沾幹,向安公子道:“你原來是位公子。

    公子!你這些話,我卻知道了,也都明白了。

    你如今是窮途末路,舉目無依。

    便是你請的那褚家夫婦,我也曉得些消息,大約他絕不得來,你不必枉等。

    我既出來多了這件事,便在我身上,還你這人财無恙,父子團圓。

    我跟前還有些未了的小事,須得親自走趟,回來你我短話長說着。

    此時才不過午初時分,我早則三更,遲則五更必到;倘然不到,便等到明日也不為遲。

    你須要步步留神,第一拿定主意。

    你那兩個騾夫回來,無論他說褚家怎樣的個回話,你總等見了我的面,再講動身。

     要緊!要緊!”說着,叫了店家拉過那驢兒騎上,說了聲:“公 子保重。

    請了!”一陣電卷星飛,霎時不見人影。

    半日公子還站在那裡呆望,怅怅如有所失。

     卻說那女子搬那石頭的時節,衆人便都有些詫異;及至和公子攀談了這些話,窗外便有許多人走來走去的竊聽。

    一時傳到鋪主人耳中,那店主人本是個老經紀,他見那女子行迹有些古怪,公子又年輕不知庶務,生恐弄出些甚麼事來,店中受累,便走到公子房中要問個端的。

    那公子正想着方才那女子的話,在那裡納悶,見店主人走進來,隻得起身讓座。

    那店主人說了兩句閑話,便問公子道:“客官,方才走的那個娘兒們是一路來的麼?”公子答說:“不是。

    ”店主人又問:“這樣,是一定向來認識,在這裡遇着了?”公子道:“我連她姓甚名誰,家鄉往處,都不知道,從哪裡認得起?”店主人說:“既如此,我可有句老實話說給你。

    客官!你要知我們開了這座店,将本圖利,也不是容易?一天開了店門,凡是落我這店的,無論腰裡有個一千八百,以及一吊兩吊,都是店家的幹系。

    保得無事,彼此都願意,萬一有個失閃,我店家推不上幹淨兒來。

    事情小,還不過費些精神唇舌;到了事情大了,跟着經官動府,聽審随衙,也說不了。

    這咱們可講的是各由天命。

    要是你自個兒招些邪魔外祟來弄得受了累,那我可全不知道。

    據我看,方才這個娘兒們太不對眼,還沾着有點子邪道。

    慢說客官你,就連我們開店的,隻管甚麼人都經見過,真斷不透這個人來。

    我們也得小心,客官你自己也得小心!”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