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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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藥箱,背上包裹中裝着十多錠大銀,是也不是?那天你穿着青布面的老羊皮袍,頭上戴一頂穿窟窿的煙黃氈帽,是也不是?&rdquo 寶樹鐵青着臉,拿着念珠的右手微微顫動,雙目瞪視,一言不發。

     平阿四又道:&ldquo早一日晚上,胡大爺和金面佛同榻長談,閻大夫在窗外偷聽,後來給金面佛隔窗打了一拳,隻打得眼青鼻腫,滿臉流血。

    他說他挨打之後,就去睡了。

    可是,我瞧見他在睡覺之前,還做了一件事。

    胡大爺與金面佛同房而睡,兩人光明磊落,把兵刃都放在大廳之中。

    閻大夫從藥箱裡取出一盒藥膏,悄悄去塗在兩人的刀劍之上。

    那時候我還是個十多歲的孩子,毫不懂事,一點也沒知他是在暗使詭計,直至胡大爺受傷中毒,我才想到閻大夫在兩人兵刃上都塗了毒藥,他是盼望苗胡二人同歸于盡。

    唉,閻大夫啊閻大夫,你當真是好毒的心腸啊! &ldquo他要金面佛死,自然是為了報那一擊之恨。

    可是胡大爺跟他往日無冤,近日無仇,他幹麼在金面佛的劍上也要塗上毒藥?我當時不明白,後來年紀大了,才猜到了他的心意。

    哼,此人原來是為了圖謀胡大爺那隻鐵盒。

     &ldquo閻大夫說他不知那鐵盒中裝着何物,那是說謊。

    他是知道的。

    胡大爺将鐵盒交給夫人之時,把盒中各物一起倒在桌上,滿桌耀眼生光,都是珍珠寶物。

    胡大爺說道:&lsquo妹子,你一身本事,但有所需,貪官土豪家中的金銀,自是手到拿來。

     隻是出手多了,難免有差失之日,我&hellip&hellip我&hellip&hellip&rsquo夫人道:&lsquo大哥放心。

    你若有不測,我一心一意撫養孩子,這些珠寶慢慢變賣,也盡夠母子倆使一輩子的了。

    我不再跟人動刀動槍。

     也不再施展空空妙手如何?&rsquo &ldquo胡大爺大笑叫好,拿起一本書來,說道:&lsquo這一本拳經刀譜,是我高祖親手所書。

    &rsquo夫人接過了,笑道:&lsquo好啊,飛天狐狸一身的本事都寫在這裡。

    你瞞得好穩啊,連我也不讓知道。

    &rsquo胡大爺笑道:&lsquo我祖宗遺訓是傳子不傳女,傳侄不傳妻,這才叫作胡家刀法啊。

    &rsquo夫人笑道:&lsquo待孩子識了字,讓他自看,我決不偷學就是。

    &rsquo胡大爺歎了口氣,将各物都收入鐵盒,再将盒子放在夫人枕頭底下。

     &ldquo後來我見夫人一死,急忙奔到她房中,哪知閻大夫已先進了房。

    我心中怦怦亂跳,忙躲在門後,隻見閻大夫左手抱着孩子,右手從枕頭底下取出鐵盒,依照胡大爺先前開盒的法子,在盒子四角掀了三掀,又在盒底一按,盒蓋便彈了開來。

    他取出珍珠寶物把玩,饞涎都掉了下來,将孩子往地下一放,又從盒裡取出拳經刀譜來翻看。

    孩子沒人抱了,放聲大哭。

    閻大夫怕人聽見,随手在炕上拉過棉被,将孩子沒頭沒腦的罩住。

     &ldquo我大吃一驚,心想時候一長,孩子不悶死才怪,念及胡大爺待我的好處,非要搶救孩子出來不可。

    隻是我年紀小,又不會武藝,決不是閻大夫的對手,隻見門邊倚着一根大門闩,當下悄悄提在手裡,蹑手蹑腳走到他的身後,在他後腦上猛力打了一棍。

     &ldquo這一下我是出盡了平生之力,閻大夫沒提防,哼也沒哼一聲,便俯身跌倒,珠寶摔得滿地。

    我忙揭開棉被,抱起孩子,心想這裡個個都是胡大爺的仇人,得将孩子抱回家去,給我媽撫養。

    我知道那本拳經刀譜幹系重大,不能落在旁人手中,當下到閻大夫手中去拿。

    哪知他暈去時牢牢握着,我心慌意亂,用力一奪,竟将拳經刀譜的前面兩頁撕了下來,留在他的手中。

    隻聽得門外人聲喧嘩,苗大俠在找孩子,我顧不到旁的,抱了孩子溜出後門,要逃回家去。

    &ldquo從那時起直到今日,我沒再見閻大夫的面,豈知他竟會做了和尚。

    是不是他自覺罪孽深重,因而出家忏悔呢?他偷得了拳經的前面兩頁,居然練成一身武藝,揚名江湖。

    他隻道這世上再沒人知道他的來曆,想不到當日腦後打他一門闩那人,現在還好好活着。

    閻大夫,你轉過身來,讓大夥兒瞧瞧你腦後的那塊傷疤,這是當年一個竈下燒火小厮一門闩打的啊。

    &rdquo 寶樹緩緩站起身來。

    衆人屏息以觀,心想他勢必出手,立時要了平阿四的性命。

    哪知他隻念了兩聲&ldquo阿彌陀佛&rdquo,伸手摸了摸後腦,又坐回椅上,說道:&ldquo二十七年來,我一直不知是誰在我後腦打了這一記冷棍,老是納悶。

    這個疑團,今日總算揭破了。

    &rdquo衆人萬料不到他竟會直承此事,都是大感詫異。

     苗若蘭道:&ldquo那個可憐的孩子呢?後來他怎樣了?&rdquo 平阿四道:&ldquo我抱着孩子溜出後門,隻奔了數步,身後有人叫道:&lsquo喂,小癞痢,把孩子抱回來!&rsquo我不理會,奔得更快。

    那人咒罵幾句,趕上來一把抓住我的手臂,就要搶奪孩子。

    我急了,在他手上用力咬了一口,隻咬得他滿手背都是血&hellip&hellip&rdquo 曹雲奇突然沖口而出:&ldquo是我師父!&rdquo田青文橫了他一眼。

     曹雲奇好生後悔,但話已出口,難以收回,見衆人都望着自己,心中甚是不安。

     平阿四道:&ldquo不錯,是田歸農田相公。

    他手背上一直留下牙齒咬的傷痕。

    我猜他也不會跟你們說是誰咬的,更不會說為了什麼才給咬的。

    &rdquo 田青文、阮士中、曹雲奇、周雲陽四人相互對視了一眼,都想田歸農手背上齒痕甚深,果然從來不曾說起過原因。

     平阿四又道:&ldquo我這一咬是拚了性命,田相公武功雖高,隻怕也痛得難當。

    他拔出劍來,在我臉上砍了一劍,又一劍将我的手臂卸了下來。

    他盛怒之下,飛起一腳,将我踢入河中。

    我一臂雖斷,另一臂卻仍牢牢抱着那個孩子。

    &rdquo 苗若蘭低低的&ldquo啊&rdquo了一聲。

    平阿四道:&ldquo我掉入河中時早已痛得人事不知,待得醒轉,卻是躺在一艘船上,原來給人救了上來。

    我大叫:&lsquo孩子!孩子!&rsquo船上一位大娘說道:&lsquo阿彌陀佛!總算醒過來啦。

    孩子在這裡。

    &rsquo我擡頭一看,卻見她抱着孩子在喂奶。

    後來才知道,我給救上船到醒轉,已隔了六日六夜。

    那時我離家鄉已遠,又怕胡大爺的仇人害這孩子,從此不敢回去。

    聽苗姑娘說來,苗大俠隻當這孩子已經死了。

    &rdquo 苗若蘭喜道:&ldquo是啊,原來這可憐的孩子還活着,是不是? 爹爹知道了一定喜歡得緊。

    這孩子在哪裡,你帶我們去瞧瞧好不好?&rdquo她随即想到,自己一直叫他&ldquo可憐的孩子&rdquo,其實他已是個二十七歲的男子,比自己還大着十歲,臉上不禁一紅。

     平阿四道:&ldquo你瞧他不着了。

    這裡的人,誰也不會活着下山。

    &rdquo苗若蘭道:&ldquo我爹爹必會上峰來救,我一點也不擔心。

    &rdquo 平阿四道:&ldquo你爹爹打遍天下無敵手,打的是凡人。

    他武功再高,也奈何不了這萬丈高峰。

    &rdquo苗若蘭道:&ldquo是那孩子叫你來害死我們麼?&rdquo平阿四搖頭道:&ldquo不是,不是。

    這孩子英雄豪俠,跟他父親一模一樣,若是知道我來幹這種陰毒勾當,定要攔阻。

    &rdquo曹雲奇怒道:&ldquo好啊,原來你也知道這是陰毒勾當。

    &rdquo 苗若蘭問道:&ldquo那孩子怎樣了?叫什麼名字?武功好嗎? 在幹什麼事?他也是個好人嗎?&rdquo她自小見父親每年祭奠胡一刀夫婦,一直以未能撫養那孩子為畢生恨事,是以極為關心。

     平阿四道:&ldquo若不是我炸毀了長索,苗姑娘,你今日就能見到他啦。

    &rdquo曹雲奇等六七人齊聲怒道:&ldquo長索是你炸毀的?&rdquo 平阿四道:&ldquo正是!&rdquo苗若蘭卻問:&ldquo怎麼我今日能見到他?&rdquo平阿四道:&ldquo他與此間主人有約,今日午時要來拜山。

    眼見午時已到,這會兒想必已來到山峰之下了。

    &rdquo衆人齊聲叫道:&ldquo是?&rdquo 平阿四道:&ldquo不錯,胡一刀胡大爺的兒子,叫作胡斐,外号雪山飛狐!&rdqu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