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回 大夫居飲酒逢土棍 卞家疃偷銀驚惡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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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二錢銀子!大爺先吃了,你再給他們煮去。

    ”說罷,拿過方盤來,将雞從鍋内撈出,端着往外就走。

    豆老兒在後面說道:“大爺不要如此,凡事有個先來後到。

    這如何使得!”那人道:“大爺是嘴急得等不得,叫他們等着去罷。

    ” 他在這裡說,韓爺在外面已聽明白,登時怒氣填胸,立起身來,走至那人跟前,擡腿将木盤一踢,連雞帶盤全合在那人臉上。

    雞是剛出鍋的,又搭着一肚子滾湯,隻聽那人“嗳呀”一聲,撒了手,栽倒在地,登時滿臉上猶如尿泡裡串氣兒,立刻開了一個果子鋪,滿臉鼓起來了。

    韓爺還要上前,莊緻和連忙攔住。

    韓爺氣忿忿的坐下。

    那人卻也知趣,這一燙,酒也醒了,自己想了一想,也不是理;又見韓爺的形景,估量着他不是個兒,站起身來就走,連說:“結咧,結咧!咱們再說再議。

    等着,等着!”搭讪着走了。

    這裡莊緻和将酒并雞的銀子會過。

    飯沒吃成,反多與了豆老兒幾分銀子。

    勸着韓爺,一同出了大夫居。

     這裡,豆老兒将雞撿起來,用清水将泥土洗了去,從新放在鍋裡煮了一個開,用盤撈出端在桌上,自己暖了一角酒,自言自語:“一飲一啄,各有分定。

    好好一隻肥嫩小雞兒,那二位不吃,卻便宜老漢開齋。

    這是從哪裡說起!”才待要吃,隻見韓爺從外面又進來。

    豆老兒一見,連忙說道:“客官,雞已熱了,酒已熱了,好好放在這裡。

    小老兒卻沒敢動,請客官自用罷。

    ”韓爺笑道:“俺不吃了。

    俺且問你:方才那厮他叫什麼名字?在哪裡居住?”豆老兒道:“客官問他則甚?好鞋不粘臭狗屎,何必與他伛氣呢!”韓爺道:“我不過知道他罷了,誰有工夫與他怄氣呢。

    ”豆老道:“客官不知,他父子家道殷實,極其悭吝,最是強梁。

    離此五裡之遙,有一個卞家瞳,就是他家。

    他爹爹名叫卞龍,自稱是鐵公雞,乃刻薄成家,真是一毛兒不拔。

    若非怕自己餓死,連飯也是不吃的。

    誰知他養的兒子更狠,就是方才那人,名叫卞虎。

    他自稱外号癞皮象。

    他為什麼起這個外号兒呢?一來是無毛可拔,二來他說當初他爹沒來由,起手立起家業來,故此外号止于‘雞’;他是生成的胎裡紅,外号兒必得大大的壯門面,故此稱‘象’。

    又恐人家拿他當了秧子手兒,因此又加上‘癞皮’二字,言其他是家傳的吝啬,也不是好惹的。

    自從他父子如此,人人把個卞家疃改成‘扁加團’了。

    就是他來此吃酒,也是白吃白喝,盡賒賬,從來不知還錢。

    老漢又惹他不起,隻好白填嗓他罷了。

    ”韓爺又問道:“他那疃裡可有店房麼?”豆老兒道:“他那裡也不過是個村莊,那有店房。

    離他那裡不足三裡之遙,有個桑花鎮,卻有客寓。

    ” 韓爺問明底細,執手别了豆老,竟奔桑花鎮而來,找了寓所。

    到了晚間,夜闌人靜,悄悄離了店房,來至卞家疃。

    到了卞龍門前,躍牆而入,施展他飛檐走壁之能,趴伏在大房之上,偷睛往下觀看。

    見個尖嘴縮腮的老頭子,手托天平,在那裡平銀子。

    左平右平卻不嫌費事,必要銀子比砝碼微低些方罷。

    共平了二百兩,然後用紙包了四封,用繩子結好,又在上面打了花押,方命小童抱定,提着燈籠,往後面送去。

    他在那裡收拾天平。

     韓爺趁此機會,卻溜下房來,在卞子門垛子邊隐藏。

    小童剛邁門檻,韓爺将腿一伸,小童往前一撲,唧啦咕咚裁倒在地,燈籠也滅了。

    老頭子在屋内聲言道:“怎麼了?栽倒咧!”隻見小童提着滅燈籠來對着了,說道:“剛邁門檻,不防就一跤倒了。

    ”老頭子道:“小孩子家,你到底留神啊!這一栽,管保把包兒栽破,灑了銀渣兒如何找尋呢?我不管,拿回來再平,倘若短少分兩,我是要扣你的工錢的。

    ”說着話,同小童來至卞子門,用燈一照,罷咧!連個紙包兒的影兒也不見了。

    老頭子急得兩眼冒火,小童兒慌得二目如燈,淚流滿面。

    老頭子暴躁道:“你将我的銀子藏于何處了?快快拿出來!如不然,就活活要了你的命!”正說着,隻見卞虎從後面出來,問明此事。

    小童哭訴一番。

    卞虎那裡肯信,将眼一瞪道:“好囚攘的!人小鬼大,你竟敢弄這樣的戲法!咱們且向前面說來。

    ”說罷,拉了小童,卞龍反打燈籠在前引路,來至大房屋内。

    早見桌上用砝碼壓着個字帖兒,上面字有核桃大小,寫道:“爺爺今夕路過汝家,知道你刻薄成家,廣有金銀,又兼俺盤費短少,暫借銀四封,改日再還。

    不可誣賴好人。

    如不遵命,爺爺時常夜行此路,請自試爺爺的寶刀,免生後悔!”卞龍見了此帖,登時渾身亂抖。

    卞虎将小童放了,也就發起怔來。

    父子二人無可如何,隻得忍着肚子疼,還是性命要緊,不敢聲張,惟有小心而已。

    要知後文如何,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