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回 窮秀才十年落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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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

    金生晝夜号哭,侍奉湯藥,不料日重一日,漸漸氣喘痰升,金生看來,決難痊可,慌忙措備後事。

    及母喪之後,費用一空,到得出殡,就把住房典押。

    自此三載,終日讀着幾句死書。

    中饋既無内助,外又不谙營運,把那房屋田園,賣得罄盡,遂緻栖身無所,寄寓僧房。

    那一年,正值秋試,宗師錄科,這一名科舉,是穩上有的。

    偏生作怪,直落在三等之末。

    要考遺才,又無盤費到剩連連歎息道:“宗師批閱文字,可稱最有眼力,但不考我一個六等,不無遺憾。

    ” 且說金生有一族兄,自幼出繼于謝氏,諱玄,表喚玄仲。

     平昔考試,不出三等之内。

    金生每每輕薄他是“一生不曾見貢院門首”的。

    謝玄仲因此銜恨。

    不料那一科,竟獲連捷,以庶吉士考入翰林。

    告假榮歸,一時赫奕無比。

    親族饋送禮物,阗門塞戶,紛紛不絕。

    金生免不得也把着一個柬兒拜賀,坐在廳上,自飯時等起,直至日中方才出來相見。

    金生未及啟口,謝玄仲便微微笑道:“我隻道一生難見貢院,誰想這番僥幸。

    吾弟乃是滄海遺珠,來科鼎甲,豈敢重辱賜顧。

    ”金生默然,殊有羞愧之意,遂即起身告别。

    自後落魄無聊,漸至衣食不充,隻得到處飄流,賣詩為業。

    于時揚州府刺吏杜公,慕其才名,差人請入後堂,令誦平日所詠這詩。

    金生随口念着春日詠懷一律道:惱殺嘤嘤鳥弄聲,春風忽又度江城。

     未驅窮鬼書為崇,欲破愁城酒作兵。

     十裡問花尋野适,五更立月待詩成。

     漫嫌舉世無青眼,自有文君識長卿。

     杜公聽罷,(弗色)然不悅道:“汝的知己須待文君,本府乃是揚州刺史,豈能識汝。

    ”也不留茶,竟自退入私衙。

    金生又讨了一場沒趣,愈添煩惱。

    自此幾遞乞恩手折,俱不肯準。

     幾番怅悔道:“誰想我如此運低,怎的不念别詩,剛剛詠着這一首,以緻觸怒了他,使我一發沒有指望了。

    ” 忽一日,遇着觀音庵内一個長老,喚做悟凡。

    看見金生衣衫褴褛,不勝歎惜道:“誰想老相公去世之後,相公直恁一貧至此。

    依着老僧愚見,還該處着一個館,不惟得了資,兼可以努力攻書。

    似此東西飄泊,豈為長策。

    ”金生亦喟然歎道:“我也意欲如此,怎奈當時結社同學的,這些朋友,見我偃蹇無聊,惟恐有所幹涉,都已遨遊遠避,誰肯相薦。

    總有筆底煙雲,胸中錦繡,也濟不得這貧窮兩字了。

    ”悟凡道:“相公既是沒處安身,小庵雖則淡泊,盡可權時作寓。

    隻是閑暇悉聽讀書,倘或老僧遇着施主們請做佛事,那疏文對聯俱要仰仗大筆,未知可否?”金生慌忙謝道:“若得老師如此用情,實出萬幸了。

    ”當日即使随着悟凡到庵,做了不焚香的和尚,帶頭發的書記。

    一住數月,倒也相安無話。

    忽一日傍晚,聽得門上連聲敲響,悟凡慌忙啟問。

    隻見一人身長面闊,挑着一擔行李,走進門來。

    放下擔兒,向前施禮道:“小可乃是江西人氏,為有書信一封要到太爺那邊投遞。

    因值天晚,欲向寶刹借宿一宵,幸乞俯允。

    ”悟凡道:“論起十方所在,極該如命。

    但屢奉憲司嚴禁,不敢容留。

    居士還到飯店裡去,倒覺穩便些。

    ”那人又再四懇求,決要借祝悟凡執意不肯。

    正在推卻,恰好金生踱出來,問起根由,便從旁勸道:“老師父聽我說一個分上,我看此兄決是好朋友,就留他一宿罷。

    ”悟凡隻得勉強留下。

     到了次早,那人臨去,又向悟凡說道:“些小行李,還望暫時寄頓。

    我到府裡回來,就要去的。

    ”誰想一去直到午後,竟不見至。

    看看又是黃昏時分,隻聽得人聲喧沸,卻是本府一班鷹捕打進門來,尋着那擔行李,便亂嚷道:“真贓已在這裡了。

     “就把一根索子,套在悟凡頭頸,不由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