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續在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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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财物,便十分親熱,倒與岑金認了表弟兄,往來甚密,把真正表弟反撇在一邊了。

    有一篇言語,單說那勢利的人情道: 世無弟兄,财是弟兄。

    人無親戚,利是親戚。

    伯伯長,叔叔短,不過是銀子在那裡扳談;哥哥送,弟弟迎,無非是銅錢在那裡作揖。

    推近及遠,或得遠而忘其所推;因親及疏,乃棄親而厚其所及。

    嫡堂非嫡從堂嫡,真表不密假表密。

    緣何冷淡?厭他目下缺東西;為甚綢缪?貪彼手中多黃白。

    但見揮的金,使的銀,便覺眼兒紅,頸兒赤;不惜腰也折,背也彎,何妨奴其顔,婢其膝。

    哪曉得父黨之外有母,母黨之外有妻;隻省得萬貫之下有千,千貫之下有百。

    獻媚者既轉盼改移,受陷者亦立地變易。

    見他趨之謹,奉之恭,誰管他曾做賊,曾做乞;愛他邀之誠,請之勤,誰管他現為奴,現為役。

    今日代彼遮瞞,不記從前将他指谪;此時忽爾逢迎,不念當初漠不相識。

    信乎白镪多功,甚矣青蚨有力!明放着嫡派嫡枝,倒弄得如路如陌。

    不是他沒良心,誰教你不發迹。

    莫怪炎涼人面,暮地裡四轉三回;須知冷暖世情,普天下千篇一律。

     看官聽說:岑金若是個有良心的,雖不肯把本錢借與岑玉,便收他在店中,也像當初伯父教自己的一般,或者也還拘管得轉來。

    誰想他全無半點熱腸,隻放着一雙冷眼,以至岑玉無所事事,終日在三瓦兩舍東遊西蕩,結識了一班無賴做弟兄。

    無賴中有個邺小一,就是當初岑翼相從的邺先生之子。

    那邺先生連走了幾科不中,抱郁而亡,遺下這個不肖子,也是他當時哄騙主人,不教學生的果報。

    岑玉與這邺小一尤為親密。

    小一引他去吃酒賭錢,無所不至。

    魚氏因自己管兒子不下,指望讨個媳婦來托他拘管,便對幾個媒婆說了,叫他替岑玉尋頭姻事。

    誰知那些有女兒的人家,都不肯扳這窮寡婦,須得二房員外岑金出名扳親,才肯相就。

    及至有人到岑金家裡去訪問時,岑金不惟不肯招攬,反打了破句,姻事哪裡得成?岑玉又因在賭場中賭錢,聞有公差來捉賭,着了急,奔得慌了,跌壞了腳,人都叫他岑搭腳,一發沒人肯把女兒配他了。

    當時好事的,有一篇十八搭的口号笑他道: 好笑岑搭,非但腳搭,做人浪搭,素性淹搭,說話搭,氣質賴搭,肚裡瞎搭陌搭,口裡七搭八搭,但有小人勾搭,更沒親人救搭,弄得濫搭搭,糟搭搭,糊搭搭,賤搭搭。

    隻得到沒正經處去扌兜搭,哪有好人家兒女與他配搭。

     大約人家不學好的子弟,正經便不省得,唯有色欲一事不教而能。

    岑玉年已長大,情窦已開,在未搭腳之先,早結識下一個女子,乃是開賭的宇文周之女順姐。

    那宇文周原是個光棍,家中開着賭場。

    邺小一引着岑玉去賭錢,宇文周常托岑玉替他管稍捉頭,自己倒到大老官人處幫閑說事,或時吃酒,徹夜不歸。

    他妻子許氏,又常卧病,不耐煩拘管女兒。

    因此岑玉與這順姐偷好了,隻有邺小一深知其事。

    岑玉自從跌壞了腳,有好幾時不曾到宇文周家去。

    哪知順姐已有了身孕,恐怕父母知道,私寫一封書,央邺小一寄與岑玉,叫他讨一服堕胎的藥來。

    岑玉着忙,便托邺小一贖藥寄去。

    不想藥味太猛厲了,胎卻堕不成,倒送了順姐的性命。

    岑玉聞知,私自感傷,自此也不到宇文周家去了。

    隻是少了順姐這個相知,甚覺寂寞。

    卻又看上了一個年少的收生婦人,叫做一陰一娘娘。

    那婦人慣替人家落私胎,做假肚,原是個極邪路的貨兒,也時常在岑金家裡走動的。

    岑金妻子卞氏,至今無子,恐怕丈夫要娶妾,也曾做過假肚,托這一陰一娘娘尋個假兒、争奈那假兒抱到半路就死了,因此做不成。

    岑玉一來怪這婦人不幹好事,二來貪她有些姿色,有心要弄她一弄,私與邺小一計議。

    小一算出一個法兒來:于僻靜處賃下兩間空屋,約幾個無賴在外邊賭錢,卻教岑玉假裝做産婦,睡在卧室。

    到三更時分,小一提着燈,竟往一陰一娘娘家喚她去收生。

    一陰一娘娘不知是計,随了就走。

    小一引她到岑玉卧所,一陰一娘娘揭帳一看,燈下朦胧,見一個少年婦人包着頭,睡在那裡。

    便伸手去候她肚子,卻摸着了肚子下這件東西,吓了一跳。

    有幾句笑話說得好: 收孩子的,但見頭先生。

    也有踏蓮花生的,是腳先生。

    也有讨鹽生的,是手先生,也有坐臀生的,是屁一股先生。

    見千見萬,從不曾見這個先生。

     當下岑玉把一陰一娘娘抱住,剝去衣服,侮弄起來。

    一陰一娘娘叫喊時,這空房寬闊,又在僻靜巷中,恁你叫喊,沒人聽得。

    卻又岑玉抽了頭籌,其餘衆無賴大家輪流耍了一回。

    正是: 本摸臍夫人,忽遇裸男子。

    隻道大腹内的孩子要我替他弄出來,誰知小肚下的嬰兒被他把我弄進去。

    這孩于頂門上開隻眼,好似悟徹的和尚;那嬰兒頸項下一團毛,又像獻寶的波斯。

    不笑不啼,隻顧把頭亂磕;無鼻無耳,但見滿口流涎。

    紫包挂下,倒有一對雙生子在中間;光頭撞來,更沒半些胎發兒在頂上。

    不帶血,居然赤子;未開乳,便吐白漿。

    洗手錢沒處尋,倒被他着了手;喜裙兒何曾讨,反吃他脫了裙。

    收生收着這場生,那話弄成真笑話。

     當夜衆無賴了事之後,悄然把一陰一娘娘扶至半路撇下。

    這婦人被那些無賴弄得七傷八損,半晌掙紮不動,挨到天明,勉強步歸。

     欲待尋對頭厮鬧,争奈在黑夜裡認不仔細。

    隻得忍了這場羞恥,耐了這口惡氣,準準病了月餘,出來收生不得。

    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