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回 焚遣财傷心說命婦 造揭帖密計遣群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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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小呢。

    "一班姨太太陡然見太太如此随和,心上都覺得納罕。

    畢竟這班小老婆幾個是好出身?從前怕的是老爺,是太太,如今老爺已死了,太太也沒有威風了。

    有幾個安分守己的,還是規規矩矩,同前頭一樣,有幾個卻不免有點放蕩起來,同家人小厮嘻嘻哈哈。

    有時和尚進來參靈,或是念經念的短了,或是聲音不好聽了,這些姨太太還排揎他們一頓。

    後來,過了半月,借着到廟裡替軍門做佛事,就時常出去玩耍。

    太太非但不管他們,倒反勸他們出去散心,說:"你們都是一班年輕人,如今老爺死了,還有什幺指望,有得玩樂得出去玩玩。

    不比我自從遭了老爺的事,就一直有病,那裡有玩的興緻呢。

    "自那日起,張太太果然推頭有病,不出來吃飯。

    一班姨太太見他如此,樂得無拘無束,盡着性兒出去玩耍。

    太太睡在家裡,一問也不問。

    張府中照此樣子,已經有一個多月。

     這一個多月,刁邁彭竟其推稱有公事,一趟未曾來過。

    又不時把他新委的幾個張府上的差官傳來谕話,說:"我這一陣因為公事忙,未曾到你們軍門家裡。

    自從軍門去世之後,留下這些年輕女人,我實在替他放心不下。

    你們得空,還得常常回去,帶着招呼招呼,也好替我分分心。

    "衆人一齊答應稱"是"。

    背後私議,齊說:"刁大人如此關切,真正是我們軍門的好朋友!" 又過兩天,正是初一,刁邁彭到城隍廟裡拈香,磕頭起來,說是:"神桌底下有張字帖似的,看是什幺東西。

    "便有人拾了起來,遞到刁邁彭手裡,故意看了一看,就往袖子裡一藏,出來上轎。

    此時那一班差官都跟來看見。

    刁邁彭回到衙中,脫去衣服,吩咐左右之人一齊退去,單把那班差官傳進來,拿這帖給他們看。

    又是埋怨自己,又是怪他們,說道:"我再三的同你們說,我這陣子公事忙,不能常常到你們軍門公館裡去。

    況且現在又不比軍門在日,公館裡全是班女人,我常常跑了去亦很不便。

    所以再三交代你們,叫你們時常帶着回去招呼招呼,為的就是怕鬧點事情出來,叫人家笑話。

    也不必實有其事,就是被人家造兩句謠言,亦就犯不着。

    你們不聽我的話,如今如何!被人家寫在匿名帖子上頭!這個寫帖子的人也是可惡!什幺事情不好說,偏偏要說他們寡婦家的事情!我總得叫縣裡查到這個人重辦他一辦。

    這個帖子幸虧是我瞧見,叫他們拾了起來,倘若被别人拾着人,傳揚出去,那時候名氣才好聽呢!" 刁邁彭一頭說,衆差官一面應"是",一面看那匿名揭帖。

    内中有兩個識字的,隻得把上寫的四句詩念給衆人聽道:"蕪湖城裡出新聞,提督軍門開後門, 日日人前來賣俏,便宜浪子與淫僧。

    " 那兩個差官畢竟是武夫,字雖認得,句子的意思究竟還不懂。

    念完之後,楞住不響。

    刁邁彭特地逐句講給他們聽過,然後大家方才明白。

    内中就有一粗鹵的,聽了這些言語,不覺雙眉倒豎,兩眼圓睜,氣憤憤的說道:"這是怎幺說!這是怎幺說!我們軍門做了這們大的一個官,倒叫他死後丢臉!這件事标下倒有點不服氣!近來半個月,我們太太有病,睡在屋裡不出來,這一定是那班姨太太鬧的。

    太太病了,沒有人管他們,就鬧得無法無天了。

    大人,說不得,我們軍門死了,知己朋友可以幫着替他料理料理家務的,隻有你老人家一位。

    标下在這裡替你老人家跪着,總得求你老人家替他管管才好!"于是一齊跪下。

    刁邁彭看了,皺着眉頭說道:"這事情鬧的太難為情了,叫我亦不好管啊。

    也罷,等我慢慢的想個法子。

    你們且出去,一面打聽打聽,到底怎幺樣,一面訪訪那個寫匿名帖子的人到底是誰,查得人頭,我也好辦。

    況且這帖子既然被我拾着一張,看來總不止一張,外面一定還有,你們姑且留起心來。

    "衆差官隻好答應着,退了下來。

     有兩個回到公館裡把這話禀告了張太太。

    張太太聽了,一聲不響。

    歇了半天,方說:"我自己的病還不曉得怎樣。

    那裡有工夫管他們!你們姑且出去查查看,查到了什幺憑據,告訴我說,我再來問他們。

    "差官退出,因見太太并不追究此事,心中俱各憤憤,齊說:"軍門死了,怎幺連個管事的人都沒有了!盡他們無法無天,這還了得!" 于是又過兩天,那兩個性子暴的差官正在茶館裡吃茶回來,将近走到轅門,忽見照壁前有許多人在那裡圍住了看。

    他倆亦就停止了腳,看他們看些什幺。

    原來牆上帖着一張字帖,衆人一頭看,一頭說,一頭譬解,也譬解不的當。

    你道如何?原來那張字帖正與前天刁大人在城隍廟裡拾着的一樣,不過第二句"提督軍門開後門"一句,改為"大小老婆開後門",換了四個字了。

    這兩個差官不看則已,看了之時,不覺一腔熱血,大抱不平,也不顧人多擁擠,立時邁步上前,把字帖揭在手中,并不回到道衙門,拿了字帖,一直徑到張公館上房,叫老媽禀報,說:"有要事面回太太。

    "太太便喚他們進見。

    那兩個差官見了太太,一言不發,把個字帖往太太面前一送,說一聲"太太請看"!太太瞧了,佯作不知,還問:"上頭說的是些甚幺?"差官道:"上回刁大人照這樣的字已經見過一張了,标下就來回過太太,請太太管管這些姨太太,少教他們出去,弄的聲名怪不好聽的。

    太太說:'沒有工夫管他們。

    '如今好了,連太太的聲名也被他們帶累上了!"太太着急道:"怎幺有我在上頭?"差官道:"這第二句可不是連太太也被着他們糟蹋了幺。

    " 太太看了一遍,還是不懂,叫帳房師爺來講給他聽,方才明白。

    等到明白之後,這一氣真非同小可!登時面孔一闆,兩腳一頓,也不顧有人沒人,蓬着個頭,穿了一身小衣裳,也不及穿裙子,一跑跑到軍門靈前,拍着靈台,又哭又罵,數說:"老爺在世,吃了皇上家的錢糧,不替皇上家辦事,隻知道克扣軍饷,弄了錢來讨小老婆。

    人家讨小老婆,三個五個,也盡夠的了,你偏一讨讨上幾十個。

    又不是開窯子,要這群狐狸做什幺用!如今等你死了,留下這班禍害,替你換了頂戴還不算,還要拿我往渾水缸裡亂拉,連我的名聲也弄壞了!"一面夠說,一面回頭叫人:"替我把刁大人請了來。

    他是軍門的好兄弟,軍門死了,他索性門也不上了!我們這裡的事,他一管也不管了!到底我們這裡大小老婆,那一個開後門,那一個賣俏,那一個同和尚往來,他是地方官,可以審得的。

    橫豎我是一直病着,連房門都沒有出,是瞞不過人的。

    将來審明白了那個狐狸幹的事,我同那個拚命!倘若審不出,我情願自己剃了頭發當姑子去。

    住在這裡,弄得名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