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回 乞保留極意媚鄉紳 算交代有心改帳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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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無非出自該牧賄囑,以為沽名鈞譽地步。

    紳等此舉殊屬冒昧,所請着不予準。

    " ①奪情:官員遭父母之喪,須去職在家守喪,但朝庭對大臣要員,可不去職,以素服為公,或守喪未滿而應召複職,為"奪情"。

     一個釘子碰了下來,王柏臣無可說得,隻好收拾收拾行李,預備交代起程。

    好在囊橐充盈,倒也無所顧戀。

     至于瞿耐庵一邊,一到任之後,曉得錢糧已被前任收個淨盡,心上老大不自在,把前任恨如切骨,時時刻刻想出前任的手。

    後來聽說紳士有禀保留,一來曉得他民情愛戴,二業亦指望他真能留任,自己可以另圖别缺;所以前幾日間同前任重新和好。

    等到紳士禀帖被駁,前任既不得留,自己絕了指望,于是一腔怒氣,仍複勾起。

    自己從這日起,便與前任不再見面,逐日督率着師爺們去算交代。

    欠項款目自不必說,都要一一斤斤較量,至于細頭關目,下至一張闆凳,一盞洋燈,也叫前任開帳點收,缺一不可。

     瞿耐庵的帳房就是他的舅子,名喚賀推仁,本在家鄉教書度日;自從姊丈得了差使,就把他叫到武昌在公館幫閑為業,帶着叫他當當雜差,管管零用帳。

    一連吃了一年零兩個月閑飯。

    姊夫得缺,就升他作帳房,自此更把他興頭的了不得。

    通衙門上下都尊為舅老爺。

    下人有點不好,舅老爺雖不敢徑同老爺去說,卻趁便就跑到太太跟前報信,由太太傳話給老爺,将那下人或打或罵。

    因此舅老爺的作用更比尋常不同。

    這賀推仁更有一件本事,是專會見風使船,看眼色行事,頭兩天見姊夫同前任不對,他便于中興風作浪,挑剔前任的帳房。

    後來兩天,姊夫忽同前任又要好起來,他亦請前任帳房吃茶吃酒。

    近來兩天見姊夫同前任翻臉,他的架子登時亦就"水長船高"。

    向來州、縣衙門,凡遇過年、過節以及督、撫、藩、臬、道、府六重上司或有喜慶等事,做屬員的孝敬都有一定數目,甚麼缺應該多少,一任任相沿下來,都不敢增減毫分。

    此外還有上司衙門裡的幕賓,以及什麼監印、文案、文武巡捕,或是年節,或是到任,應得應酬的地方,亦都有一定尺寸。

    至于門敬、跟敬,更是各種衙門所不能免。

    另外府考、院考辦差,總督大閱辦差,欽差過境辦差,還有查驿站的委員,查地丁的委員,查錢糧的委員,查監獄的委員,重重疊疊,一時也說他不盡。

    諸如此類,種種開銷,倘無一定而不可易章程,将來開銷起來,少則固惹人言,多則是遂成為例。

    所以這州、縣官帳房一席,竟非有絕大才幹不能勝任。

    每見新官到任,後任同前任因銀錢交代,雖不免彼此龃龆,而後任帳房同前任帳房,卻要卑禮厚币,柔氣低聲,以為事事叨教地步。

    缺分無論大小,做帳房的都有曆代相傳的一本秘書,這本秘書就是他們開銷的帳簿了。

    後任帳房要到前任手裡買這本帳簿,缺分大的,竟是三百、五百的讨價,至少也得一二百兩或數十兩不等。

    這筆本錢都是做帳房的自己挖腰包,與東家不相幹涉。

    隻要前後任帳房彼此聯絡要好,自然讨價也會便宜,倘然有些犄犄,就是拚出價錢,那前任的帳房亦是不肯輕易出手的。

     賀推仁同前任帳房忽冷忽熱,忽熱忽冷,人家同他會過幾次,早把他的底細看得穿而又穿。

    他不請教人,人家也不俯就他。

    瞿耐庵到任不多幾日,不要說别的,但是本衙門的開銷,什麼差役工食、犯人口糧,他胸中毫無主宰,早弄得頭昏眼花,七颠八倒,又不敢去請示東家,隻索同首府所薦的一個雜務門上馬二爺商量。

    馬二爺曆充立幕①,這些規矩是懂得的,便問:"舅老爺同前任帳房師爺接過頭沒有?簿子可曾拿過來?"賀推仁道:"會是會過多次,卻不曉得有什麼薄子。

    "馬二爺一聽這話,曉得他是外行,因為員老爺是太太面上的人,不敢給他當上,便把做帳房的訣竅,一五一十,統通告訴了一遍。

     ①立幕:管理文案的差役。

     賀推仁至此方才恍然大悟,便道:"據你說,怎麼樣呢?"馬二爺道:"依家人愚見:舅老爺先把這些應開銷的帳目暫時擱起,叫他們過天來領,一面自己再去拜望拜望前任的帳房師爺,然後備副帖子請他們明天吃飯,才好同他們開口這件事情。

    "賀推仁道:"吃飯是我已經請過的。

    "馬二爺道:"前頭請的不算數,現在是專為叨教來的。

    "賀推仁道:"倘若我請了他,他再不把簿子交給我,豈不是我又化了冤錢?"馬二爺道:"唉!我的舅老爺!吃頓飯值得什麼,這本簿子是要拿銀子買的!"賀推仁一聽,不禁大為失色,忙問:"多少銀子?"馬二爺道:"一二百兩、三四百兩,都論不定,像這個缺幾十兩是不來的。

    "賀推仁聽說要許多銀子,吓得舌頭伸了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