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回 聽申饬随員忍氣 受委屈妓女輕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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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好随他先走,吩咐船上搭好扶手,眼望他上了劃子。

    文、趙二位,依舊進艙對壘。

     趙大人趕着趙不了叫老宗台:"隻顧同相好說話,不理我們,應該罰三大碗。

    "趙不了再三讨饒,隻吃得一杯,蘭仙搶過去吃了一大半,隻剩得一點點酒腳,才遞給趙師爺吃過。

    文、趙二位又喝了幾碗。

    文七爺有點撐不住了,方才罷手。

    趙大人也有點東倒西歪,衆人架着,趔趔趄趄,跳上劃子,回到自己炮船上睡覺。

    黃、王二位也回本船。

    周老爺從大船上回來睡着了。

    這裡文七爺的酒越發湧了出來,不能再坐,連玉仙來同他說話,替他寬馬褂,倒茶替他潤嘴,他一概不知道,扶到床上,倒頭便睡。

    玉仙自到後面歇息。

    趙不了自有蘭仙相陪,不必提他。

    卻說玉仙這夜不時起來聽信,怕的是七爺酒醒,要湯要水,沒人伺候。

    誰曉得他老這一覺,一直困了一夜零半天,約摸有一點鐘,統領船上鬧着未時已過,要開船了,他這裡才慢慢的醒來。

    玉仙先送上一碗燕窩湯,呷了一口,然後披衣起身下床,洗臉刷牙,吃早飯,一頭吃着,船已開動。

     文七爺伸手往自己袍子袋裡一摸,誰知一個金表不見了。

    當時以為不在袋裡,一定在床上,就叫玉仙:"到床上把我的表拿來。

    "誰知玉仙到床上找了半天,竟找不到;後來連枕頭底下,褥子底下,統通翻到,竟沒有一點點影子花。

    文七爺還在外頭嚷,問他:"怎幺拿不來。

    "後來玉仙回報了沒有,文七爺親自到耳艙裡來尋,也找不到。

    自己疑心,或者昨天酒醉的時候鎖在枕箱裡也未可知,連忙拿出鑰匙,想去開枕箱,誰知枕箱并沒有鎖。

    文七爺一看大驚,再仔細一看,銅鼻子也斷了,一定鎖被人家裂掉無疑了。

    趕忙打開一看,一封整百的洋錢,還有給趙不了剩下的五十塊洋錢,還有一隻金鑲藤镯,金子雖不多,也有八錢金子在上頭,都不見了。

    還有一個翡翟搬指、兩個鼻煙壺,都是文七爺心愛之物,連着衣袋裡的一隻打璜金表、一條金鍊條,統通不見。

    文七爺脾氣是毛躁的,立刻嚷了起來,說:"船上有了賊了,還了得!"玉仙吓得面無人色。

    後艙裡人一齊哄到前艙裡來。

    船老闆道:"我們的船,在這江裡上上下下一年總得走上幾十趟,隻要東西在船上,一個繡花針也不會少的。

    總是忘記擱在那裡了,求老爺再叫他們仔仔細細找一找。

    "文七爺道:"一個艙裡都找遍了,那裡有個影兒。

    "船老闆不相信,親自到耳艙裡看了一遍,又掀開地闆找了一會,統通沒有,連稱奇怪。

     文七爺疑心船上夥計不老實,船老闆道:"我這些夥計,都是有根腳的,偷偷摸摸的事情是從來沒有的。

    "文七爺發火道:"難道我冤枉你們不成!既然東西在你們船上失落掉的,就得問你要。

    "船老闆不敢多言,船頭上一個夥計說道:"昨天喝酒的時候,人多手雜,保得住誰是賊,誰不是賊?"文七爺一聽這話,越發生氣,一跳跳得三丈高,罵道:"喝酒的人都是我的朋友,你們想賴我的朋友做賊嗎?況且昨天晚上,除掉客人,就是叫的局,一個局來了,總有兩三個烏龜王八跟了來,一齊頓在船頭上,推開耳艙門伸手摸了去,論不定就是這般烏龜偷的。

    如今倒怪起我的客人來了,真是混帳王八蛋!等等到了嚴州,一齊送到縣裡去打着問他。

    "船老闆見文七爺動了真火,立刻到船頭上知會夥計,叫他不要多嘴。

    又回到艙裡,叫玉仙倒茶給文老爺喝。

    文七爺也不理他。

    此時船在江中行走,别船上的人不能過來,隻有本船上的,人人詫異,個個稱奇。

    趙不了也幫着找了半天,那裡有點影子。

    大家總疑心是船上夥計偷的,決非他人。

     文七爺統計所失:一個搬指①頂值錢,是九百兩銀子買的;兩個鼻煙壺,四百兩一個;打璜金表連着金鍊條,值二百多塊;一隻金鑲藤镯,不過四十塊;其餘現洋是有數的了。

    一面算,一面托趙不了替他開了一張失單。

    霎時間船抵碼頭,便有本城文武大小官員前來迎接。

    文七爺是随員,隻得穿了衣帽,到統領船上請安禀見,怕的是有甚幺差遣。

    這個檔裡,見了嚴州府首縣建德縣知縣莊大老爺,他們本是同寅,又是熟人,便把船上失竊的事告訴了他,随手又把一張失單遞了過去。

    莊大老爺立刻吩咐出來,把這船上的老闆、夥計統通鎖起,帶回衙門審訊;其餘幾隻船上,責成船老闆不準放走一個夥計,将來回明統領,一齊要帶到城裡對質的。

    果然現任縣太爺一呼百諾,令出如山,隻吩咐得一句,便有一個門上,帶了好幾個衙役,拿着鐵鍊子,把這船上的老闆、夥計一齊鎖了帶上岸去了。

     ①搬指:裝飾品,用象牙、翡翠等制成。

     且說統領船上把各官傳了幾位上來,盤問土匪情形。

    一個府裡,一個營裡,都是預先商量就的,見了統領,一齊禀稱,起先土匪如何猖獗,人心如何驚慌,"後來被卑府們協辦擒拿,早把他們吓跑,現在是一律肅清的了"。

    他二人的意思原想借此可以冒功,誰知胡統領聽了周老爺上的計策,意思同他一樣。

    船到碼頭時候,胡統領還捏着一把汗,生怕路上聽來的信息不确,到了嚴州被土匪把他宰了,及至聽了府裡、營裡的言語,膽子立刻壯起來,便說:"這些伏莽為患已久,現在他們打聽得大兵前來,所以暫時解散,等到兄弟去後,依舊是出來攪擾。

    兩位老兄雖說已經肅清,據兄弟看來,後患方長,不可不慮。

    且等明天兄弟上岸察看情形,再作計較。

    "當下又說了些閑話,端茶送客,衆官别去。

    不在話下。

     單說文七爺船上的老闆、夥計被縣裡鎖了去,吓得一船的女人哭哭啼啼,跪着向文老爺讨情,文老爺不理,又替趙師爺磕頭,趙師爺也作不得主。

    後來文七爺被玉仙纏不過,隻好答應他。

    且等縣裡問過一堂再去說情。

    未到天黑,縣裡的辦差門上進來回文七爺的話,說道:"已經替大老爺同師爺另外封了一隻船,就請今天搬過去。

    這隻船是賊船,我們敝上要重重的辦他們一辦。

    "文七爺道:"很好。

    "船上的女人,聽說老爺要過船,更沒有依靠了,一齊跪在艙闆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