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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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禮。

    她有一個親愛的朋友;他也是剛剛受過堅信禮的。

    “他将是我的夏日癡!”她說。

    她拿起這朵柔嫩的小花,把它放在一張芬芳的紙上,紙上寫着詩——關于這朵花的詩。

    這首詩是以“夏日癡”開頭,也以“夏日癡”結尾的。

    “我的小朋友,就作一個冬天的癡人吧!”她用夏天來跟它開玩笑。

    是的,它的周圍全是詩。

    它被裝進一個信封。

    這朵花兒躺在裡面,四周是漆黑一團,它正如躺在花球根裡的時候一樣。

    這朵花兒開始在一個郵袋裡旅行,它被擠着,壓着。

    這都是很不愉快的事情,但是任何旅程總是有一個結束的。

     旅程完了以後,信就被拆開了,被那位親愛的朋友讀着。

    他是那麼高興,他吻着這朵花兒;把花兒跟詩一起放在一個抽屜裡。

    抽屜裡裝着許多可愛的信,但就是缺少一朵花。

    它正像太陽光所說的,那唯一的、第一朵花。

    它一想起這事情就感到非常愉快。

     它可以有許多時間來想這件事情。

    它想了一整個夏天。

    漫長的冬天過去了,現在又是夏天。

    這時它被取出來了。

    不過這一次那個年輕人并不是十分快樂的。

    他一把抓着那張信紙,連詩一道扔到一邊,弄得這朵花兒也落到地上了。

    它已經變得扁平了,枯萎了,但是它不應該因此就被扔到地上呀。

    不過比起被火燒掉,躺在地上還算是很不壞的。

    那些詩和信就是被火燒掉的。

    究竟為了什麼事情呢?嗨,就是平時常有的那種事情。

    這朵花兒曾經愚弄過他——這是一個玩笑。

    她在六月間愛上了另一位男朋友了。

     太陽在早晨照着這朵壓迫了的“夏日癡”。

    這朵花兒看起來好像是被繪在地闆上似的。

    掃地的女傭人把它撿起來,把它夾在桌上的一本書裡。

    她以為它是在她收拾東西的時候落下來的。

    這樣,這朵花兒就又回到詩——印好的詩——中間去了。

    這些詩比那些手寫的要偉大得多——最低限度,它們是花了更多的錢買來的。

     許多年過去了。

    那本書立在書架上。

    最後它被取下來,翻開,讀着。

    這是一本好書:裡面全是丹麥詩人安蔔洛休斯·斯杜蔔(注:安蔔洛休斯·斯杜蔔(Ambrosiub,1705—1758)是一個傑出的抒情詩人。

    他的作品一直被人忽視,直到1850年才引起大家重視。

    )所寫的詩和歌。

    這個詩人是值得認識的。

    讀這書的人翻着書頁。

     “哎呀,這裡有一朵花!”他說,“一朵‘夏日癡’!它躺在這兒決不是沒有什麼用意的。

    可憐的安蔔洛休斯·斯杜蔔!他也是一朵‘夏日癡’,一個‘癡詩人’!他出現得太早了,所以就碰上了冰雹和刺骨的寒風。

    他在富恩島上的一些大人先生們中間隻不過像是瓶裡的一朵花,詩句中的一朵花。

    他是一個‘夏日癡’,一個‘冬日癡’,一個笑柄和傻瓜;然而他仍然是唯一的,第一個年輕而有生氣的丹麥詩人。

    是的,小小的‘夏日癡’,你就躺在這書裡作為一個書簽吧!把你放在這裡面是有用意的。

    ” 這朵“夏日癡”于是便又被放到書裡去了。

    它感到很榮幸和愉快。

    因為它知道,它是一本美麗的詩集裡的一個書簽,而當初歌唱和寫出這些詩的人也是一個“夏日癡”,一個在冬天裡被愚弄的人。

    這朵花兒懂得這一點,正如我們也懂得我們的事情一樣。

     這就是“夏日癡”的故事。

     (1863年) 這是一首散文詩,發表在1863年哥本哈根出版的《丹麥大衆曆書》上。

    關于這篇作品安徒生說:“這是按照我的朋友國務委員德魯生的要求而寫的。

    他酷愛丹麥的掌故和正确的丹麥語言。

    有一天他發牢騷,說許多可愛的老名詞常常被人歪曲,濫用。

    我們小時喜歡叫的‘夏日癡’的花——因為它幻想春天到來了,花圃的老闆們在報紙上登廣告時卻把它稱為‘冬日癡’。

    他請我寫一起童話,把這花兒原來的名稱恢複過來,因此我就寫了這篇《夏日癡》”。

    在這裡安徒生也不過隻恢複了花名,但内容卻完全是安徒生的創造。

    它說明了花與詩的關系及創造詩的人的際遇。

    這同時說明安徒生可以從任何東西獲得寫童話的靈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