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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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毫無出路的境地。

    ” “衷心感謝您為我的靈魂頒發崇高證書。

    ”比加索夫說。

    “至于我的處境麼——我看也沒什麼,不算壞,因此即使有什麼出路的話,那也随它去!我不會去尋找的。

    ” “不過這意味着——恕我冒昧——您甯可滿足自尊心也不願意置身于真理之中……” “那當然!”比加索夫大聲說道。

    “什麼叫自尊心,這我理解,我想您也理解,人人都能理解;可是真理麼,什麼叫真理?真理又在哪裡?” “您這是老一套,我得提醒您。

    ”達麗娅-米哈依洛芙娜說。

     比加索夫聳了聳肩膀。

     “老一套又有什麼不好?請問,真理在哪裡?連那些哲學家也不知道什麼是真理。

    康德說:這就是真理;而黑格爾說:不,你胡說,這才是真理。

    ” “您知道黑格爾關于真理是怎麼說的嗎?”羅亭依然心平氣和地問。

     “我再說一遍,”比加索夫怒氣沖沖地說,“我無法理解什麼是真理,依我看,世界上根本不存在什麼真理,也就是說,徒有其名并無其實。

    ” “哎呀呀!”達麗娅-米哈依洛芙娜大聲嚷道。

    “您說這話怎麼不嫌害臊!真是作孽啊!沒有真理?那活在世界上還有什麼意思呢?” “我認為,達麗娅-米哈依洛芙娜,”比加索夫忿忿然說,“對您來說,沒有真理總比沒有您那位做得一手好肉凍的廚子斯捷潘日子更好過些!請問您要真理幹什麼?總不能用真理做壓發帽吧!” “玩笑不等于反駁,”達麗娅-米哈依洛芙娜說,“尤其是玩笑變成诽謗的時候……” “我不知道真理究竟是什麼模樣,但是我看真話卻是刺耳的。

    ”比加索夫嘟哝着氣呼呼地走到一邊去了。

     而羅亭便談起了自尊心,他談得頭頭是道。

    他想證明,沒有自尊心的人是渺小的,自尊心是可以用來掀翻地球的阿基米德的杠杆,然而隻有那種像善于駕馭坐騎的騎手那樣善于駕馭自尊心的人,隻有那種為了共同利益而犧牲自己的人,才有資格稱為人…… “自私就等于自殺。

    ”他結束道。

    “自私的人就像一棵孤零零的、不結果實的樹,會慢慢枯萎的;但是自尊心,作為一種追求完美的巨大動力,卻是一切豐功偉業的源泉……人必須克服自己身上根深蒂固的私心,讓個性獲得充分發展的權利!” “能不能借用一下您的鉛筆?”比加索夫轉身問巴西斯托大。

     巴西斯托夫沒有立即明白比加索夫的用意。

     “您要鉛筆幹什麼?”他終于問道。

     “我想把羅亭先生最後一句話記下來。

    不然恐怕會忘掉的。

    您得承認,這樣精彩的句子等于往垃圾堆上套了一頂漂亮的大帽子。

    ” “有些東西是不作興諷刺挖苦的,阿夫裡康-謝苗内奇!”巴西斯托夫激動地說,然後轉過身去,不再理睬比加索夫。

     這時候羅亭走到娜塔裡娅跟前,她站起來:臉上露出驚慌。

     坐在她身邊的沃倫采夫也站了起來。

     “我看到這兒有架鋼琴。

    ”羅亭溫柔而親切地說,那風度猶如一位出巡的王子。

    “是您彈的嗎?” “是的,是我彈的。

    ”娜塔裡娅說。

    “不過彈得不好。

    這位康斯坦丁-季奧米德奇先生彈得比我好多了。

    ” 潘達列夫斯基昂起頭,咧開嘴笑了。

     “您可不能這麼說,娜塔裡娅-阿曆克賽耶芙娜,您彈得一點兒也不比我差。

    ” “您熟悉舒伯特的‘森林之王①’嗎?”羅亭問。

     ①原文為德文。

     “他熟悉,熟悉!”達麗娅-米哈依洛芙娜搶着回答。

    “您坐下來彈吧,康斯坦丁……您也愛好音樂嗎,德米特裡-尼古拉耶奇?” 羅亭隻是微微點了點頭,用手捋了捋頭發,似乎在作欣賞前的準備……潘達列夫斯基開始演奏。

     娜塔裡娅站到鋼琴旁邊,面對着羅亭。

    随着第一個音符,羅亭的臉上立即露出了美妙的表情。

    那雙深藍色的眼睛徐徐轉動,不時把目光停留在娜塔裡娅身上。

    潘達列夫斯基結束演奏。

     羅亭默默無語地走到敞開着的窗前。

    溫馨的暮色猶如輕紗般籠罩着花園,附近的樹叢散發出一陣陣醉人的芳香。

    星星在夜空中輕輕閃爍。

    夏天的夜晚溫柔宜人。

    羅亭凝望着黑——的花園,過了一會兒才轉回身。

     “這音樂,這夜色,”羅亭說,“令我想起了在德國留學的歲月;我們的一次次聚會,一支支小夜曲……” “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