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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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場工頭的房子建在支撐樁上,比下面的那道狹窄的幹谷高出30來英尺,幹谷的周圍有一片高大、稀疏的桉樹林和許多柳。

    看過了壯觀的德羅海達宅院以後一這裡未免顯得十分光秃和過于着眼于實用了,但從屋子裡的東西看,它和他們在新西蘭時住的房子所差無幾。

    滿屋子結實的維多利亞朝代的家具多得用不了,上面覆蓋着一層厚厚的、細細的紅色塵土。

     "你們在這兒很運氣,有一間浴室。

    "拉爾夫神父領着他們踏上通往前廊的厚闆條台階時,說道。

    這段台階夠爬一氣的,因為那平平穩穩地建在支撐樁上的房子拔地15英尺。

    "要是那條小河漲水,"拉爾夫神父解釋道,"你們在這個高度就正合适,我聽說,它一夜之間能漲60英尺呢。

    " 他們的确有一間浴室;在後廊的一頭用牆隔出的一個小室裡有一隻舊的澡盆和一個滿是缺口的熱水器。

    可是,使女人們感到極不滿意的是,她們發覺廁所在離房子大約200碼的地方,它除了地面上有個洞之外,就别無所有了,而且還臭氣熏天。

    這還不如新西蘭呢,真是太原始了。

     "不管是誰在這兒住過,都不是個幹淨人。

    "菲一邊用手指抹着餐具櫥上的灰塵,一邊說道。

     拉爾夫神父笑了起來。

    "你要想消滅灰塵那是要白費力氣。

    "他說。

    "這裡可是内地,有三樣東西你永遠也休想戰勝,那就是暑氣、灰塵和蒼蠅。

    無論你怎麼辦,它們總是纏着你。

    " 菲望望神父。

    "你對我們真好,神父。

    " "為什麼不對你們好呢?你們是我的密友瑪麗·卡森的唯一的親戚嘛。

    " 她聳了聳肩,絲毫也沒被他的話感動。

    "我還不習慣和一位神父友好相處呢。

    在新西蘭,他們總是獨往獨來。

    " "你不是個天言教徒,對嗎?" "對,可帕迪是天主教徒。

    自然啦,孩子們是按天主教徒來撫養的,連最小的那個也是,如果你擔心的是這個的話。

    " "我從來沒這麼想過。

    你對此感到不滿嗎?" "這樣也好,那樣也好,我實在覺得無所謂。

    " "那你沒有改信天主教嗎?" "我不是個虛僞的人,德·布裡克薩特神父。

    我已經不信自己的教了,而也不想去信奉另一個不同的、但同樣是毫無意義的信條。

    " "我明白了。

    "他望着站在前廊下的梅吉,她正在凝望着通往德羅海達那幢大宅的道路。

    "你女兒長得真俊俏啊。

    你知道,我喜歡金紅色的頭發。

    她的頭發會使那位藝術家①迫不及待地去操筆作畫的。

    我以前确實從未見過這種顔色,她是你的獨生女兒吧?"①指以畫婦女金發著名的威尼斯畫家蒂齊阿諾·維賽裡奧(1477-1576)。

    --譯注 "是的。

    男孩子們繼承了帕迪家和我家的遺傳,女孩子則出落得與衆不同。

    " "可憐的小東西,"他含混不清地說道。

     闆條筐從悉尼運到後,屋子裡就擺上了那些書籍、磁器和小擺設;它顯得親切得多了。

    客廳裡放滿了菲的家具,一切都漸次安頓妥當。

    帕迪和那幾個比斯圖爾特年齡大的孩子大部分時間都在外面,和瑪麗·卡森沒有辭退的兩個牧工呆在一起,向他們讨教新南威爾士西北部的綿羊與新西蘭綿羊之間的諸多差别。

    菲、梅吉和斯圖爾特發現,住在德羅海達牧工頭的住宅裡和在新西蘭操持家務大不一樣。

    這裡有一種默契,即他們決不去打攪瑪麗·卡森本人,但是,她的女管家和女仆們卻很熱心地來幫這裡女人們的忙,就像她的牧工熱心地幫那些男人的忙一樣。

     盡人皆知,德羅海達是個自成一統的天地。

    它與文明世界的隔絕是如此之深,才過了沒多久,就連基蘭博也僅僅成他們記憶中的一個遙遠的記憶了。

    在圈起來的一片家宅圍場内有馬廄、一個鐵匠房、車庫和數不清的庫棚,裡面堆放着飼料以及農機等雜物,可以說是應有盡有。

    這裡有狗窩和飼養場;迷宮般的牲畜圍欄和一個龐大的剪毛房,它有26個工位,真能讓人吓一跳,而它的後面又是一片星羅棋布的圍欄。

    這裡還有家禽場、豬圈、牛欄和牛奶場,26個剪毛工的住房,牧羊場雜工的小棚屋和兩幢和他們自己住的房子很相似的、但要小一些的房子,供牧工居住;還有一間供牧場新手住的臨時工棚,一個屠宰場,以及一些木料垛。

     所有這些都坐落在一個真徑為三英裡的沒有樹木的圓形空場,即家宅圍場的中部。

    隻是從牧工頭房子所在的地點起,密集的建築物才剛剛觸及場外森林的邊緣。

    但是,在棚屋,圍攔和飼養場的周圍卻樹木蔥郁,布下了受人歡迎的、必不可少的蔭涼地。

    這些樹大部分都是胡椒樹,高大、耐寒、濃密、甯靜而又可愛。

    遠處,在家宅圍場的牧草地上,馬兒和奶牛懶洋洋地吃着草。

     牧工頭房子邊上的深深的溪谷底部,淺而混濁的河水在緩緩地流着。

    誰也不會相信拉爾夫神父那河水一夜之間能漲60英尺的信口開河,看來那是不可能的。

    河裡的水用人工壓上來後,供浴室和廚房使用;女人們過了很長時間才習慣用這種黃中透綠的水來洗澡、洗碟子和洗衣服。

    六個大瓦楞鐵皮的水箱高聳在吊杆似的木塔上,它們承接房頂上流下來的雨水,供他們飲用。

    但是,他們認識到,必須極其節約使用才行,決不能用它來洗洗涮涮,因為無法保證下一場雨能将水箱注滿。

     羊和牛喝的是自流井來的水,這兒的地下水的水位不淺,是從地表以下3000英尺的地方取上來的真正的自流井水。

    達到沸點的水從所謂的鑽口處的一根管子噴出,流過兩邊長着有毒的青草的溝渠流向這片産業中的每一個圍牧場。

    這些溝渠是鑽井時的排水溝,溝裡水含有大量的硫磺和礦物質,是不适宜人使用的。

     超初,德羅海達之大使他們感到震驚;它有25萬英畝。

    最長的一邊延伸80英裡。

    家宅周圍長40英裡。

    從基蘭博進來得穿過27道大門,是唯一的接近106英裡的拓居地。

    狹窄的東邊以巴溫河為界,這是當地人對達令河北流的稱呼。

    達令河是一條上千英裡長的、混濁的大河,它最終與墨累河在南澳大地上洶湧澎湃1500英裡之後流人南太平注;牧場工頭住房旁邊溪谷中的基蘭河在家宅圍場以外兩英裡處注人巴溫河。

     帕迪和孩子們喜歡這地方。

    有時候,他們騎着馬在離家宅數英裡遠的地方連續消磨數日,夜晚露宿在星鬥闌幹的無垠蒼穹之下,仿佛他們憂惚成了天上的神仙。

     灰褐色的大地上,生機勃勃。

    成群結隊的袋鼠蹦蹦跳跳、絡繹不絕地穿過樹林,不費吹灰之力地越過籬栅;它們那種優雅健美、自由自在之态以及數量之多,使人心曠神恰。

    鸸鹋在平展展的草地中築巢,像巨人一樣在它們的領地裡高視闊步;任何陌生的東西都會使它們大吃一驚,一溜煙地從它們那深綠色的、足球大小的蛋旁飛逃而去,比馬還跑得快。

    白蟻構築的棕色的蟻(土冢)象是小小的摩天大樓;咬齧兇猛的巨蟻源源不斷地順河而下,在地下營造洞穴。

     鳥類多不勝數,新品種似乎層出不窮;它們不是三三兩兩地在一起,而是千千萬萬地成群營巢;有一種綠黃相間的長尾鹦鹉,菲奧娜一直把它們叫做情鳥,而本地人則稱之為牡丹鹦鹉;另一種有紅有藍的小鹦鹉,叫做紅鹦鹉。

    還有一種胸脯、翅下部和頭部鮮紅的淺灰大鹦鹉;而那種純白的、臉上有黃色肉冠的大鳥,名叫硫磺冠白鹦鹉。

    小巧的雀科鳥兒上下翻飛着,麻雀和燕八哥也不甘落後;深褐色魚狗鳥歡歌高唱着,或是向它們最可口的食物--蛇--俯沖下去。

    所有的鳥兒幾乎都通人性,毫無畏懼地成百上千地栖息在樹上;它們四下轉動着明亮、聰慧的眼珠,尖叫着、啾啁着、歡唱着,模仿着能發聲的萬物的各種各樣的聲響。

     五、六英尺長的吓人的晰蜴在地面上沉重地爬行,輕巧自如地往高挂着的樹枝上跳去,無論是在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