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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悔的人的。

     拉爾夫神父既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如此喜愛梅吉,也沒有花很多時間去傷這個腦筋。

    喜愛出于憐憫,這是那天在灰飛塵揚的車站廣場上,他看到她澆在後面的時候開始的;他敏銳地猜到是她女性的貞淑才使她區别于家人的。

    至于弗蘭克為什麼也索然離群,他根本就不感興趣,也沒有感到要憐憫弗蘭克。

    弗蘭克的身上有某種使人溫情頓消的東西:一顆陰郁的心,一個缺少内心閃光的靈魂。

    可是梅吉呢?梅吉使他無法遏制地深為動心,他真不知道這是什麼原因。

    她頭發的顔色使他心曠神恰,她眼睛的色彩和樣子像她的母親,非常美麗,但卻更加可愛,更加傳神;至于她的性格,他認為那是完美無暇的女性的性格,溫良内向而又極其堅強。

    梅吉不是一個叛逆者;相反,她将畢生順從,不越女性命運雷池一步。

     但是,所有這些并未改變事情的全貌。

    也許,如果他更深刻地剖析一下自己的話,他會明白,他對她的感受是時間、地點和人所産生的奇怪的結果。

    誰也不覺得她舉足輕重,這就意味着,在她的生活中存在着能讓他插足并極有把握她、赢得她的愛的空間。

    她是個孩子,因此,對他的生活道路和教士的聲譽沒有任何危險,她楚楚動人,而他則以美為樂;他最不願意承認的是:她填補了他生活的空缺,這是他的上帝所無能為力的,因為她是一個有情有愛的血肉之軀。

    倘若他送給她禮物,她的家人會感到窘迫,他不能這樣做,因此,他就盡量地多和她在一起,用重新裝修她在神父宅邸裡的房間來消磨時間和精力;這與其說是為了使她高興,毋甯說是在搞個鑲嵌來襯托他的瑰寶。

    為梅吉所做的一切都是貨真價實的。

     五月初的時候,剪羊工們來到了德羅海達。

    "瑪麗·卡森對德羅海達的一切情況,事無巨細,都是了如指掌的。

    在剪羊工到來的幾天以前,她把帕迪叫到了大宅。

    她坐在高背椅中連身子都沒動,就準确地告訴他應當做什麼了,連細微末節都交待得清清楚楚。

    帕迪習慣的是新西蘭的剪毛活兒,有26個工位的巨大的剪毛場當初還真使他吃驚不淺呢;現在,在和他的姐姐談過話以後一情況和數字便在他的腦子裡翻騰開了。

    要在德羅海達剪毛的不但是德羅海達的羊,布格拉、迪班一迪班和比爾一比爾的羊也要在這裡剪毛。

    這就意味着這裡的每一個人,不論男女,都要苦幹一場。

    集體剪毛是這裡的習慣,使用德羅海達剪毛設施的各個牧場自然要派人來全力幫忙,可是,幹那些零星活計的擔子就必不可免地要落在德羅海達人的肩頭上。

     剪羊工們自己帶做飯的人來,從牧場的商店裡買食物,但是這一大批食品得有人去搞;搖搖欲墜的、帶廚房的臨時工棚和附設的簡陋的浴室必須沖刷、清理,并且備好褥子和毯子。

    并不是所有的牧場對剪毛工都是像德羅海達那樣慷慨大方的,但是,德羅海達是以它的好客和"棒得累死人的剪毛場"的聲譽引以自豪的。

    由于這是瑪麗·卡森參與的一項活動,因此她不吝惜金錢。

    它不僅是新南威爾士州最大的剪毛場之一,而且它也需要雇傭最能幹的人,有傑基·豪那種能力的人,這些剪毛工在把行李包扔上包工頭的那輛藍福特卡車,消失在他們去另一個剪毛場的路上之前,得剪完30多萬頭綿羊的毛。

     弗蘭克兩個星期不在家了。

    他和老羊工比爾巴雷爾·皮特帶着一群狗、兩匹牧羊馬和由一匹不願拉車的小馬駕轅的一輛輕型單座兩輪馬車,載着他們最起碼的必需品,到西邊遠處的圍場去了:他們得把羊逐漸地趕到一起,進行挑選和分類。

    這是一個既緩慢又乏味的活計,與洪水前的那種猛轟猛趕不可同日而語。

    每個圍場都有自己的畜欄,部分分級和打印記的工作在畜欄裡就進行了,分好的羊群留在那裡,直到被送進剪毛場為止。

    剪毛場的畜欄一次隻能容納一萬頭羊,所以,剪毛工們在那裡的時候,活兒是不會輕松的,老是得緊張地忙着把沒剪毛的羊群和剪過毛的羊群趕進趕出。

     弗蘭克走進廚房的時候,他母親正站在洗池邊幹着她那沒完沒了的活兒,削着土豆皮。

     "媽,我回來了!"他說道,聲音裡充滿了快樂。

     她轉過身來的時候,顯出了凸起的肚子;離家兩個星期使他的眼光敏銳了。

     "噢,天哪!"他喊道。

     她那望着他的雙眼失去了歡愉之色,臉羞得通紅;她伸出雙手捂住了她那鼓起的圍裙,好像那雙手能遮住衣服所遮不住的東西似的。

     弗蘭克顫抖了起來。

    "那個下流的老色鬼!" "弗蘭克,我不許你說這種話。

    現在你是個男子漢了,你應當理解。

    這和你自己到達這個世上來沒什麼兩樣,應當受到同樣的尊重。

    這沒什麼的。

    你侮辱你爸爸的時候,你也在侮辱我。

    " 他不該這麼做,他早就不該碰你了!"弗蘭克氣咻咻地說道,揩去了正在哆嗦着的嘴角上的唾沫星兒。

     "這沒什麼丢臉的,"她沒精打彩地重複道,用她那明顯疲倦的眼睛望着他,仿佛她突然決定将羞愧永遠掩藏起來似的。

    "弗蘭克,這沒什麼丢臉的,連認它出來的那種事兒也不丢臉。

    " 這次輪到他臉紅了。

    他無法繼續面對她的注視,于是,他轉過身去走進了他和鮑勃、傑克、休吉同住的房間。

    這房間空蕩蕩的四壁和幾張單人小床在嘲笑着他,它的拓燥無味和毫無特色的外觀也在嘲笑他;這裡缺少一個能使它生氣勃勃的人,缺少一種能使它超凡入聖的目标。

    她的臉龐呢,她那被金發的光暈襯托着的美麗而疲倦的臉龐,正因為她和那個毛茸茸的老色鬼在這暑熱炎炎的夏天裡所幹的好事而感到火辣辣。

     他無法擺脫這件事,無法擺脫她,無法擺脫他心靈深處的種種思緒,無法擺脫他的年齡和男子的本能的饑渴。

    在大多數情況下,他總是設法把這些念頭壓下去,但是在她将她的色欲的實實本在的證據堂而皇之地展示在他眼前的時候,在她把她和那個老色鬼所幹的好事當面對他說出的時候,他能怎麼去想呢?怎麼能允許這種事呢?怎麼能容忍這種事呢?他但願能把她看作如同聖母一樣的神聖、純潔、而又白壁無暇,看作一個能超脫于這種事情的人,盡管世上所有的姐妹們都犯這樣的罪孽。

    看到她證實了他認為她做了不當的事的相法,簡直叫人快發瘋了;想象她絕對貞潔地和那個醜陋不堪的老家夥躺在一起,在一處睡覺,但夜裡又決不相向而卧或挨在一起,這已經成了支持他神智正常的必需了。

    啊,上帝呀! 一種咔嚓的聲響使他朝下望去,他發覺他已經把床腳的黃銅杆扭成了S形。

     "你為什麼不是我爸呢?"他問着那銅杆。

     "弗蘭克,"母親站在門口叫道。

     他擡起頭來,一雙黑眼睛熠熠閃光,就像是被雨水打濕了的煤塊。

    "我早晚會宰了他的,"他說道。

     "你要是那樣幹的話,我也會去死的,"菲說着,走到床邊坐了下來。

     "不,我要讓你自由!"他充滿希望地、任性地反駁道。

     "弗蘭克,我永遠不會自由的、我也不想自由,我倒想知道你這無名火是打哪兒來的,可我不知道,這既不是我的錯,也不是你爸的錯。

    我知道你不順心,但你用得着拿我或拿你爸來出氣嗎?你為什麼非要把事情搞得那麼緊張呢?為什麼?"她低頭看了看自己的又手,又擡起頭來看着他,"我不想說這些話,可是我想我并說不可:現存是你找個姑娘的時候了,弗蘭克,結婚吧,自己成個家吧。

    德羅海達有房子,在這一點上我從來沒為别的男孩子擔憂過,他們好像和你的天性完全不一樣。

    可是,你得有個妻子,弗蘭克。

    你有了妻子,就不會有時間來想我了。

    " 他轉過身去背對着她,不願再轉過身來。

    她在床上約摸坐了五分鐘,希望他能說些什麼。

    随後,她歎了口氣,站起身來,走出了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