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一)

關燈


     與此同時,象這樣的消息是應該用某種方式慶祝一下的。

    但是她還沒有感到自己能面對雷恩,但是身邊又沒有其他人能分享她的喜悅。

    于是,她穿上鞋,來到樓道中,響她舅舅們共同的起坐間走去,當帕西把她讓進去的時候,她站在那裡張開了兩臂,滿面喜色。

     "把啤酒打開,我要演苔絲德蒙娜了!"她用歌唱般的嗓音宣布道。

     有那麼一陣工夫,沒人搭話,随後,鮑勃熱烈地說道,"太好了,朱絲婷。

    " 她的歡喜并沒有消失;反而變成了一種難以控制的得意興奮。

    她大笑着,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中,望着她的舅舅。

    他們真是可愛的人哪!當然,她的消息對他們來說是毫無意義的!他們根本就摸不清苔絲德蒙娜是何許人。

    要是她告訴他們她要結婚的話,鮑勃的回答也會是同樣的。

     從能記事的時候開始,他們就是她生活的一部分,但令人悲傷的是,就像她對德羅海達的一切都傲然相向那樣,也從來不把他們放在心上。

    舅舅們是一群和朱絲婷·奧尼爾不相幹的人,腼腆地向她微笑着,如果見面意味着要說話的時候,他們甯願躲開她。

    他們并不是不喜歡她,現在她明白了;隻是由于他們發覺她落落寡合,這使他們忐忑不安。

    但是在羅馬這個對他們如此生疏而對她又是如此熟悉的世界裡,她開始更加理解他們了。

     朱絲婷感到他們身上洋溢着一種可以稱之為愛的感情,她逐次望着那些皺紋縱橫、帶着微笑的臉。

    鮑勃是這群人的生命中樞,德羅海達的首領,但卻是這樣謙遜;傑克似乎隻是跟着鮑勃轉,也許正是這樣了們才在一起處得如此和睦;休吉有一種其他人所不具備的調皮的特點,然而和他們又是如此相似;詹斯和帕西是一個自我滿足的整體的正反面;可憐而又冷漠的弗蘭克似乎是唯一被恐懼和危險折磨過的人。

    除了詹斯和帕西之外,他們現在都已經頭發花白了。

    确實,鮑勃和弗蘭克的頭發已經是白發蒼蒼了,但是實際上他們的容貌和她還是個小姑娘時記憶中的樣子沒有什麼區别。

     "我不知道我是不是應該給你一瓶啤酒,"鮑勃站在那裡,手裡拿着一瓶冰涼的"天鵝牌"啤酒,猶疑不定地說道。

     這話要是在半天之前也會叫她非常惱火的,但是眼下,她太高興了,沒有感到生氣。

     "瞧,親愛的,我知道咱們和雷恩一起聚會的時候,你從沒想到要給我一瓶,可是,老實講,我現在是個大姑娘了,一瓶啤酒我對付得了。

    我保證這不是一種罪孽。

    "她微笑着說道。

     "雷納在哪兒呢?"詹斯從鮑勃手中接過一滿杯酒,遞給了她,問道。

     "我和他吵架了。

    " "和雷納?" "嗯,是的,不過都是我的錯。

    以後我會見他,告訴他我很抱歉。

    " 舅舅們都不吸煙。

    盡管她以前從來沒有要過啤酒,但早些時候,當他們和雷恩聊天的時候,她曾偶爾坐在那裡挑戰似地抽着煙;現在,她的勇氣比亮出她的香煙更大了。

    于是,對于在啤酒上的小小勝利她對自己感到很滿意。

    她口很渴,極希望把啤酒一飲而盡,但是又要留意他們那将信将疑的注視。

    朱絲婷象女人那樣小口地啜着,盡管她比一個喋喋不休的賣舊貨的人還要口幹舌燥。

     "雷恩這家夥棒極了。

    "休吉兩眼熠熠閃光地說道。

     朱絲婷大吃一驚,蓦地發覺她為什麼在他們的心中變得如此重要了:她已經抓住了一個他們願意接納到他們家中的男人。

    "是呀,他是個挺不錯的人。

    "她簡潔地說着,改變了話題。

    "今天天很好,對嗎?" 大家都點了點頭,連弗蘭克都在點着頭,但是他們似乎都不想談這個話題。

    她看得出來他們是如何疲勞,但是并不後悔自己這次一時沖動的拜訪。

    他們那幾乎萎縮的官能和感覺緩了半天才恢複了正常的功能,舅舅們是一個很好的練戲的目标。

    這種困境就如同孤懸在一個海島上;海岸以外所發生的任何事情都已經被忘記了。

     "什麼是苔絲德蒙娜?"弗蘭克從陰影中問道。

     朱絲婷便活靈活現地講述起來,當他們得知她每天晚上将被扼死一次時①,他們那恐怖的表情使她很着迷,直到一個半小時之後,帕西打起了哈欠,她才想起他們有多疲勞了。

     ①指《奧賽羅》一劇中,奧賽羅扼死他的妻子苔絲德蒙娜的情節。

    --譯注 "我得走了",她說着,放下了她的空杯子。

    他們沒有給她添第二杯酒;顯然,人們對婦女得有節制才行。

    "謝謝你們聽我胡謅一氣。

    " 使鮑勃大為吃驚和慌亂的是,她道晚安的時候吻了他一下;傑克蹭着要溜,可是輕而易舉地就被她抓住了,而休吉則欣然地接受了一吻。

    詹斯臉變得通紅,拙笨地、受罪似地受了一吻。

    對帕西來說,擁抱和接吻是一樣的,因為他本身就有點兒象那海島。

    她沒有吻着弗蘭克,他把頭據開了;然而,當她雙臂摟着他的時候,她能感到其他人所沒有的某種強烈感情的微弱的共鳴。

    可憐的弗蘭克。

    他為什麼那樣呢? 在他們的門外,她在牆上靠了一會兒。

    雷恩愛她。

    但是,當她試圖給他的房間打電話的時候,接線員告訴她,他已經結了帳,回波恩去了。

     沒關系。

    不管它,等到倫敦再見他也許要好些。

    寫信向他悔悟地道個歉,下次他到倫敦的時候,再請他吃頓飯好了。

    雷恩的許多事情她并不了解,但是有一個特點她完全有把握:他會來的,因為他這個人沒有怨恨之心。

    由于外交事務成了他最重要的事,所以英國是他最經常定期訪問的地方。

     "你等着瞧吧,我的夥伴,"她說道凝視着自己在鏡子中的身影,她看到他的面孔代替了她的面孔。

    "我一定要把英國變成你的外交事務中最重要的地方,不然我就不叫朱絲婷·奧尼爾。

    " 她沒有想到,也許在雷恩關心的事情中,她的名字确實是最重要的。

    她的行動方案已經定下來了,但結婚不包括在其中。

    她甚至連想都沒想,雷恩可能會希望這事以她成為朱絲婷·哈森而告結束。

    她急忙回憶着他親吻的特點,并且希望更多地得到他的吻。

     隻有一件事還沒完成,還得通知戴恩,她無法陪他到希臘去了:但是這件事她并不感到棘手。

    戴恩會理解的,他總是理解。

    隻是不知怎的,她并不想把她不能去的全部理由都告訴他。

    正如她對弟弟的熱愛一樣,她覺得自己不願意領教他以往的那些最嚴厲的說教。

    他希望她和雷恩結婚,所以,倘若他把她關于雷恩的計劃告訴他,就算是強迫劫持,他也會親自把她用車送到希臘的。

    戴恩耳不聞,便心不煩了。

     "親愛的雷恩,"那便箋寫道。

    "那天晚上我象個粗魯的山羊一般逃開了,很對不住,别以為我想到了什麼。

    我想,這是因為那天鬧哄哄的。

    請願諒我那天的舉動完全像個傻瓜。

    我對自己為這麼一點兒小事就大驚小怪感到很慚愧。

    我敢說,那天你也夠傻的,說了些什麼愛呀之類的話。

    因此,請你原諒我,我也會原諒你的。

    讓我們作朋友吧。

    在咱們的交往中和你鬧别扭我受不了。

    下次到倫敦來,請你到我這兒來吃飯,咱們正式制定一個和平條約吧。

    " 象往常一樣,便箋上隻簡簡單單地簽了"朱絲婷"。

    甚至連表達感情的詞都沒有;她從來不使用這些詞彙。

    他皺着眉頭研究着這些天真而又随便的詞句,透過它們他似乎能夠看到她在寫字時間腦裡的真正想法。

    這當然是在主動表示友好,但是還有些什麼呢?他歎了一口氣,不得不承認很少有其他的意思。

    他把她吓壞了;而她卻仍然希望保住他的友誼,這說明了他對她是多麼重要,但是,他非常懷絡她是否确切地理解她自己對他的感情。

    現在,她畢意知道他愛她了;要是她已經充分地理清了思路,認識到她也愛他的話,她會直截了當地在信裡寫出來的。

    然而,她為什麼要返回倫敦而不陪戴恩到希臘去呢?他知道,由于戴恩的緣故,他不應該盼望她返回倫敦。

    但是,盡管他心中不安,愉快的希望之光仍然在心中升起;他給自己的秘書打了個電話。

    現在是格林威治時間上午10點,是在家裡找到她的最佳時間。

     "請給我接奧尼爾小姐在倫敦的公寓。

    "他指示道,眉心緊蹙着,等候着中間接線的幾秒鐘。

     "雷恩!"朱絲婷說道,顯然很高興。

    "你收到我的信了嗎?" "剛收到。

    " 稍微停頓之後,她說道。

    "你不久就會來吃飯嗎?" "這星期五和星期六我就要去倫敦。

    通知的是不是太倉促了?" "要是在星期六晚上和你在一起的話,就一點兒也不倉促了。

    我正在排練苔絲德蒙娜的戲,所以星期五沒空。

    " "苔絲德蒙娜?" "是呀,你不知道!克萊德寫信到羅馬給我,把這個角色派給我了。

    馬克·辛普森演奧賽羅。

    克萊德親自導演。

    這不是棒極了嗎?我乘頭一班飛機趕回了倫敦。

    " 他用手遮住了自己的眼睛,謝天謝地,幸虧他的秘書坐在外面的辦公室裡,而不是個人成分能看到他的臉的地方。

    "朱絲婷,好姑娘,這個消息太好了!"他努力熱情地說道。

    "我正摸不清是什麼使你回倫敦去呢。

    " "哦,戴恩是理解的,"她輕松地說道,"從某種角度上來說,我認為他倒是很樂意獨自一人。

    他編排出了一個需要我逼他回家的故事,但是我認為這不過是他次要的理由;他是不願意讓我感到現在他成了一個教士,就把我從他的生活中排除出去了。

    " "也許吧。

    "他彬彬有禮地贊同道。

     "那就定在星期六晚上吧,"她說道。

    "6點鐘左右,随後咱們就可以在一兩瓶啤酒的幫助下,從從容容地來一次和平條約的會議。

    在咱們達成了滿意的和解之後,我會讓你吃個飽的。

    好嗎?" "當然可以。

    再見!" 随着她話筒放下的聲音,聯系蓦地切斷了;他手中依然拿着話筒,坐了一會兒,随即聳了聳肩,把話筒放回了支架上。

    該死的朱絲婷!她又開始夾纏在他和他的工作之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