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世姻緣傳 第七十七回 饞小厮争嘴唆人 風老婆撒極上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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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銀掘去?你即不肯全付交還我,合你平分,也是應行的。

    ”劉舉人道:“你的妻子既将房賣與我,上上下下,盡屬于我,你如何妄争?”叫家人:“了毛,送到縣裡去枷号這個光棍!”狄希陳說:“我是明水鎮祖舊人家,我豈是光棍?我由學校援例外,欽授四川成都府經曆,我的嫡親表弟見為工部主事,我豈怕你!”轉眼卻不是劉舉人,卻是丈人薛教授在那裡指點拆房。

    那池中元寶都是些小刺猬亂跑。

    盡後邊跑出一隻狼來,望着狄希陳撲咬。

    驚醒轉來,恰是一夢。

    當即與寄姐說知。

    次日,又與調羹告訴。

    調羹道:“夢也雖不可信,但這夢也甚覺跷蹊。

    他這般為人,此事也是做得出的。

    你兄弟兩人一生的過活全是仗賴這點東西,萬一果似所夢,這就坑死人哩!”狄希陳道:“若果有此事,我不在家,難道一個女人在家,誰就好買這房子?”調羹道:“若論别人,果真也不好買,就買了,你也合他說的話響;若果真賣與了劉舉人,這個歪憋東西,你合他纏出甚麼青紅皂白?你這一年半不曾回去,兩個老人家的墳一定也沒人拜掃,巧姐姐也沒個信息,你乘此到家看看也好。

    若是兩個老人家的喜神合神主沒人供養,你攙空子請了這來也好。

    ”狄希陳道:“劉姐,你說的有理,你就替我收拾行李,我今就合舅舅妗母相兄弟說聲,看個日子就走。

    ”果然吃過飯走到相家,說其所以。

    相棟宇夫婦也說該去。

     狄周當鋪管理不得脫身,相棟宇說:“你叫他跟去,他還知道事體,也可以與你做得幫手。

    當鋪中,我又閑着無事,我時常替你照管。

    ”狄希陳感戴不淺,辭了舅妗表弟,别了童奶奶、調羹、寄姐,仍帶了狄周、呂祥、小選子回去。

    這通南北二京的大路,你過我來,你行我住,你早我晚,錯過了不撞見的甚多。

    素姐北上,狄希陳南下,不知何處相錯,竟是不曾遇着。

     素姐進了順城門,一直走到錦衣衛後洪井胡同狄希陳下處,敲開門。

    再冬在門外照料行李。

    素姐是個女人,不用人通報,一直徑到後邊,擡起眼來,一窩都是生人。

    看見素姐進去,一個個都大驚小怪起來,問說:“是那裡來的?是做甚麼?”素姐說:“倒問我是那裡來的!我做甚麼!你們都是那裡來的?在這裡做甚麼呢?那賊割一萬刀子的強人在那裡?不出來麼!”童奶奶道:“這古怪的緊!那裡跑得這們一個風歪辣貨來潑口罵人!” 調羹在後邊做甚麼,沒出來。

    童奶奶叫道:“呃!你做什麼哩?不知那裡來的一個侉老婆,你來看看呀!”調羹鑽出頭來,素姐瞎塌了個眼,又沒了鼻子,風塵黑瘦的,不似了昔日的形像。

    調羹倒還在厮認,素姐卻甚是認得調羹,開口罵道:“賊滢婦!賊歪辣骨臭肉!弄的好圈套!嫁的好人家!誰知把我的漢子霸占住了!”調羹方才知是素姐,随接口說道:“你别要撒野!我不是你家人,不受你的氣了!這也奇的緊!我已嫁了人一年多了,你老遠的又尋到我這裡來!” 童奶奶是甚麼人呀,斬斬眼知道腳底闆動的主兒,已是知道是狄希陳的大娘子,但心裡想說:“從來知道素姐是個标緻的人,卻又怎麼瞎着個眼,少着個鼻子?”疑似未定,故問調羹道:“外甥,你認的他麼?你合他說話?”調羹道:“這就是我前邊狄家的兒媳婦兒,他不知怎麼尋到我這裡來了!”素姐道:“你霸占着我漢子,我怎麼不來尋你?”童奶奶道:“你這位娘子别要胡說!他是我的外甥,我是他的姨娘。

    他從你山東來,沒有投奔,就到了我家。

    我為他年小無靠的,勸他嫁夫着主的去了。

    他嫁的是個知縣,往酆都縣到任去了,因路遠沒合他同去,留下叫我養活他。

    沒的他嫁的這漢子也是你的漢子麼!他霸占你的!” 素姐道:“我的漢子是狄希陳,是個監生,從年時到京叫滢婦們霸占一年了。

    ”童奶奶道:“這話我不醒的。

    ”問調羹道:“你果然見甚麼狄希陳來麼?”調羹道:“你看麼!我在京,離着山東一千裡地,我見他甚麼狄希陳呀!”童奶奶道:“聞名不如見面。

    我的外甥每日說你這些好處,原來是這們個人兒!今日出了你家門,明日就合你不相幹了,你來尋不的他了!”素姐道:“俺漢子尋的小老婆寄姐呢?童銀的老婆呢?”童奶奶:“你又奇了!隻怕你是風了!我姓駱,俺家是錦衣衛校尉,專拿走空的人。

    ”指着寄姐說道:“這是我的兒媳婦兒,我的兒子往衛裡辦事沒在家。

    你走便走,再要在這裡胡說白道,我叫了我的兒來,拿你到錦衣衛裡,問你個打詐!”素姐見無對證,也就軟了半截。

     京中是人不叫爺不說話的所在,山東人雖是粗濁,這明水更是粗濁之鄉,再冬聽素姐在裡邊錯了頭腦,也便知道在外邊察訪。

    但是向了人低聲下氣,稱呼他“爺”,然後問他,他自然有人和你說知所以。

    是不是穿了一領明青布大袖夾襖,綴了條粉糨白絹護領,一雙長臉深跟明青布鞋,沙綠絹線鎖了雲頭琴面,哭喪着個狨臉,走到人跟前,劈頭子就是呃的一聲:“這裡有個狄監生在那裡住?”那京師的人聽見這個聲嗓,詫異的就極了。

    有那忠厚的,還答應他一聲:“不知道!”有那不忠厚的,瞪起眼來看他兩眼,說:“那裡來的這村杭子!隻怕是個蚤子,緝事的不該拿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