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世姻緣傳 第十二回 李觀察巡行收狀 褚推官執法翻招

關燈
醒世姻緣傳—— 第十二回李觀察巡行收狀褚推官執法翻招 太平時,國運盛。

    天地清,時令正。

    風雨調,氛歎弧N墓倭,武将勁。

     吏不貪,民少病。

    黜奸邪,舉德行。

    士亨修,臣谏诤。

    杜苞苴,絕奔競。

     塞居間,嚴借倩。

    惡人藏,善者慶。

    剪強梁,剔豪橫。

    起春台,平陷阱。

     此等官,真可敬。

    社稷主,斯民命。

    豈龔黃?真孔孟。

    岘山碑,甘棠頌。

     罄山筠,書德政。

    告皇天,祝神聖。

    進勳階,繁子姓。

    世樞衡,代揆柄。

     萬斯年,永無竟。

     卻說那正統爺原是個有道的聖人,旰食宵衣,勵精圖治,何難措置太平?外面況且有了于忠肅這樣巡撫,裡面那三楊閣老,都是賢相;又有一個聖德的太後。

    這恰似千載奇逢的一般!隻是當不起一個内官王振擅權作惡,挫折的那些内外百官,那一個不奴顔婢膝的,把那士氣喪盡!雖是這等說,那被他劫得動的,畢竟不是那剛硬的氣骨,就如那“銀樣蠟槍頭”一般,非不明晃晃的也好看,若遇着硬去處,略略觸他觸兒,不覺就拳成一塊了。

    你看那金剛鑽這樣一件小小的東西,憑他什麼硬物,鑽得飕飕的響。

     那時山東東昌府有一個臨清道,是個按察司佥事官銜,姓李,名純治,河南中牟縣人,庚辰進士。

    初任做知縣的時節,遇着那好百姓便愛如兒子一般;有那等守學規有道理的秀才,敬如師友一般;若是那一樣歪秀才、頑百姓,他卻也不肯松饒輕放。

    鄉宦中有為地方公事興利除害的,坐在寅賓館内與他終日講論也不覺倦怠。

    若是鄉宦的子弟族親,家人夥計,倚了本官的勢力,外面生事作惡的,休想他看些體面,寬容過去罷了。

    又有來通書啟,說分上的,他卻絕沒有成心,隻當是沒有分上的一般,是的還他個是,非的還他個非。

    就是把那個有不是的人盡法處了,那人也是甘心不怨的。

     他又不論甚麼“二六”“三八”的告期,也不避什麼準多準少的小節,有狀就準,準了就在原狀上批了,交付原告自拘,也不挂号比件。

    有肯私下和了的,連狀也不須來繳,話也不消來回;有那不肯和息,必定要來見官的,也不論甚麼早堂晚堂,也不論甚麼投文挂起數,也不拘在衙門,在公所,在酒席上,随到随審。

    該勸解的,用言語與他們剖斷一番;有十分理屈的,酌量打他幾下,又不問罪,又不罰紙,當時趕了出去。

     但是那京邊起存的錢糧明白每兩要三分火耗。

    他說道:“一個縣官自己要吃用,要交際上司,要取無礙官銀,過往上司使客要下程小飯。

    我若把你們縣裡的銀子拿到家裡買田起屋,這樣柳盜跖的事,我決不做他。

    你若要我賣了自己的地,變了自己的産,拿來使在你縣裡,我卻不做這樣陳仲子的勾當。

    ” 他衙内衣食費用卻又甚是儉省。

    不要說是地方上的物力過于暴殄,所得些火耗,除了公費,用不盡的,揀那民間至賤賣不出去的糧食,買米上倉,等那青黃不節的時節,有那窮百姓來借的,都借了與他。

    那縣裡民間俗規:借取糧食,俱是十分行利,官借卻隻要五分。

    有那借了果然還不起的,又有死了的,通融折算将來,也實有三分利息。

    不上二三年,積得那倉裡真是陳陳相因,作每月贖谷,給孤貧,給囚糧,助貧窮冠婚喪祭,都在這裡邊取用。

    大略他行的美政不止于此,就生出一百副口來也說不盡。

    難道撇了正傳,隻管說這個不成? 這樣一個知縣,其實教他進兩衙門裡邊,斷然是替朝廷興得利,除得害,拿定是個朝陽鳴鳳。

    但這等倔強的人,那個肯教他做科道?一堂和尚,叫你這個俗人在裡邊咬群!但又是個甲科,又不好擠他下水,隻得升了他個禮部主事,印了腳步行去,升了郎中。

    據了他的學識,與他個學道,綽綽然做得過去,卻不肯把學道與他,偏與他一個巡道。

    五年的部俸,連個少參也不肯把與,單單與了佥憲。

     這東昌巡道衙門住紮臨清。

    因臨清是馬頭所在,有那班油光水滑的光棍,真是天高皇帝遠,曉得怕些甚麼,奸盜豪橫,無日無天。

    兼那勢宦強梁,欺暴孤弱,那善良也甚是難過的緊。

    自從他到了任,穿了豸服,束了花銀帶,拖了印绶,冷鐵了面孔,說什麼是張綱!又什麼是溫造!倒恰似包龍圖一般。

    出了告示,再三勸人自新。

    隻除了歇案的人命強盜,其外雜犯,在他到任以前的,俱免追論;但他到任以後,再有武斷暴橫的,十個倒有九個不得漏網。

    那一個漏網的畢竟是惡還不甚。

    他又不時戴了頂巾,騎了匹騾子,跟了一兩個人,在那巡屬十八州縣裡邊不歇的私行,制伏得那些州縣也不敢十分放肆。

     那武城大尹,一來恃了甲科,二來也是死期将到,作的惡一日狠如一日。

    這巡道來稽察他,也一日密如一日了。

    那一日,聞得那大尹死了,恐怕那些虎狼衙役都逃散了,不發牌,也不發飛票,三不知,帶了二三十名兵快,巡到武城縣來,也不進察院,一直徑進縣堂上坐下,擊了三下堂鼓。

    那些六房衙役漸漸齊攏來。

    要出卯簿,逐項點了一遍,不相幹的人,點過,叫他在東邊站;有話說的,叫他在西邊站。

    也多有不到的,将那沒有過犯的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