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世姻緣傳 第九十一回 狄經司受制嬖妾 吳推府考察屬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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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不遠,先差個人合我說知,待我不許你娶,你再矯诏不遲。

    說也不合我說聲,竟自成兩三個家拉到家裡來。

    眼裡沒人,不叫人生氣麼?”吳推官道:“我若沒有不是,我剛才為甚麼與你賠禮請罪?等爹行後,我再賠禮。

    ” 說話中間,大奶奶漸漸消了怒氣,同陪傅老爺用過酒飯。

    傅老爺辭回,又再三囑咐了一頓,方才送出回家。

    大奶奶分付:“叫人收拾後層房屋東西裡間,與荷葉、南瓜居住。

    ”荷葉改名馬纓,南瓜改名孔桧,不許穿綢綿,戴珠翠。

    吳推官在京裡與兩個做的衣服首飾,追出入庫;輪流一遞五日廚房監竈,下班直宿;做下不是的,論罪過大小,決打不饒。

    制伏的這兩個潑貨,在京裡那些生性,不知收在那裡去了。

    别說是争鋒相嚷,連屁也不敢輕放一個。

    在家在船,及到了任上,好不安靜。

    每人上宿五夜,許吳推官與他雲雨一遭,其餘都在大奶奶床上。

     這吳推官若是安分知足的人,這也盡叫是快活的了。

    他卻乞兒不得火向,飯飽了,便要弄起箸來,不依大奶奶的規矩,得空就要作賊。

    甚至大奶奶睡熟之中,悄悄的趴出被來,幹那鼠竊狗偷的伎倆,屢次被大奶奶當場捉獲。

    有罪責罰的時節,這吳推官大了膽替他說分上。

    大奶奶不聽,便合大奶奶使性子。

    漸至出頭護短,甚至從大奶奶手中搶奪棍棒。

    把個大奶奶一惹,惹得惡發起來,行出連坐之法:凡是馬纓、孔桧兩個,有一人犯法,連吳推官三人同坐,打則同打,罵則同罵,法在必行,不曾饒了一次。

    除了吳推官上堂審事,就是大奶奶衙裡問刑,弄得個刑廳衙門,成了七十五司一樣,人号鬼哭,好不凄慘!起先與那經曆鄰牆,還怕經曆衙中聽見,雖也不因此收斂,心裡還有些不安。

    及至狄希陳到了任,起初時節,寄姐怕刑廳計較,不敢十分作惡;大奶奶又怕狄經曆家鬧笑話,不肯十分逞兇。

    及至聽來聽去,一個是半斤,一個就是八兩,上在天秤,平平的不差分來毫去,你也說不得我頭秃,我也笑不得你眼瞎,真是同調一流雷的朋友。

    有時吳推官衙裡受罪,狄希陳那邊聽了贊歎;有時狄希陳衙裡挨打,吳推官聽了心酸;有時推官經曆一同受苦,推官與經曆的奶奶同時作惡,真是那獅吼之聲,山鳴谷應,你倡我随! 一日,十一月十五日,吳推官早起,要同太守各廟行香,大奶奶早起要神前參佛。

    夫婦梳洗已完,穿衣服已畢,那輪該上竈的孔桧,撓着個頭,麻胡着個臉,從後邊跑出來。

    大奶奶道:“好奴才!我已梳洗完畢,日頭半天,大晌午的,你把頭蓬的似筐呀大,抹得臉象鬼一般。

    兩個奴才齊與我頂着磚,天井裡跪着!”吳推官若是有識量見幾的人,這一次不曾株連到你身上,你梳了頭上堂,跟了行香,憑他在衙裡怎生發落,豈不省了這一場的事?他卻不揣,對了大奶奶說道:“馬纓他老早的自己梳洗,又伺候我們梳洗完備。

    奶奶饒他起來,也分個勤惰。

    ”大奶奶雙眉倒豎,二目圓睜,說道:“我說過的,一人有罪,三人連坐。

    今日為你待出去行香,不曾數到你身上,你到替别人說起話來!馬纓這奴才,隻管他自己起來梳洗,難道不該走到後面叫一聲:今日是個望日,主人公要出去行香,主人婆要參神拜佛,且别挺着腳睡覺,早些起去。

    ’如今三個擰成一股,眼裡沒人,我可不論甚麼行香不行香哩!”叫吳推官也進卧室裡去跪下。

     吳推官不敢違拗,順順的走進房内,朝了眠床登時做了個半截漢子。

    太守堂上打了二點,登時發了三梆,差人雪片般來請,又禀說:“太爺合兩廳都上在轎上,擡到儀門下等候多時。

    ”一替一替的打得那梆子亂響。

    可怪那吳推官空有須眉,絕無膽氣。

    大奶奶不曾分付甚麼,焉敢起來?倒還是大奶奶曉些道理,發放道:“既是堂上同僚們都在轎上等候,便宜了你,且放起來!” 吳推官跪得兩腿麻木,猛然起來,心裡又急待着要出去,隻是怎麼站立得起來!往前一搶,幾乎不跌一交。

    待了老大一會,方才慌慌忙忙上轎趕做一夥。

    見了三位同僚,雖把些言語遮飾,那一肚皮的冤屈悶氣,兩個眼睛,不肯替他藏掩。

    人說得好:“但要人不知,除非己不為。

    ”這吳推官懼内行徑,久已聞知于人,況這些家人那一個是肯向主人,有嚴緊口嘴的!門子屢請不出,家人不由得說道:“惹了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