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世姻緣傳 第七十二回 狄員外自造生墳 薛素姐夥遊遠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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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怎麼?”媒婆道:“夜壺嘴子小,放不下去麼!”程大姐道:“這也是個杭杭子,誰惹他呀!”媒婆道:“你看發韶麼?我來說媒,可說這話,可是沒尋思,失了言。

    ”程大姐道:“這有何妨?我這個倒也不懼,我嫁他。

    你約個日子請他過來,俺兩個當面相。

    你的話也都聽不的。

    ”媒婆道:“明日人家娶親,必定是個好日子,就是明日不好麼?”孫氏合程大姐俱應允了。

    媒婆回周龍臯的一面之辭,不必細說。

     到了次日午後,周龍臯換了一身新衣,同了媒婆,竟到程木匠家内。

    恰好程木匠替人家合材出去,不在家内。

    孫氏合程大姐将周龍臯接入裡面,看得周龍臯: 頭戴倭段龍王帽,身穿京土地袍。

    腳登寬綽綽氈鞋,腿綁窄溜溜 絨襪。

    寡骨臉上落腮胡,長疱疱冒東坡豐緻;鷹嘴鼻尖騰蛇口,尖縮縮 賽盧杞心田。

    年當半百之期,産有中人之具。

     周龍臯看那孫氏的形狀: 面中傅粉,紫膛色的胸膛;嘴上塗朱,白玉般的牙齒。

    鼓澎彭 一個臉彈,全不似半老佳人;飽撐撐兩隻奶膀,還竟是少年女子。

    雖是 一雙跷腳,也還不大半籃;應知兩片蚤扶,或者妙同五絕。

    見景生情, 眉眼俱能說話;随機應變,笑談盡是撩人。

     又看那程大姐怎生打扮,何等人材,有甚年紀。

    隻見他: 松花秃袖單衫,杏子大襟夾襖。

    連裙綽約,軟農農瑩白秋羅;繡履 輕盈,短窄窄猩紅春段。

    雲鬟緊束紅絨,腦背後懸五梁珠髻;雪面不施 白粉,耳朵垂貫八寶金環。

    腰肢不住常搖,好似迎風弱柳;頸骨盡時皆 顫,渾如墜雨殘荷。

    十指春纖時掠鬓,兩池秋水屢觀鞋。

    開言噴一道香 風,舉步無片絲俗氣。

    生就風塵妙選,蘇小小不數當年;習來桑濮行藏, 關盼盼有慚此日。

     三人相見已畢,上下坐定。

    媒婆往後面端了茶來。

    吃茶已過,孫氏問道:“娘子是多昝沒了?閨子醜陋,隻怕做不起續娘子哩。

    你今年旬幾十了?”周龍臯道:“我今年四十五歲,房中再沒有人,專娶令愛過門為正,不知肯俯就不?”孫氏道:“大閨女二十五歲哩。

    要閨女不嫌,可就好。

    我也主不的他的事。

    ”程大姐道:“要嫁人家,也不論老少,隻要有緣法。

    ”彼此你一言,我一語,男貪女貌,女慕男财,一個留戀着不肯動身,一個拴縛不肯放走。

     将已日西時分,孫氏料得女兒心裡勾當,把預備下的酒菜,搬在桌上,暖了酒,讓周龍臯坐。

    周龍臯道:“還沒見喜事成與不成,就先叨擾?”孫氏道:“看來這事沒有不成的。

    姐夫貴客,隻是不該亵渎,看長罷了。

    ”周龍臯坐了客位,孫氏、程大姐打橫相陪。

    媒婆端菜斟酒,來往走動。

    周龍臯不知真醉假醉,靠在倚背上打呼盧。

     天色又漸漸的黑了,足有起更天氣。

    媒婆将周龍臯搖撼醒來,說道:“天已老昝晚了,你不吃酒,留下定禮,咱往家去罷。

    ”周龍臯道:“你先去罷。

    我醉得動不得了,再在椅子上打個盹兒好走。

    ”媒婆道:“你可同着我留下定錢。

    ”周龍臯從袖子裡掏出來了兩方首帕、兩股钗子、四個戒指、一對寶簪,遞與媒婆手内。

    媒婆轉遞與孫氏道:“請收下定禮,以後我就不敢合你你我的了。

    你就是程老娘,你閨女就是周大嬸子了。

    我待家去哩,我明日到周大叔宅裡去讨娶的日子罷。

    ”孫氏道:“你稍待一會。

    ”随往屋裡取了二百黃錢遞與媒婆道:“權當薄禮,等閨女娶時再謝。

    ” 媒婆收得先行,周龍臯仍靠了椅子坐着。

    程大姐道:“他酒醉去不的了,你收拾個鋪留他睡罷。

    ”孫氏道:“另收拾什麼鋪,就叫他往你屋裡睡罷。

    你待脫不了是他的人哩。

    ” 程大姐就先往房裡收拾鋪蓋齊整,周龍臯方才醒轉,說道:“有酒篩來,我爽利再吃他兩鐘好睡覺。

    ”孫氏将酒斟在一個大鐘之内,周龍臯從袖中不知摸索了點子甚麼杭杭子,填在口裡,使酒送下,還裝着醉。

    孫氏合程大姐扶到房中,娘女兩個替他解衣摘網,放他在床上被内。

    周龍臯見孫氏出去,從新起來把程大姐摟在懷中。

    以至吹燈以後的事體,可以意會,不屑細說。

    清早起來,你歡我喜,擇了個吉日娶過門去。

     這周龍臯年近五十,守了一個醜婦,又兼悍妒,那從見有甚麼美色佳人。

    後來潘氏不惟妒醜,又且衰老。

    過了這等半生,一旦得了這等一個美人,年紀不上二十,人材可居上等,閱人頗多,久谙風花雪月之事,把一個中年老頭子,弄得精空一個虛殼。

    剛得兩年,周龍臯得了傷寒病症,調養出了汗,已以好了八分,誰知這程大姐甚不老成,晚間床上乜乜洩洩的緻得周龍臯不能把持,翻了原病。

    程大姐不瞅不采,兒子們又不知好歹,不知幾時死去。

    到了晚間,程氏進房,方才曉得。

     自周龍臯死後,這程氏拿出在娘家的舊性,無所不為。

    周九萬不惟不能防閑,且更助纣為虐。

    這玉皇宮打會,這程氏正在裡邊逐隊。

    素姐跟了這一夥人緻出甚麼好事!這程大姐因去上廟,惹出一件事來,自己受了淩辱,别人被了株連。

    其說甚麼,些須幾句,不能說盡,還得一回敷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