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世姻緣傳 第九十七回 狄經曆惹火燒身 周相公醍醐灌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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牙各支各支的恨狄希陳。

    恰好狄希陳從他跟前走過。

    他說:“你既拆了我的秋千,外邊這景緻,可要任我遊耍。

    前向我進來的促急,還有海棠樓、錦官樓兩個去處,我沒曾到得,你送我到那邊走一遭去。

    ”狄希陳沒敢答應,站了一會。

    素姐道:“你溫鼈妝燕似的不做聲,是不叫我去麼?不叫我去,你可也回我聲話,這長嗓黃一般不言語,就罷了麼?”狄希陳道:“待我到外邊問聲人,看這堂上三廳合首領衙裡也有女人出來看景緻的沒有。

    要是曾也有人出去,我打發你出去;要是别衙裡沒有女人出去,這我也就不敢許了。

    這會子叫我怎麼當時就能回話呀?”素姐道:“你這就是相家那夥子人的臭扶聲!我合别人家夥穿着一條褲子哩麼?别人去,才許我去!我不許你打聽别人,隻是要憑的我!”狄希陳也沒答應,怞身往外去了。

     寄姐梳洗了出來。

    素姐道:“這府城裡有海棠樓合錦官樓,都是天下有名的景緻,妹妹,你不出去看看?你要出去,我陪着你;你要不去,我自己出去走遭。

    他要攔阻我,不叫出去,我可定不饒他。

    妹妹,你隻别管閑帳,與你不相幹。

    ”寄姐道:“一個漢子,靠着他過日子的人,你不饒他,叫我别管呢!你再象那日下狠的打他,我就不依了!”素姐說:“我打聽的你自從我到了,你才覺善靜了些。

    你常時沒打他呀?”寄姐道:“你叫他本人拿出良心來說說,我照依你這們狠打他來?”素姐說:“妹妹,你不知道,賊賤骨頭,不狠給他頓,服不下他來。

    他叫出去就罷了,他要不叫我出去,隻怕比那遭更還狠哩。

    ”寄姐道:“也難說!那一遭我沒堤防你,叫你打着他了。

    這如今守着我,你看我許你打不!”寄姐也隻當他是唬虎之言,又恃着自己是個護法伽藍,也不着在意思。

     狄希陳外邊待了一會,回到寄姐房中。

    寄姐道:“你叫他出去看甚麼海棠樓哩麼?”狄希陳道:“他隻是這們難為人。

    一個做官的人叫老婆出去遙地裡胡撞,誰家有這們事來?隻嗔我不答應!”寄姐道:“你要不放他出去,你就小心着,讓着他些兒。

    他安的心狠多着哩!”狄希陳道:“我好生躲避着他,要是他禁住我,你是百的快着搭救,再别似那一日倚兒不當的,叫他打個不數。

    ” 從此狄希陳便也刻刻堤防,時時準備。

    在裡邊合寄姐睡覺,必定是把門頂了又頂,闩了又闩。

    如在外邊自己睡覺,必定先把房門頂關結實,然後脫衣去網;着裡的小衣,遵依了吳推官的憲約,不敢脫離。

    素姐不得便當下手,屢次才待尋釁發作起來,不是寄姐上前攔護,就是狄希陳推着有甚官事,忙忙的跑出外面,成日家躲着。

    素姐越發懷恨更深。

     一日,是糧廳的壽日,狄希陳因奪掌了他的成都縣印,恐他計較,正待尋一個枝節奉承他奉承,買轉他的心來,除備了八大十二小的套禮之外,十五兩重的三隻爵杯,十六兩重的一柄銀如意,二十四兩重的一把銀壺,三十二兩重的一面洗手盆,要道他祝壽;又求了蜀殿下的一個畫卷,請周相公進衙做的前引後頌。

    一一都收拾停妥,妝了兩大絨包,專等糧廳的消息。

     狄希陳穿了吉服,在外邊與周相公說話。

    若是在外面等糧廳開了門,送過禮見了出來,外邊脫了衣服,豈不也脫了這場大災?卻神差鬼使,恐留周相公,清辰早飯不甚齊整,特地自己進來,到寄姐房内,再四的囑付。

    素姐見他進到寄姐房内,慌忙取了個熨鬥,把爐子裡的炭火,都-在裡面,站在房門口布簾裡面,等得狄希陳出寄姐房來,從後邊一把揪住衣領,右手把熨鬥的炭火,盡數從衣領中傾在衣服之内。

    燒得個狄希陳就似落在滾湯地獄裡的一樣,聲震四鄰,趕攏了許多人。

    偏生那條角帶三揪拔不開,圓領的那個結又着忙不能解脫,亂哄哄剝脫了衣裳,把個狄希陳脊梁,不專那零碎小瘡,足足夠蒲扇一塊燒得胡焦稀爛。

    轟動了周景楊,也避不得内外,急跑進來,叫:“快拿鹽來!”使水泡了濃濃的鹽鹵,用雞翎醮了,掃在燒的瘡上。

     狄希陳覺得通身滲涼,略可禁受。

    周景楊問是素姐将火故意燒害丈夫,高聲罵道:“世間那有此等惡婦!天雷不誅,官法不到,留這樣惡畜在世!狄友蘇,你也過于無用!如此畜類,就如狼虎蛇蠍一樣,見了就殺,先下手為強!受他的毒害,還要留在世上?”素姐在房罵道:“賊扯淡的蠻囚!你掙人家二兩倒包錢使罷了,那用着你替人家管老婆!他不殺我,你替他殺了我罷!”周相公道:“我就殺你,除了這世間兩頭蛇的大害,也是陰骘!我這不為扯淡!古人中這樣事也盡多!蘇東坡打陳-的老婆,陳芳洲打高相公的老婆,都是我們這俠氣男子幹的事,殺你何妨!我想狄友蘇也奇得緊,何所取義,把個名字起做狄希陳!卻希的是那個陳?這明白要希陳季常陳-了!陳季常有甚麼好處,卻要希他?這分明是要希他怕老婆!且是取個号,又叫是甚麼友蘇,是要與蘇東坡做友麼?我就是蘇東坡,慣打柳氏不良惡婦!你敢出到我跟前麼!” 周景楊隻管自己長三丈闊八尺的發作,不堤防被素姐滿滿的一盆連尿帶屎黃呼呼劈頭帶臉,澆了個“不亦樂乎”,還說道:“我這敢到了你跟前,你敢怎麼的我!”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