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中蒙邊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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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爾堅科率先跳下車,拔出身上的手槍,打開保險,小心翼翼地走到那個中國人身邊。

    他伸出右腳,踢了一下那人,那人毫無反應。

    布爾堅科心裡一沉,看不到那人身上有傷口,也看不到流血。

    他和馬卡羅夫費力地把這人翻了過來,依然沒有任何傷口和血迹。

    布爾堅科再一次仔細打量這個令他驚異的中國人——一張四方大臉,濃眉大眼,看年齡,應該不會超過二十歲,但這張臉上卻寫滿了和這人年齡不相稱的滄桑。

     “怎麼沒有傷口?”馬卡羅夫疑惑地問。

     “哼!因為他根本沒死,他隻是因為長時間沒休息,沒吃東西,身體極度虛弱,再加上剛才這一路狂奔,累垮了。

    ”布爾堅科解釋道。

     “可你剛才那一槍……”馬卡羅夫問。

     “我那一槍并沒打中他,卻打滅了他最後那一點意志,他知道他再跑下去也是徒勞,所以就垮了……” “可你的槍法極好啊,怎麼會沒打中?”馬卡羅夫還在追問。

     布爾堅科露出一絲狡黠的笑容,搖搖頭,沒再說什麼。

    “那我們現在怎麼辦?”馬卡羅夫請教布爾堅科。

     布爾堅科皺着眉,說道:“先把這人弄上車,然後再去看看那個死鬼!” 馬卡羅夫和布爾堅科廢了老大勁,才把這人弄上車,然後驅車來到那個已經奄奄一息的中國人身旁。

    他們趕到時,一大攤血迹在這荒涼的戈壁灘上恣意流淌着,那人頸部還在汩汩地往外冒着鮮血,全身抽搐不止。

    但這人還沒死,他那雙充血的眼睛正瞪着馬卡羅夫和布爾堅科,像是死不瞑目,又像是在祈求什麼…… 布爾堅科慢慢地拔出手槍,打開保險,對準了那個中國人的頭部。

    馬卡羅夫驚異地看着布爾堅科,大聲沖他嚷道:“你要幹什麼?他還沒死!” “讓我來幫他減輕痛苦吧!”布爾堅科堅毅地回答。

     “不!這不符合人道主義。

    ”馬卡羅夫争辯道。

     “幫助他減輕痛苦,就是最大的人道主義!他已經沒救了!”布爾堅科沖馬卡羅夫大聲吼道,同時,扣響了扳機。

     那人的身體終于停止了抽搐,然而,那雙眼睛依舊不肯閉上。

    “也許這就是死不瞑目吧!”馬卡羅夫想着,替那人合上了雙眼。

     回基地的路上,馬卡羅夫和布爾堅科誰也沒說話。

    馬卡羅夫沒想到這次看似不起眼的任務,竟會是這麼血腥的一個開局。

     回到基地,布爾堅科帶着上尉等人拿着工具,又返回那個中國人死亡的地方,将那人草草埋在戈壁灘上。

    沒有墳墓,沒有任何标記,就像那裡什麼也沒發生過,就像這世上從來就不曾有這樣一個年輕的生命。

     而馬卡羅夫感到自己再也沒有力量去面對那個亡靈,他留在基地裡,将那個昏迷的中國人擡進一間鐵皮屋,交給軍醫檢查。

    軍醫的檢查結果,和布爾堅科判斷的一樣——過度疲勞,遭受驚吓,導緻昏迷,需要休養。

     馬卡羅夫想給他喂些食物,可那人根本無法進食,軍醫隻好給他注射葡萄糖。

    整整一晚,馬卡羅夫眼前盡是戈壁灘上那個中國人臨死前的恐怖畫面。

    他躺在床上,怎麼也無法入眠。

    他不知道布爾堅科那樣做,是否正确。

    布爾堅科最後所開的那一槍,徹底擊碎了他幾十年來形成的人生觀,他有時覺得布爾堅科是個劊子手,有時又覺得他那麼做是正确的。

    因為他也不知道,在那種情況下,還有什麼辦法可以挽救那個中國人的生命! 馬卡羅夫失眠了,往事一幕一幕又浮現在眼前……黎明時分,外面還是一片漆黑,他索性起來,走出屋外。

    荒涼的戈壁灘上起風了,大風卷起大小不等的碎石和黃沙,橫掃一切,打在基地的鐵皮屋上,發出了可怕的聲響。

    馬卡羅夫忽然想到昨天關押那兩個中國人的鐵皮屋去看看,也許那裡能發現點什麼。

    他打開那間沒有窗戶的鐵皮屋,環視屋内。

    密閉的鐵皮屋,當時兩人都被粗繩反綁,他們是怎麼逃出去的呢?馬卡羅夫開始仔細檢查,他發現原來反綁兩人的粗繩,一條完好無損,另一條則被從中間弄斷了,從斷裂處的情形看,有反複摩擦堅硬物體的痕迹,是什麼?——是鐵鍬,一把鐵鍬。

    馬卡羅夫忽然瞥見,在屋子一角放着一把鐵鍬,他用手試了一下鐵鍬口,很一般的鐵鍬,甚至鐵鍬口還有些鈍。

    “難道就是這把鐵鍬?”馬卡羅夫想到這,嘴裡喃喃自語道。

     “是的,就是這把很普通的鐵鍬。

    ”馬卡羅夫身後忽然傳來一個聲音。

     馬卡羅夫猛地回頭,隻見鐵皮屋門口伫立一人,正是布爾堅科。

    布爾堅科走過來,拾起半截斷裂的繩子,說道:“昨晚,我已經來檢查過了。

    兩條繩子,一條完好,另一條從中間斷開,隻能說明一種情況,那兩個人中,有一人先弄斷了綁在自己身上的繩子,然後再幫另一人解開了繩子。

    你想想,他們倆當中,會是誰先弄斷了繩子?” “我認為是那個身材魁梧的中國人。

    ”馬卡羅夫道。

     “不錯!我的想法和你一樣。

    我昨天審問他倆時,低估了這人的能力。

    讓我來分析一下這個人。

    首先,這個人用并不鋒利的鐵鍬磨斷粗繩,說明此人有驚人的毅力,哪怕隻有一點希望,他也絕不會放過;其次,此人身材魁梧,力量驚人,你注意到沒有,他并不是完全靠鐵鍬把繩子磨斷的,如果完全靠鐵鍬磨斷繩子,恐怕他磨到現在,也不一定能把繩子磨斷,最後弄斷繩子的,完全是靠他的臂力,這說明此人臂力驚人,在雙手被反綁的情況下,居然能掙脫;再有,此人還十分善于僞裝,昨天白天,每隔一個小時,衛兵就會進來查看一番,但他成功逃避了衛兵的查看;最後,這人還是一個開鎖高手,他掙脫繩子後,很快就撬開了屋門。

    ”布爾堅科的分析頭頭是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