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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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的東西緊緊地連在一起,而此刻它們都在低聲說:"再見!再見,思嘉·奧哈拉!""北方佬會把它們通通燒掉————通通燒掉啊!"現在是她最後一次看到這個家了,今後除了從樹林蔭蔽下或沼澤地裡看看那包圍在煙霧中的高高煙囪和在火焰崩塌的屋頂外,就再也看不見它了。

     "我離不開你啊,"思嘉心裡念叨着,一面害怕得牙齒直打戰。

    "我離不開你。

    爸也不願意離開你。

    他告訴過他們,要燒房子就把他燒死在裡面。

    那麼,就讓他們把我燒死在裡面吧。

    因為我也離不開你呀。

    你是我剩下的唯一财産了。

    "下了這樣的決心,她的驚慌情緒反而減弱了些,現在隻覺得胸中堵得慌,好像希望和恐懼都凝結了似的。

    這時他聽見從林蔭路上傳來雜沓的馬蹄聲,缰辔和馬嚼子的丁當聲,铿铿锵锵的軍刀磕碰聲;接着是一聲粗嘎的口令:"下馬!"她立即俯身囑咐身旁的孩子,那口氣雖然急迫但卻溫柔得出奇。

     "放開我,韋德,小寶貝!你趕快跑下樓,穿過後院,到沼澤地去。

    嬷嬷和媚蘭姑姑都在那裡。

    親愛的,趕快跑,不要害怕!"那孩子聽出她的聲調變了,這時思嘉一見他那眼神就吓壞了,他活像一隻陷阱的小野兔呢。

     "啊,我的上帝!"她暗暗祈禱。

    "千萬别讓他犯驚風症呀! 千萬————千萬不要在北方佬跟前這樣。

    千萬不能讓他們看出我們在害怕呢。

    "可是孩子把她的裙裾拉得更緊了,她才毫不含糊地說:"要像個大孩子了,韋德。

    他們隻是一小夥該死的北方佬嘛!"于是,她下了樓梯,迎着他們走去。

     謝爾曼的部隊從亞特蘭大穿過佐治亞中部向海濱挺進。

     他們背後是濃煙滾滾的亞特蘭大廢墟,這個城市他們撤離時就一把火燒了。

    他們前面則是三百英裡的領土,那裡除了少數的本州民兵和由老人孩子組成的鄉團之外是毫無抵禦能力的。

     這裡是廣袤的沃野,上面散布着許多農場,農場裡住着女人和孩子,年邁的老頭和黑人。

    北方佬在沿途八十英裡寬的地帶擄掠燒殺,形成一片恐怖。

    成百上千家的住宅毀于烈火,成百上千個家庭遭到蹂躏。

    但是,對于看着那些藍衣兵湧入前廳的思嘉來說,這不是一場全縣性的災難,而純粹是她個人的事,是針對她和她一家的暴虐行動。

     她站在樓梯腳下,手裡抱着嬰兒;韋德緊緊靠在她身邊,把頭藏在她的裙褶裡,因為他不敢看那些北方佬在屋裡四處亂竄,從她身邊粗魯地擁擠着跑上樓,有的将家具拖到前面走廊上去,用刺刀和小刀插入椅墊,從裡面搜尋貴重的東西。

     他們在樓上把床墊和羽絨褥子撕開,開得整個穿堂裡羽絨紛飛,輕輕飄落到思嘉頭上。

    眼看着他們連拿搶,糟蹋破壞,她無可奈何地站在那裡,滿腔怒火不由得把剩餘的一點點恐懼也壓下去了。

     指揮這一切的那個中士是個羅圈腿,頭發灰白,嘴裡含着一大塊煙草。

    他頭一個走到思嘉跟前,随随便便地朝地闆上和思嘉裙子上啐唾沫,并且直截了當地說:"把你手裡的東西給我吧,太太。

    "她忘記了那兩件本來想藏起來的小首飾,這時隻得故意模仿相片上的羅畢拉德祖母發出一聲動人的冷笑,索性把它們扔在地上,接着便懷着幾乎是欣賞的心情看着他急忙撿起來的那副貪婪相。

     "還要麻煩你把戒指和耳環取下來。

    " 思嘉把嬰兒更緊地夾在腋窩下,讓他臉朝她掙紮着啼哭起來。

    同時把那對石榴石耳墜子————傑拉爾德送給愛倫的結婚禮物————摘下來。

    接着又捋下查爾斯作為訂婚紀念給她的那隻藍寶石戒指。

     "就交給我吧,别扔在地上,"那個中士向她伸出兩手。

     "那些狗雜種已經撈得夠多的了。

    你還有什麼?"他那雙眼睛在她的身上犀利地打量着。

     頃刻間思嘉幾乎暈過去了,她已經感覺到那兩隻粗魯的手伸進她懷裡,在摸索懷裡的帶子。

     "全都在這裡了。

    我想,照你們的規矩還得把衣服脫下來吧?""唔,我相信你的話,"那中士好心地說,然後啐口唾沫走開了。

    思嘉把嬰兒抱好,設法讓他安靜下來,并伸手摸摸尿布底下藏錢包的地方。

    謝天謝地,媚蘭竟有一個孩子,而這孩子又有一塊尿布! 她聽見樓上到處是笨重的皮靴聲,那些家具被拖過來拖過去,像抗議似的吱嘎亂叫。

    瓷器和鏡子嘩嘩啦啦被打碎了,中間還夾雜着下流的咒罵,因為找不到什麼好東西了。

    院子裡也傳來高聲喊叫:"砍了它的頭!别讓它跑了!"同時聽見母雞絕望地咯咯大叫,嘎嘎的鴨叫聲和鵝叫聲混成一片。

    突然砰的一聲槍響,痛苦的尖叫立即停止,這時一陣劇痛震撼着思嘉全身,因為她知道母豬被打死了。

    她丢下母豬不管,該死的百裡茜,自顧自跑啦!但願那些小豬平安無事!但願家裡人都安全到達沼澤地!可是你沒法知道呀。

     她靜靜地站在穿堂裡,眼看着周圍的大兵在喊叫咒罵,亂成一團。

    韋德還是十分害怕,狠狠地抓住她的裙子不放。

    她感覺到他緊挨着她時身子在索索發抖,可是她自己也沒法給他壯膽。

    她鼓不起勇氣來對北方佬說話,無論是祈求、抗議或者表示憤怒。

    她唯一要感謝上帝的是她兩條腿還有力量支撐着她,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