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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況下,留在這裡可相當危險啊!"思嘉覺得很不好意思,不作聲,因為關于媚蘭的處境,她是不能跟一個男人談論的。

    使她感到難為情的還有,瑞德居然知道那對媚蘭是危險的事呢。

    一個單身漢會懂得這種事情,總有點不體面啊! "你一點不考慮我也可能出事,這未免太不仗義了吧,"她酸溜溜地說。

     他樂得眼睛裡閃閃發光了。

     "我會随時保護你不受北方佬欺侮的。

    " "我還不清楚這算不算一句恭維話。

    "她用懷疑的口氣說。

     "當然不算,"他答道:"你什麼時候才不到男人們最随便的表白中去尋找什麼恭維呢?""等我躺到了靈床上才行,"她微笑着回答,心想常常有男人來恭維她呢,即使瑞德從沒有這樣做過。

     "虛榮心,虛榮心,"他說。

    "至少,你在這一點上是坦白的。

    "他打開他的煙盒,拈出一支黑雪茄放到鼻子前聞了聞,然後劃亮一根火柴。

    他靠在一根柱子上,雙手抱膝,靜靜地吸煙。

    思嘉又在躺椅裡搖晃起來。

    黑暗的夜霧濃密而溫暖。

    他們周圍一片靜悄悄,平息在薔薇和忍冬密叢中的模仿鳥從睡夢中醒過來,小心而流利地唱了幾聲。

    接着,仿佛經過一番審慎的思考,它又沉默了。

     這時,瑞德突然從走廊的黑影中笑出聲來,低聲而柔和地笑着。

     "所以你就跟威爾克斯太太留下來了!這可是我從沒碰到過的最奇怪的局面!""我倒看不出有什麼奇怪的地方,"思嘉不安地回答,立即引起了警惕。

     "沒有嗎?這樣一來你就不易客觀地看問題了。

    過去一些時候以來,我的印象是你很難容忍威爾克斯太太。

    你認為她又傻氣又愚蠢,同時她的愛國思想也使你感到厭煩。

    你很少放過機會不趁勢說兩句挖苦話,因此我自然會覺得十分奇怪,怎麼你居然會做這種無私的事,會在這炮聲震天的形勢下陪着她留下來了。

    你究竟為什麼這樣做啊?說吧。

    ""因為她是查理的妹妹嘛————而且對我也像姐妹一樣,"思嘉用盡可能莊重的口氣回答,盡管她臉上已在發燒了。

     "你是說因為她是艾希禮的遺孀吧。

    " 思嘉連忙站起來,極力抑制住心中的怒火。

     "你上次對我那樣放肆,我本來已準備饒恕你,可現在再也不行了。

    今天要不是我正感十分苦悶,我本來是決不會讓你踏上這走廊來的。

    而且————""請坐下來,消消氣吧,"他的口氣有點變了。

    他伸出手拉着她的胳臂,把她拖回椅子上。

    "你為什麼苦悶呢?""唔,我今天收到一封從塔拉來的信,北方佬離我家很近了,我的小妹妹又得了傷寒,所以————所以————即使我現在能夠如願地回去,媽媽也不會同意的,因為怕我也傳上呢!""嗯,不過你也别因此就哭呀,"他說,口氣更溫和了些。

     "你如今在亞特蘭大,即使北方佬來了,也比在塔拉要安全些。

     北方佬不會傷害你的,但傷寒病卻會。

    ""你怎麼能說這種仆人的話呢?北方佬不會傷害我?""我親愛的姑娘,北方佬不是魔鬼嘛。

    他們并不如你所想像的,頭上沒有長角,腳上沒有長蹄子。

    他們和南方人一樣漂亮————當然嘛,禮貌上要差一點,口音也很難聽。

    ""哼,北方佬會————""會強奸你?我想不會。

    雖然他們很可能有這種念頭。

    ""要是你再說這種粗話,我就要進屋了,"她厲聲喝道,同時慶幸周圍的陰影把她那羞紅的臉遮住了。

     "老實說吧,你心裡是不是這樣想的?" "啊,當然不是!" "可實際是這樣嘛!不要因為我猜透了你的心思就生氣呀。

    那都是我們這些嬌生慣養和正經的南方太太們的想法呢。

     她們老擔心這件事。

    我可以打賭,甚至像梅裡韋瑟太太這樣有錢的寡婦……"思嘉強忍着沒有出聲,想起這些日子凡是兩個以上太太在一起的地方,她們無不偷偷談論這樣的事,不過一般都發生在弗吉尼亞或田納西,或者在路易斯安那,而不是離家鄉很近的地方。

    北方佬強奸婦女,用刺刀捅兒童的肚子,焚燒裡面還有老人的住宅。

    人人都知道這些都确有其事,他們隻不過沒有在街角上大聲嚷嚷罷了。

    如果瑞德還有點禮貌的話,他應該明白這是真的,也用不着談論。

    何況這也不是開玩笑的事埃她聽得見他在吃吃地暗笑。

    他有時很讨厭。

    實際上他在大多數時候都是讨厭的。

    這太可怕了。

    一個男人居然懂得并且談論女人心裡在想些什麼,這會叫一個姑娘覺得自己身上一絲不挂似的。

    而且也沒有哪個男人會從正經婦女那裡了解這種事情。

    思嘉因為他看透了她的心思而十分生氣。

    她甯願相信自己是男人無法了解的一個秘密,可是她知道,瑞德卻把她看得像玻璃一樣透明。

     "我倒要問問你,談到這種事情,"他繼續說,"你們身邊有沒有人保衛或監護呢?是令人欽佩的梅裡韋瑟太太,還是米德太太?仿佛知道我到這裡來是不懷好意似的。

    她們一直盯着我。

    ""米德太太晚上常過來看看,"思嘉答道,很高興能換個話題了。

    "不過,她今天晚上不能來。

    她兒子費爾回家了。

    ""真是好運氣,"他輕松地說,"碰上你一個人在家裡。

    "他聲音裡有一點東西使她感到愉快,心跳得快起來,同時也感到自己的臉發熱了。

    她聽見了她曾多次從男人聲音中聽到過的那種預示要表白愛情的口氣。

    唔,真有趣!現在!隻要他說出他愛她三個字,她就要狠狠地折磨和報複他一下,把過去三年他對她的諷刺挖苦統統還給他。

    她要引誘他來一次苦苦追求,最好把他眼見她打艾希禮耳光那一天她所受到的羞辱也洗刷掉。

    然後她要溫柔地告訴他她隻能像個妹妹那樣做他的朋友,并且以大獲全勝來結束這場較量。

    她預想到這一美妙的結局時,不覺神經質地笑起來了。

     "别笑呀,"他說,一面拉着她的手,把它翻過來,把自己的嘴唇緊壓在手心裡。

    這時有一股電般流的強大熱流通過他溫暖的親吻注入到她身上,震顫地愛撫着她的周身。

    接着他的嘴唇從她手心慢慢地向手腕上移動,她想他一定感到她脈搏的跳動了,因為她的心已跳得更快,她便試着把手抽回來。

    這種不怎麼可靠的熱烈的感覺曾使他想去撫摸他的頭發,但是并不指望他會來吻她的嘴。

     她并不愛他————她心慌意亂地對自己說。

    她愛的是艾希禮。

    可是,怎樣解釋她的這種感覺,這種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