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些變化來了。

    祖父的房裡好像起了一陣騷動。

    有一些人急匆匆地從房裡出來,又有一些人急匆匆地到那裡去,都帶着驚惶的表情,不敢大聲說話。

     “發生了什麼事情?”覺慧驚疑地說,一把抓住覺民的膀子拉着他快快地走。

    他忽然感到一種預兆,他的心情馬上改變了。

     “說不定爺爺……”覺民隻說了這幾個字立刻咽住了。

    他的心顫抖起來,他害怕那個快到了手邊的希望飛去了。

     他們兩個走進了祖父的房間,隻見黑壓壓的站了一屋的人。

    他們看不見祖父。

    那些人的背給他們遮住了一切。

    他們隐約地聽見一種輕微的怪聲。

    沒有人理會他們。

    他們努力擠進去,終于到了裡面。

    他們看見祖父坐在床前沙發上,垂着頭在那裡抽氣。

    輕微的怪聲就是從他的口裡發出來的。

    他們不明白他在做什麼。

     覺民看見這個情形,抑制不住感情的爆發,他要向祖父的身上撲過去。

    克明把他攔住了。

    克明驚訝地看他一眼,但是并不說一句話,隻對他搖搖頭。

     “爺爺喊我把他找來的,說是想見他,”覺慧走上前去對克明解釋道。

     克明悲痛地把頭搖了搖,低聲說:“現在太晏了。

    ” “太晏了!”這三個字沉重地打在覺慧的頭上。

    他幾乎不懂得這個“太晏了”的意思。

    但是看見祖父痛苦地抽氣的樣子,他便明白現在的确是太遲了。

    他們将永遠懷着隔膜,懷着祖孫兩代的隔膜而分别了。

     覺慧不能夠忍耐了,他不顧一切地跑到祖父面前,搖着祖父的手,大聲叫着:“爺爺!爺爺!我把二哥找來了!” 祖父不答應,隻是微微地在抽氣。

     覺新和别人要拉開覺慧,覺慧索性把身子靠在祖父的膝前,一面搖着祖父,一面用悲慘的聲音叫“爺爺”。

    覺民立在他的旁邊,注意地看他。

     祖父忽然噓了一口氣,把兩隻眼睛大大地睜開。

    他看看覺慧,好像不認得這個孫兒似的。

    他低聲問:“你鬧什麼?”一面舉起右手揮動一下,好像是叫他走開的樣子。

     覺慧把頭仰起,死命地看着祖父的瘦削的臉。

    祖父臉上那種茫然的樣子漸漸地消失了。

    嘴唇張開了,像要說話,但是并沒有說出什麼。

    他把頭側着去看覺民,嘴唇又動了一下。

    覺民叫了一聲:“爺爺!”他似乎沒有聽見。

    他又把眼睛埋下去看覺慧。

    他的嘴唇又動了,瘦臉上的筋肉弛緩地動着,他好像要做一個笑容。

    可是兩三滴眼淚開始落了下來。

    他伸手在覺慧的頭上摩了一下,他又把手拿開,然後低聲說:“你來了。

    他……他……他……”(覺慧拉着覺民的手接連說“他在這兒。

    ”覺民也喚着:“爺爺。

    ”)“你回來了。

    ……馮家的親事不提了。

    ……你們要好好讀書。

    唉,”他吃力地歎了一口氣,又慢慢地說:“要……揚名顯親啊。

    ……我很累。

    ……你們不要走。

    ……我要走了。

    ……”他愈說,聲音愈低,他的頭慢慢地垂下去,最後他完全閉了口。

     克明走過來喚了兩聲“爹”,老人并不答應。

    克明又去摩他的手,然後帶哭地吐了三個字:“手冷了。

    ”于是衆人圍上前去,大聲叫着各樣的稱呼。

    呼喚聲漸漸地停止了。

    忽然所有的人不知由誰領頭,全跪下去,大聲哭起來。

    在短時間内大家除了痛哭外,不曾想到别的事情。

     死的消息比什麼都傳布得更快。

    不到幾分鐘,全公館都知道老太爺去世了。

    一部分的仆人忙着往親戚處報喪。

    很快地客人就來了。

    女客們還幫忙痛哭一場,有的還在哭聲中訴說自己的心事。

     工作開始了。

    男的,女的,都分配了工作。

    三四個女眷被派來守着屍首哭。

    死人已經被擡到卸下帳子的床上了。

     工作進行得很快。

    許多人同時忙着。

    堂屋裡的神主,供桌,其他的陳設以及壁上的畫屏等等都搬到後面被稱為“後堂屋”的桂堂裡去了。

    不久棺材就擡了進來,這是幾年前就買好的,寄放在别處。

    據說價錢并不貴:不過一千兩銀子。

    做“開路”法事的道士請來了。

    他查定了小殓的時辰。

    殓衣、殓具等等也都很快地預備好了。

    人們把老太爺的屍體沐浴過了,穿上了殓衣,于是舉行小殓,使死者舒舒服服地躺在棺材裡,把他生前喜愛的東西都放到棺裡去,滿滿地裝了一棺材,不留一點兒空隙。

     小殓完畢,時候已近傍晚。

    人們又請了一大群和尚來“轉佛”。

    和尚共是一百零八個,每人捧了一支燃着的香,口裡念着佛号,不住地在堂屋和天井裡兜圈子,從這道門進堂屋,又從那道門走出去,走了階上又走階下。

    在和尚的後面跟着覺新和他的三個叔父。

    他們手裡也捧着香。

    覺新領頭走,因為他現在是“承重孫”了。

     大殓的時候到了,就在第二天上午十點鐘。

    日期和時辰也是道士決定的。

    那時哀哭的聲音響成了一片,也有人真正在流眼淚。

    覺慧沒有參加,據說因為他的生肖跟大殓的時辰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