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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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慢聲朗讀《聖經》的章節,用了一個小時。

    這項議程結束時,天色已經大亮,不知疲倦的鐘聲第四次響起,各個班級整好隊伍,大步走進另一個房間去吃早飯。

    想到馬上有東西可以裹腹,我是何等高興啊!由于前一天吃得大少,這時我簡直餓壞了。

     飯廳是個又低又暗的大房間,兩張長桌上放着兩大盆熱氣騰騰的東西。

    但令人失望的是,散發出來的氣味卻并不誘人,它一鑽進那些非吃不可的人的鼻孔、我便發現她們都露出不滿的表情。

    站在排頭第一班的高個子姑娘們開始竊竊私語。

     “真讨厭,粥又燒焦了!” “安靜!”一個嗓音叫道。

    說這話的不是米勒小姐。

    卻是一個高級教師。

    她小個子,黑皮膚,打扮入時,臉色有些陰沉。

    她站在桌子上首,另一位更為豐滿的女人主持着另一張桌子。

    我想找第一天晚上見到過的那個女人,但沒有找着,連她影子也沒有見到,米勒小姐在我坐着的那張桌子占了個下首位置。

    而一位看上去很怪,頗像外國人的年長婦女——後來才發現她是法語教師——在另外一張餐桌的相對位置就座。

    大家做了一個長長的感恩禱告,還唱了一支聖歌,随後一個仆人給教師們送來了茶點,早餐就這樣開始了。

     我餓慌了,這會兒已經頭昏眼花,便把自己那份粥吞下了一兩調羹,也顧不上是什麼滋味。

    但最初的饑餓感一消失,我便發覺手裡拿着的東西令人作嘔,燒焦的粥同爛馬鈴薯一樣糟糕,連饑餓本身也很快厭惡起它來。

    勺匙在各人手裡緩慢地移動着,我看見每個姑娘嘗了嘗自己的食物,竭力想把它吞下去,但大多立刻放棄了努力。

    早餐結束了,可是誰也沒有吃。

    我們作了感恩禱告,對我們沒有得到的東西表示感謝,同時還唱了第二首贊美詩,接着便離開餐廳到教室去。

    我是最後一批走的,經過餐桌時,看見一位教師舀了一碗粥,嘗了一嘗,又看了看其他人,她們臉上都露出了不快的神色,其中一個胖胖的教師說: “讨厭的東西!真丢臉?” 一刻鐘以後才又開始上課。

    這一刻鐘,教室裡沸沸揚揚,亂成了一團。

    在這段時間裡,似乎允許自由自在地大聲說話,大家便利用了這種特殊待遇,整個談話的内容都圍繞着早餐,個個都狠狠罵了一通。

    可憐的人兒啊!這就是她們僅有的安慰。

    此刻米勒小姐是教室裡唯一的一位教師,一群大姑娘圍着她,悻悻然做着手勢同她在說話。

    我聽見有人提到了布羅克赫斯特先生的名字,米勒小姐一聽便不以為然地搖了搖頭,但她無意去遏制這種普遍的憤怒,無疑她也有同感。

     教室裡的鐘敲到了九點,米勒小姐離開了她的圈子,站到房間正中叫道: “安靜下來,回到你們自己的位置上去!” 紀律起了作用。

    五分鐘工夫,混亂的人群便秩序井然了。

    相對的安靜鎮住了嘈雜的人聲。

    高級教師們都準時就位,不過似乎所有的人都仍在等待着。

    八十個姑娘坐在屋子兩邊的長凳上,身子筆直,一動不動。

    她們似是一群聚集在一起的怪人,頭發都平平淡淡地從臉上梳到後頭,看不見一绺卷發。

    穿的是褐色衣服,領子很高,脖子上圍着一個窄窄的拆卸領,罩衣前胸都系着一個亞麻布做的口袋,形狀如同蘇格蘭高地人的錢包,用作工作口袋,所有的人都穿着羊毛長襪和鄉下人做的鞋子,鞋上裝着銅扣。

    二十多位這身打扮的人已完全是大姑娘了,或者頗像少女。

    這套裝束對她們極不相稱,因此即使是最漂亮的樣子也很怪。

     我仍舊打量着她們,間或也仔細審視了一下教師——确切地說沒有一個使人賞心悅目。

    胖胖的一位有些粗俗;黑黑的那個很兇;那位外國人苛刻而怪僻;而米勒小姐呢,真可憐,臉色發紫,一付飽經風霜、勞累過度的樣子,我的目光正從一張張臉上飄過時,全校學生仿佛被同一個彈簧帶動起來似的,都同時起立了。

     這是怎回事,并沒有聽到誰下過命令,真把人搞糊塗了。

    我還沒有定下神來,各個班級又再次坐下。

    不過所有的眼睛都轉向了一點,我的目光也跟蹤大夥所注意的方向,看到了第一天晚上接待我的人,她站在長房子頂端的壁爐邊上,房子的兩頭都生了火,她一聲不吭神情嚴肅地審視着兩排姑娘。

    米勒小姐走近她,好像問了個問題,得到了回答後,又回到原來的地方,人聲說道: “第一班班長,去把地球儀拿來!” 這個指示正在執行的時候,那位被請示過的小姐饅慢地從房間的一頭走過來。

    我猜想自己專司敬重的器言特别發達,因為我至今仍保持着一種敬畏之情,當時帶着這種心情我的目光尾随着她的腳步。

    這會兒大白天,她看上去高挑個子,皮膚白皙,身材勻稱,棕色的眸子透出慈祥的目光、細長似畫的睫毛,襯托出了她又白又大的前額,兩鬓的頭發呈暗棕色,按一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