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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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記給予她通常吝啬的後母會給的小禮,而授予了她外祖母會給的慷慨恩賜。

     聖·約翰·裡弗斯對這位人間天使有什麼想法呢?我看見他向她轉過臉去并瞧着她時,自然而然地提出了這個問題,我也一樣自然地從他的面部表情上尋找這個問題的答案。

    他已把目光從這位仙女身上移開,正瞧着長在門邊的一簇不起眼的雛菊。

     “是個可愛的傍晚,不過你一個人外出就有些太晚了,”他一面說,一面用腳把沒有開的雪白的花頭踩爛了。

     “呵,我下午剛從S市回來(她提了一下相距大約二十英裡的一個城市)。

    爸爸告訴我你己經開辦了一所學校,新的女教師已經來了,所以我用完茶後戴上草帽跑到山谷來看她了。

    就是她嗎?”她指着我。

     “是的,”聖·約翰說。

     “你覺得會喜歡莫爾頓嗎?”她問我,語調和舉止裡帶着一種直率而幼稚的單純,雖然有些孩子氣,但讨人喜歡。

     “我希望我會這樣。

    我很想這麼做。

    ” “你發現學生像你預料的那麼專心麼?” “十分專心。

    ” “你喜歡你的房子嗎?” “很喜歡。

    ” “我布置得好嗎?” “真的很好。

    ” “而且選了愛麗絲.伍德來服侍你,不錯吧?” “确實這樣。

    她可以管教,也很派用處。

    (那麼我想這位就是繼承人奧利弗小姐了。

    她似乎既在家産上又在那些天生麗質上得到了偏愛!我不知道她的出生碰上了什麼行星的幸運組合呢?)” “有時我會上來幫你教書,”她補充說。

    “這麼時時來看看你,對我也可以換換口味,而我喜歡換口味。

    裡弗斯先生,我呆在S市的時候非常愉快。

    昨天晚上,或者說今天早晨,我跳舞一直跳到兩點。

    那,那個,——自從騷亂以後,那個團一直駐紮在那裡,而軍官們是世上最讨人喜歡的人,他們使我們所有年青的磨刀制剪商相形見绌。

     我好像覺得聖·約翰先生的下唇突了出來,上唇卷起了一會兒。

    這位哈哈笑着的姑娘告訴他這些情況時,他的嘴看上去緊抿着,下半個臉異乎尋常地嚴肅和古闆。

    他還從雛菊那兒擡起眼來凝視着她。

    這是一種沒有笑容、搜索探尋、意味深長的目光。

    她再次一笑,算是對他的回答。

    笑聲很适合她的青春年華,她那玫瑰色的面容,她的酒窩,她那晶瑩的眸子。

     聖·約翰默不作聲十分嚴肅地站着時,她又開始撫摸起卡羅來。

    “可憐的,卡羅喜歡我,”她說,“它對朋友不嚴肅,不疏遠。

    而且要是它能說話,它是不會不吭聲的。

    ” 她以天生的優美姿态,在年青而嚴峻的狗主人面前彎下腰,拍拍狗頭時,我看見主人的臉上升起了紅暈,看見他嚴肅的目光,已被突如其來的火花所融化,閃爍着難以克制的激情,因此他的臉燒得通紅。

    作為一個男子,他看上去幾乎象她作為一個女人那麼漂亮。

    他的胸部一度起伏着,仿佛那顆巨大的心對專橫的約束感到厭倦,已經違背意志擴展起來,強勁有力地跳動了一下,希望獲得自由。

    但他把它控制住了,我想就像一位堅定的騎手勒住了騰起的馬一樣。

    對她那種飽含溫情的友好表示,他既沒用語言也沒通過動作來回答。

     “爸爸說你現在從不來看我們了,”奧利弗小姐擡起頭來繼續說。

    “你簡直成了溪谷莊園的陌生人了。

    今天晚上他隻有一個人,而且不大舒服。

    你願意同我一起回去看看他嗎?” “現在這個時候去打擾奧利弗先生是不合時宜的,”聖·約翰回答。

     “不會不合時宜的!但我宣布現在恰是時候,這是爸爸最需要有人陪伴的時刻。

    工廠一關,他便沒事可幹了。

    好吧,裡弗斯先生,你可—定得來。

    你幹嘛這麼怕羞,這麼憂郁?”她自己作了回答,填補了他的沉默所留下的空隙。

     “我倒忘了,”她大叫起來,搖着美麗的、頭發卷曲的腦袋,仿佛對自己感到震驚。

    “我實在是昏頭昏腦,太粗心大意了!—定得原諒我。

    我倒是忘了你有充分理由不願跟我閑聊。

    黛安娜和瑪麗已經離開了你,沼澤居已經關閉,你那麼孤獨。

    我确實很同情你,一定要來看看爸爸呀。

    ” “今晚不去了,羅莎蒙德小姐,今晚不去了。

    ” 聖·約翰先生幾乎像一台機器那樣說着話。

    隻有他自己知道要拒絕對方所要付出的力氣。

     “好吧,要是你那麼固執,我就離開你了,可不敢再這麼呆下去,露水已開始落下來了,晚安!” 她伸出手來。

    他隻碰了一碰。

    “晚安!”他重複道,音調低沉,而且像回音那麼沉悶。

    她轉過身去,但過了一會兒又回過身來。

     “你身體好嗎?”她問。

    她難怪會提出這個問題來,因為他的臉色像她的衣服那麼蒼白。

     “很好,”他宣稱,随後點了點頭離開了大門。

    她走一條路,他走的是另一條路。

    她像仙女一樣輕快地走下田野時,兩次回頭盯着他;而他堅定地大步走過,從沒回頭。

     别人受苦和作出犧牲的情景,使我不再隻耽于對自己的受苦和犧牲的沉思了。

    黛安娜.裡弗斯曾說她的哥哥“象死一般的冷酷,”她并沒有誇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