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征集卷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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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役,海外僅聞;計費錢糧不下十萬兩。

    将給之自官,則無可動支之項;将派之于民,則怨聲四起,必且登時激變。

    所當籌度者四也。

     ■〈寇,女代攴〉亂風災之後,民已憔悴不堪,百孔千瘡,俱待補救。

    即使安靜休養,時和年豐,尚未能遽複元氣;況又有棄去田宅,流離轉徙之憂!即使有地築舍,有田開墾,而五錢之惠,能成屋宇幾何?薙草披荊,能望西成幾何?況又有無資可藉,無地可容之憂!民遂肯餐風宿露,相率遷移于無何有之鄉、大荒廣莫之野乎?民而肯遷,豈不甚善。

    假如強項不依,哓哓有詞,将聽其不遷而中止乎?抑以兵威脅之乎?所當籌度者五也。

     既已三令五申,費盡心力,複聽其不遷而中止,則憲令不行,是教民刁悍而開抗官犯上之風,非所以為治也。

    若以兵蹙之使移,則民以為将殺己,抗拒亦死,不抗拒亦死,必制梃與官兵為敵。

    至于敢敵,亦遂不容不殺矣;無故而殲我良民,于心有所難安!殲不盡則禍不已,殲之盡則人又不服;既上乖朝廷好生之德,又下失全台數百萬之人心。

    所當籌度者六也。

     自古以來,有安民無擾民,有治民無移民。

    雖以盤庚之聖,商民有魚鼈之憂,然而遷殷一役,舌敝唇焦,至今如聞其咨嗟太息,可見安土重遷,本非易動;況無故而使千五百裡之人輕棄家鄉以餬其口于路乎!開疆拓土,臣職當然。

    蹙國百裡,詩人所戒。

    無故而擲千五百裡如帶之封疆,為民乎?為國乎?為土番盜賊乎?以為民,則民呼冤,以為國,則國已蹙。

    以為生番殺人,則劃去一尺,彼将出來一尺。

    界牆可以潛伏,可以扞追,正好射殺民人。

    以為欲窮盜賊,則千五百裡無人之地,有山有田,天生自然之巢穴,此又盜賊逞志之區。

    不知于數者之外,或他有所取乎? 夫事必求其有濟,謀必出于萬全。

    循斯檄也以行,能必其有濟否?無濟而不召亂,猶之可也;殘民而有功于國,亦未為不可也。

    能必其不召亂,不殘民,而又能有功于國,則算出萬全矣。

    不然,願執事之熟思之也! 以極有谟略斡濟定亂之偉人,忽然有此怪檄,殊不可解!豈功成智昏,江淹才盡?抑欲以試地方文武之本事擔當欤?前面許多婉轉,竟似認真要奉行一樣。

    以後層層剝入,步步逼緊,直令一辭莫措。

    可謂善于挽回。

     論台變武職罪案書 台灣失事武職七十餘員,分為三案勘覆。

    陣亡、殉難及劉得紫等不失臣節諸人,可無疑議。

    其餘棄地逃歸、在台從賊,一概輕拟,此乃道府文員欲行善事,非鄙人所敢掠美也。

    從賊諸員,皆以「蹤迹未明」,請親覆訊。

    逃歸諸員,則以「逃」之一字,軍法所忌,概用「退澎」二字代之。

    婦人之仁,其實可笑!國家刑賞異用,所以鼓勵臣節,為斯世存三網五常,使知禮義廉恥之外,尚有誅謬可畏耳。

    有春夏而無秋冬,則四序不成;有慶賞而無刑威,則亂賊接踵。

    故魯人肆■,春秋譏之;惟佛氏慈悲,買虎蛇放生而已矣! 李由、陳喜等六弁,既經從賊,失身辱國,則罪同叛逆之科。

    戀不忍誅,奚為乎?周應龍玩寇陷台,實為戎首,喪師棄地,潛逃泉州。

    張彥賢、王鼎等六員,坐視其協主許副将之戰死而不救,棄城聯■〈舟宗〉,逃去澎湖。

    與直走泉州之王醜,皆不容于堯舜之世者也!此輩平日,享榮華,糜祿俸,無事則耀武揚威,小警側垂頭喪氣,養成叛亂,挈家奔逃,朝庭封疆,棄若敝屣。

    倘廳優遊漏網,其如國家體統何!況守土之臣,文武一例。

    文員無兵,不能抵敵,道府廳縣梁文煊等,一走澎湖,尚在封域之内,即已骈首市曹。

    周應龍、張彥賢等,有兵有弁,可以殺賊;澎湖又屬他境,泉州則在千裡之外;遁逃獨遠,反可晏然從寬。

    何其苛于文而厚于武也?某武人,豈不自愛其等?竊恐九原之下,梁文煊等有所不服。

    且許副将忠魂,亦必怒發裂眦,痛心疾首,不肯使奸人獨生。

    何則?天下事惟公惟正,可以使人心服,消宇宙不平之氣。

    此曹可免竿街,則梁文煊等皆為枉死。

    失出失入,二者必居一于此矣。

     某與道府同舟共濟,意在協恭和衷。

    既已曲從所議,何必為此無益之繁詞?但恐執事以柔懦暗昧見責,謂武人欲效慈悲,不知國體,則某不任受也。

    應否從寬從嚴,執事自有定見,不必以某言為疑,某止表白其心迹。

    亦自知嫉惡太嚴,有失厚道,惟執事恕而教之! 同一棄地逃歸,在文職則骈首市曹,在武弁則市恩姑息;且并從賊者亦寬之,成何法紀。

    篇中議論正大,可以維持世道人心,非刻薄也。

     論劉得紫書 原任台鎮中營遊擊劉得紫,品行端方,性情溫雅,本非小就之器。

    今陷賊不屈,忠貞之操,深可嘉尚!全台士庶,既已衆口一詞,某又确勘真實;所謂從容就義,臨大節而不可奪者,殆其人欤!某自入台以來,閱人甚多,所敬且愛,惟此君耳。

    雖盛怒之下,見其來,則欣然以喜。

    渠雖名節既成,不圖仕進,某竊願執事特疏褒旌,以為千秋志士之勸。

    更冀題補閩缺,快此邦士民耳目,且使地方收得人之效;一舉而數善備也。

    在某非有所私,實在世道人心起見。

    見奸回不忠則欲殺欲割,見忠臣義士則欲泣欲歌;賤性固然。

    惟執事勿吝成人之美。

    網常名教,端有賴焉!某白。

     忠臣義士,不啻威鳳祥麟,自非有胸無心,安能淡漠置之?寥寥數語,一片熱腸,使海外蠻方知有網常名教,此功更為不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