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部 日不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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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決殺日不落 “富士神兵祭”十名神兵武者已進行了四場決殺,市松人形、怨天世子、大胡子及持國天先後被天狗醜人、不凡聖子、小白及天恨所殺敗,“一休七絕祭”中“風林火山”及“幕府”已成曆史。

     四個武者當中,以持國天死得最快及最燦爛,他的屍體也最容易收拾。

     隻見點點鮮紅如胭脂水粉般的粉末,随着微風輕輕飛揚,飄散蕩漾于“日不落”戰台四周,當中還滲透一股怪異香氣,每一吐納,香味便竄入喉頭心肺,使人不寒而栗,平白地打了幾個冷顫。

     “哈--嚏!哈--嚏!”朱不三攜帶他的“風流”甫踏上“日不落”,便連續打了幾個噴嚏,繼而幾口唾液夾着一連串惡心粗話連珠爆發。

     “挑你奶娘大笨蛋持國天,以為你口臭便算,連血肉也臭過屎,把好端端一個比武台弄得随地臭屎爛尿,死得衰過人。

    ”朱不三遏罵遏掩住口鼻,避免吸入飄散四周的紅色粉末。

     因為香粉是持國天全身血肉所化成,肉粉混和了血,竟生一股撲面迷人香氛--偏偏這是血香。

     能将持國天大将軍絞碎成肉粉,全因天恨手上剛出鞘的“情缺”。

     被“情缺”所破開的傷口,不是平滑的一道日子,而是血肉模糊的潰瘍,不能愈合。

     持國天死得雖快,但小白還是看得很清楚:“短短一瞬間,天恨便連續斬出怒意千刀,每一刀的刀鋒還沒觸及持國天身體,強烈刀氣已将軀體割開一道傷口,再稍為寸進,肌肉便抵受不住爆散,快疾的數千刀,如同數十個‘神風笑’在其體内同時炸裂,如微麈碎散。

    ” 嗡嗡嗡嗡嗡嗡…… “赤龍”在悲啾低鳴,“他”竟然不為“情缺”的誕生而興奮,反而是哀痛愁“赤龍” 的反應,令小白對天恨更加留意。

     朱不三在“日不落”上站了一會兒,被漫天血粉披滿一身,卻還不見他的對手宮本劍藏和他的神兵“浮世繪”走出來迎戰,令他好不耐煩,便再度破口大罵。

     朱不三喝道:“辣塊媽媽臭星星,死龜蛋宮本劍藏你想龜縮到何年何日?輸不起便出來向我叩三個響頭,再迎頭給我撒一泡尿算了!” 宮本劍藏貴為“江川藩國”九大武将之一,被朱不三臭口辱罵,卻依然定如淵嶽,持着十二尺長“浮世繪”挺身而立。

     宮本劍藏道:“‘富士神兵祭’乃第一代天皇武者,為避免國人仇殺,而創辦出以神兵對決的比鬥規則,比神兵而不比人,你不是我國人,擁有‘風流’令你有資格參與這場高尚祭典,但你的言行卻污衊了尚武精神。

    ” 朱不三在耳洞挖了一堆穢污物彈射向宮本劍藏:“碎!臭屎!臭口說臭話,聽得我混身不自在,你要嘛站上來手底下見真章,要嘛投降認輸跪地求饒,别一大堆臭廢話比我的粗話更難令人信服!” 宮本劍藏道:“朽木難雕,粗人怎樣教化始終是粗人,你不是個值得我尊重的對手。

     ‘風流’原是歌舞伎所有,你奪人兵器參與‘富士神兵祭’,我也不屑跟你鬥嘴,就派我徒兒吉村光以‘浮世繪’挑戰你的‘風流’。

    ” 宮本劍藏劍道精純,惟其人也狡黠多詐,為了借他人之手殺盡九大武将而不惜陣前避戰,甘冒縮頭烏龜之名,小白早已領教,以徒弟出戰說是公平,但是否又是内藏玄機的狡計,此刻卻無法猜度。

     “富士神兵祭”最重要是神兵,武者隻是其次,正如朱不三與小白非“天皇帝國”國民,隻要手持神兵便可參戰,是以宮本劍藏派徒弟以“浮世繪”出戰,小白與朱不三也不能抗辯。

     師父沒有信心取勝,徒弟又如何可将朱不三殺敗? 隻見吉村光身形瘦削,比常人要矮的高度,頭頂光秃,全身上下隻有下體纏着一塊丁字布帛,其馀袒胸露臂,不見一絲毛發,在光線折射下散發耀目閃光,如女肌般滑不溜手。

     配上“浮世繪”虛虛浮浮的幻目迷彩,人與刀如成一體。

     吉村光嘴角含春,以腳尖丁字小步一咚一咚地步上“日不落”,十二尺長的“浮世繪” 挂在雙肩,左右手分别搭在劍身,遠看彷如一個十字。

     他的怪形相又引得脾氣暴躁的朱不三破口大罵:“挑那媽叉雞雞!明明是個男人,走路卻搖風擺柳,屁股忽左忽右,剃光全身毛發扮女人,愈看愈作嘔,以為扮得古怪就可以赢? 那不如扮一隻狗更實際!” 被辱罵的吉村依然笑殷盈盈,像沒把粗言穢言聽進耳中,更特意地向朱不三掀起嘴角微笑。

     朱不三見粗話不奏效,另一輪粗話又連珠爆發:“死臭雞!病發瘟!食屎狗!王八蛋! 臭龜公!陰陽怪!” 任朱不三如何唾罵都枉費心機,為了應付他的粗話,宮本劍藏特意挑來吉村光這又聾又啞的徒弟來應戰,朱不三要想在口舌上先勝一仗已失了先機。

     “碰--”吉村光雙臂瘦如柳枝卻神力驚人,将“浮世繪”筆直地插入地台,破出一洞,如旗杆一樣豎立,仔細一看,宮本劍藏為了“富士神兵祭”還特意為“浮世繪”打造了一個十二尺長劍鞘,跟劍身一樣同時泛出令人目眩迷彩,未知何用。

     吉村光準備好戰陣,便向朱不三眯着眼淺笑,輕輕伸出左手來,做了個“讓你先”的手勢,意态溫柔輕佻。

     “挑那媽你個富貴……挑那媽……挑媽”朱不三口中喃喃地咒罵,因為麻煩又多馀的“富士神兵祭”令他有“朱氏賤格拳”及無敵大臭屁不能用,被迫用跟來毫不相配的“風流”,信心早已大打折扣,上陣前早想好未打先來一輪粗話唾罵,要挑起宮本劍藏的憤怒,待他露出破綻便一舉擊殺。

     怎知事情全在意料之外,焉能不令他坐立不安? 未見朱不三有動靜,吉村光不明所以,抓了抓沒有頭發的光頭,又向宮本劍藏望去看他有何提示。

     朱不三雙手運勁一抹,剛才吐在掌心的唾液頓時堅硬如石,并呈尖銳狀,搭上神弓拉射,清嘯一聲便向吉村光射去。

     沒頭沒腦的朱不三剛才不是平白亂吐唾液,而是經一夜費煞思量才想出這下賤計謀,要将唾液練成箭狀還得花了好幾個時辰。

     唾液箭急勁疾射,正要命中吉村光,他卻忽然彎身作揖,向朱不三來一個大禮,唾液箭擦過他背項,被他身上所塗的滑油卸了開去,此箭隻在他身上劃了一小道傷口。

     為應付新病魔朱不三,宮本劍藏也下了苦功。

     吉村光個子矮小又瘦削,遠箭要擊中已有一定難度,再剃光全身毛發塗上特制滑油,隻要“風流”箭不是直接命中便可輕易滑開去。

     不善射藝的朱不三射出箭已是成績傲人,要一矢中的還要痛下苦功。

     吉村光摸了摸背項才驚覺已然受傷,朱不三又再搭上三枝唾液箭挽弓拉射。

     踏!踏!踏!踏!踏!吉村光躍身而起,橫身踩在“浮世繪”劍鞘上飛步而上,及至劍柄,半空向後一翻以腳尖踢起“浮世繪”,當的聲響,“浮世繪”應聲出鞘。

     眩目虛浮的色彩突然升起,五彩光華令四周境況如入幻境,迷迷糊糊,唾液箭穿入華彩便像扭曲了般折斷。

     吉村光半空翻騰旋轉,未着地便已緊握劍鞘,“浮世繪”力盡下跌,吉村光以劍鞘套入“浮世繪”劍柄,令本來已是長兵的“浮世繪”更暴長一倍,足有二十四尺。

     舞掄起二十四尺“浮世繪”,轉了一圈,劍鋒旋舞所劃成的圓形光圈足蓋過整個“日不落”戰台,朱不三執六尺“風流”神弓,要避過劍鋒不得不别身滾地,十分狼狽。

     挽弓,射“來不及制唾液箭,十枝“氣箭”便破空而射,沒入“浮世繪”造成的色彩斑燎劍華,隻聽幾聲清嘯漸遠,“氣箭”徒勞無功。

     “風流”本是歌舞姬的神兵,配合纖巧身形及飛旋舞姿,利箭總在衣衫拂動飄揚下發射,兩者配合殺敵于迷惑中,朱不三卻一身賤肉,身法毫不靈巧,“風流”使在他手殺性也挫減三分,不善射藝又再挫兩分,此消彼長,朱不三難有勝望。

     身在“浮世繪”劍圈籠罩之下,形勢更兇險,吉村光再一矮身,劍圈貼地而過,再不逃離朱不三便要攔腰被劈開兩段。

     當!清脆一響,朱不三臨危以“風流”貼在身旁,劍鋒被擋無法寸進,已吓得朱不三一額汗,口中粗話又響起:“死奸狗!你卑鄙無恥下流賤格!夠膽便放下兵器跟我比劃拳腳!” 又聾又啞的吉村光沒把唾罵聽進去,旋變招,鷹揚拔足,反手提劍,本是飛舞旋轉形成的劍圈化成挺身直擊,如像一個插滿利劍的圓筒狂斬向朱不三。

     嗖!嗖!嗖!朱不三再發三箭。

     咚!咚!咚!三箭盡被劍圈擋下。

     當!當!當!每次劍圈收窄,朱不三避無可避便以“風流”格擋,被格擋後的劍圈又即變招,一時直圈一時橫劈,愈舞愈快,愈快愈急,愈急愈勁。

     劍圈更把“日不落”的地台割成碎石,沙麈飛揚加上虛浮華彩,旁人隻覺眼前如有七色彩筆繪成一幅畫,卻不知朱不三形已愈陷愈深。

     吉村光又聾又啞,腦海一片清明,隻知臨陣前被宮本劍藏教授克敵之策,便瘋狂便劍橫劈直刺,橫直劍圈将石台割出碗狀的凹陷。

     朱不三可逃走的範圍愈來愈窄,再不多久,隻要“風流”耐不住“浮世繪”劍鋒,朱不三必死無疑。

     嗖!嗖!嗖!嗖!嗖!嗖!嗖!嗖!嗖!嗖!腦海一片混亂,無的放矢,情況依然。

     吉村光忽覺全身有十處搔癢,肌肉竟有十處潰爛,朱不三嘻嘻地笑:“你這個古怪小秃頭,中了我的有料病毒箭,再過一會兒便會蔓延全身毒發身亡。

    ” 朱不三人急智生,明知無法穿破劍圈,便以病毒混和唾液箭,吉村光雖把箭擋開,毒氣卻仍打在他身上。

     吉村光隻是一呆,便揮劍斬劈十處中毒地方,将爛肉割離,病毒在蔓延全身之先便被阻截,吉村光又再揮動劍圈擊殺朱不三。

     “我殺你他媽的爛臭狗!豈有此理!你還是人不是人呀--!”朱不三怒喝聲中不停拉弓射箭,隻聽幾百聲清嘯聲,也不知發了多少枝病毒唾液箭,連口也乾了。

     自天皇被一休大師的“皇者之劍”一刀兩段後,“天皇神宮”便未有新主,變得冷清蕭條。

     陳設在宮内的前朝古迹,全是稀世奇珍,配以雕欄玉砌的建築,氣派萬千,如今卻沒人鑒賞,顯得寂寞孤清。

     幸而今日有個人,他叫江川十兵尉,早就觊觎神宮的一切事物,趁着各人都在“日不落”參與“富士神兵祭”,便來到“天皇神宮”感受一下當天皇的滋味。

     除了他以外,還有那等了二百年,末圓“大東旦前國”夢的江川不死。

     江川十兵尉撫着眼前的銅制樂器,十二分滿足,道:“神兵武者都對‘富士神兵祭’趨之若鹜,我隻對‘天皇’這個稱号有興趣,再不用多久,‘天皇神宮’的一草一木,每個人的生命鄱盡屬我所有。

    ” 江川不死對眼前呈奇形怪狀的樂器也像很有興趣,問道:“在‘神棺’沉睡五十年,恍如大夢一場,就連這小玩意都不知是甚麼來着。

    ” 江川十兵尉一臉得意道:“這小東西喚作‘歆’,以木雕作成,其形如虎,背上有凹凸坑絞,其後面為小鼓,稱為‘搏拊’,用手拍之以發聲,是祭祀時所用的樂器,乃名樂師阪本龍之介最出色之作。

    ” 十兵尉将樂器由來如數家珍娓娓道來,更臉泛滿足之情,由此可見,他對“天皇神宮” 一切早有據為己有之心。

     江川不死道:“乖孫兒為了天皇這個位置,想必已研習好‘天皇神宮’裡外一切陳設文物曆史,免緻他日登基為天皇時被臣民恥笑不懂大體吧?” 十兵尉被江川不死贊賞,更是得意:“除此之外,曆代天皇所記載的政綱文獻,孫兒早就了然于胸,參詳後已有一套全新法則整治國事,‘天皇帝國’在我手上,隻會比前朝任何一位天皇更出色。

    ” 江川不死笑道:“那天皇一位實非孫兒莫屬。

    ” 十兵尉道:“還要多謝爺爺的苦心安排。

    ” 江川不死道:“當上天皇後,孫兒第一件事要怎麼做?” 十兵尉道:“亂黨奸臣能臣服的便納入内朝,不服的便誅除,内朝穩定再重建‘天皇帝國’國法,臣民必須世代奉獻天皇,違法者格殺勿論。

    ” 江川不死道:“那你就可以安坐‘天皇神宮’受臣子朝拜。

    ” 江川十兵尉道:“江川一脈便可流芳百世。

    ” 江川不死失望搖頭,長歎了一聲,還動手破壞神宮美輪美奂的文物陳設,事出突然,直把十兵尉吓呆了。

     江川不死未待十兵尉開口,便感歎地道:“等了二百年,我的乖孫兒也還是及不上一個小白,實在徒歎奈何!”—— 第二章 壯志顯豪情 “天皇神宮”正穿上一襲銀衣,令古樸莊嚴的神社更添幾分風雅,隻要有些許閑情逸緻,燙一杯熱酒,再擁抱美人風中賞雪,實是人生樂事。

     如此良辰美景理當使人心曠神怡,但江川不死一件又一件的搗碎神宮内古物陳設,不絕的砰崩響,碎瓦破片大煞風景。

     宮内陳設有書畫、銅器、瓷器、玉器、漆器、雕刻、文獻,全都價值連城,書畫是名家真迹,玉器完美無瑕,文獻更記載“天皇帝國”興衰史實,堪稱是國寶,卻都被江川不死逐一撕破。

     老不死活了二百年,見證先朝曆代變化,其思想自然比江川十兵尉要複雜,古怪行徑必有原因,十兵尉稍加揣測便臉泛笑容。

     十兵尉道:“爺爺是要提醒孫兒我,前朝藩王所奉獻給天皇的奇珍異寶,放在宮内隻會令人沉醉過往豐功偉績,忘卻建國時所付出的艱辛努力,不思進取,後果便如前天皇一樣,沉痾不起,奢侈淫糜,庸驽無能,最終招緻殺身之禍。

    ” 老不死像是聽到他想聽的話,停下來靜聽十兵尉說下去。

     十兵尉接道:“隻要當上天皇,整個‘天皇帝國’就是我的土地,‘天皇神宮’隻不過是一個概念,地域覆蓋範圍并不止于腳下這塊土地,整個‘天皇帝國’都是‘天皇神宮’,天下間奇珍異寶就是我所有,爺爺的提示,孫兒已經明白。

    ” 将“天皇神宮”所占的小地方放大至整個“天皇帝國”,概念的确前無古人,這便是老不死要教化十兵尉的道理? 聽罷十兵尉之言,老不死隻是慨歎搖頭,甚是失望:“等了二百載,期望你能圓我畢生夢想,卻隻等到一個沒大志、不長進的庸才,你有登基為皇的運氣,卻沒有當天皇的豪情氣魄,蓋不過中土神人小白,‘大東日帝國’這個偉大創見,靠你來完成已是絕不可能。

    ” “大東日帝國”以共享繁榮、資源平均分配為理由,偉大地侵吞異國土地資源,首先是掠奪,然後才重整,這個驚心動魄的浩瀚計劃,小白早已從老不死口中得悉,十兵尉首次聽聞也有點目瞪口呆。

     十兵尉道;“單是整治‘天皇帝國’,也可能要花上數十寒暑,連自己的地方都不能收複,又怎樣海外征戰?” 老不死卻反駁之:“就是因為人生匆匆光陰有限,便應該有比得過天高、大得過汪洋的偉大志向,将理想定得遠大,即使最終未必完全成功,也絕不會差到哪裡,胸無大志,終一生努力成就恐怕也出色不到哪裡,那為甚麼不将理想定高一點?” 二百歲的老人家,沒料到仍有一番合情合理的豪情壯語,流着同一血脈的江川十兵尉心情激動難耐。

     老不死續道:“也許今日掠奪異國土地會遭受唾罵,但所有偉大創見,在最初的時候往往會遭受挫折得不到認同,在日後卻會被世人萃為圭臬,人必須要有勇氣邁步向前。

    再不多久,我便要與萬壽聖君履行約定一戰,生死難料,中土已出了一個小白,‘天皇帝國’卻沒有一個賢能之士可以完成這偉大工程,真是徒歎奈何。

    ” 又在長嗟短歎,把小白的才華擡得像天般高,自己完全被比下去,十兵尉感覺很不是味兒,道:“那爺爺不如乾脆替我殺了小白,讓我好好延續‘大東日帝國’之夢。

    ” 老不死一個慓悍眼神,令十兵尉心中一凜。

    他道:“混帳!天命所歸,每個人生命中都必有一個宿敵,隻要你有征戰決心,爺爺必會為你安排好登基為天皇之路,他日遠赴中土決殺小白,就會感受得到千裡征戰、将宿敵殺敗的最大樂趣,也隻有這樣,‘大東日帝國’的霸主地位才不會動搖。

    ” 老不死的意思已是昭然若揭,十兵尉要鏟除異己、當天皇,必要得到老不死的協助,要他的協助,就必須答應“大東日帝國”侵略計劃。

     十兵尉反覆思量,人生在世如果有宿敵而不去克服,隻求安享閑逸的确是危險的一件事,再加上稱霸異邦,其名字将成曆史第一人,成就何其吸引,想着想着,巴不得現在就去殺個痛快。

     人想通了,連眼神都可以慓悍得令人心裡發毛,十兵尉現就有這股能耐:“殺!無論‘富士神兵祭’結果如何,十兵尉必然成為‘天皇帝國’新一代天皇,再率領萬軍征戰中土,再攻下毗鄰異國,成就我‘大東日帝國’之夢!” 老不死與萬壽聖君一戰在即,加上年事已高,在他這一代是無法目睹“大東日帝國”的建立,他的存在,本就是為下一代做準備,交托好遺志讓下一代完成夢想,其目的已達,露出燦爛笑容。

     小白參與“富士神兵祭”,一方面要勝利之後領導一休大師及神山八代兩方勢力,挫滅“江川藩國”,再助天草太子繼承天皇地位,以保侵略中土計劃不能成功,現下多了一個老不死從中阻撓,這計劃又再多一重險阻。

     小白現在所擔心的,卻是朱不三身陷絕對惡劣的環境。

     “日不落”上四周景象雖被“浮世繪”散出的虛幻之氣弄得迷迷,眼中景物三分像真、七分像假,惟有“感覺”卻沒法被蒙騙。

     “日不落”已被橫直劍圈割成凹入地面三丈的深坑,又呈碗狀。

     朱不三的“風流”神箭屬于長距離才能發揮殺性的兵器,對戰範圍收窄對他非常不利,更甚的是他清楚知道宮本劍藏指示吉村光割地變陣的用意,是要造成“風流”箭的反射牆。

     但朱不三卻被逼得瘋了,忘卻身處不利環境,暴射出數百枝“病毒唾液箭”,全被吉村光計算好箭撞在牆後的反彈角度。

     當!當!當!當!當!當!當! 有多少聲箭射清嘯,便有多少反彈回響。

    吉村光以“浮世繪”盡把來箭擋向圓滑壁上,順勢反彈,數百枝“病毒唾液箭”同一時間擊在同一目标,就是朱不三手上的“風流”。

     “病毒唾液箭”全注入了朱不三自身内力,反彈而回勁勢有增無減,噗的一聲“風流” 已被摧毀成碎塊。

     失去“風流”,吉村光手上卻有二十四尺長、泛着皚皚浮光、虛虛幻幻、内藏千百種殺力的“浮世繪”,正迎頭向朱不三斬下。

     笑。

    危在旦夕之際小白卻在微笑,心中說道:“失去‘風流’就好了”“挑你媽叉雞雞!趕朱入窮巷,你他媽的以為自己好得意?殺呀!”朱不三破口大罵,轉眼來到二十四尺開外的吉村光面前,一爪揮出,一陣血腥撲面,吉村光看到自己的背脊。

     因為頭被扭甩得太快,眼睛還來不及失去影像。

     一手扔開吉村光的秃頭,朱不三大模大樣地走下“日不落”:“他媽的甚麼‘富士神兵祭’,本來就不幹我的事,敗了便敗了吧,參與過便算,隻要小白最後獲勝便行了。

    ” “富士神兵祭”最重要是神兵比試,“風流”被毀,朱不三算是敗了,難得他也不去糾纏,輕輕松松退下來。

     而這個戰果,也是小白樂于看見,不然朱不三勝了,第二輪比鬥便可能要面對他的“病毒唾液箭”戰,最少有兩個意義。

     一為公平比試分出高下;二為不擇手段隻為殺了對方,掠奪對方所擁有的一切,包括榮譽。

     前者,小白甚為享受。

     數日之前“富白山”上風雪缥缈,小白就曾在無争的快意中享受失敗樂趣。

     人生于世應以發奮向上、争取勝利為重要課題,失敗又豈會有快意?隻要是值得敗、必然要敗,敗得其所,從失敗中領悟提升,這才是高層次的快樂真谛。

     天天向上爬,爬到人生極限巅峰,前路茫茫是極痛苦的事,退後一兩步,能去到某一步而不去,能上到某個位置而不上,必然需要更大的智慧。

     小白敗得快樂,是因為“朋友”醜叔叔。

     遇過太多朋友出賣變節,快要對人生失望,卻有醜叔叔為了與朋友風裡共醉,不惜出賣尊嚴,街頭賣藝,隻為掙幾壺酒,令小白非常感動。

     再面對醜叔叔,依然風雪飄搖,地點卻在“日不落”,沒有快意,隻有血腥,醜叔叔也換了個名字叫“天狗醜人”,是“江川藩國”的九大武将之一。

     “赤龍”在嗡嗡鳴叫,“他”認得天狗醜人手上的“武士道”,幾日之前還被厚厚霜雪冰封不肯以真面目示人,今日終一睹盧山,是一柄沉郁不語的逆刃刀,鋒口向内,朝向天狗醜人。

     又一次被欺騙出賣,為了摸清小白手底功夫,扮成醜叔叔,扮成好朋友,小白好無奈。

     小白道:“阻止‘天皇帝國’侵吞中土,我必須要赢得‘富士神兵祭’,可否不要阻止我?” 換來的答覆,是天狗醜人擲出“武士道”,插入地面,已經脫下面具的他說道:“賊兵之将,你有這般能耐嗎?” 小白道:“公平比試,小白無法提升殺意,為了國家社稷,小白每每可以提升一倍殺力。

    ” 天狗醜人道:“我也一樣。

    ” 一樣。

    “江川藩國”天災連連,又有地震禍患,貧瘠之苦已令國民無法自給自足,小白見識過,也同意要生存便要到另一塊土地,天狗醜人也許是為了幫助國民改善生活,不得不出賣小白,大家何嘗不是為了自己國土? 争戰也許是天意,小白黯然,忽然撕下一塊衣袖,蒙住自己雙眼,說道:“殺友之痛,無法接受,惟天意如此,小白隻好蒙蔽雙眼,忘卻友情,一決泯恩仇。

    ” 天狗醜人道:“我也一樣。

    ” 說罷天狗醜人也仿效小白,撕破衣袖蒙住雙眼。

     殺! 金光暴綻,“赤龍”為一雪前恥,小白為國家社稷,展開義無反顧一戰,首先躍前,帶着三分凄厲、七分哀痛。

     “快”!快天狗醜人處“盜武”而來的一招“快”,經過小白的天聰領悟,數日間已盡得精髓,這次使來此天狗醜人更快更絕,更改良了起招的缺點,旁人隻覺小白提劍的手忽然失去蹤影,隻見金光升起,“快”已超越感覺。

     演招卻不是攻招,天狗醜人憑感覺已知小白使起這招來青出于藍,也感覺到小白為了尊重,将這招演而不攻,下一招便以自身武學殺敗自己。

     手一揚,天狗醜人還沒有提起“武士道”,“他”已被氣流帶動扯起迎戰,刀尖直刺小白。

     “赤龍”暴吼聲中擋格,結實與“武士道”相拼,等候數天,終于可以打個照兩柄神兵交過手,小白吐勁震退“武士道”,天狗醜人依然沒有接刀,手在半空一劃一圈,“武士道”便聽受差使反刀劃向小白。

     未料有此一着,小白狠狠橫劍在胸,正要反手纏刀,這招卻是虛招。

     天狗醜人以食指一按“武士道”護手,“武士道”半空挺直避過“赤龍”,旋即又以手肘撞向刀背,鋒口向下斬去。

     退!退!退!不以手執刀,卻以旋踢膝撞的靈活變化控刀,古怪之處小白前所未見,先避其鋒。

     “武士道”又再直插入地,天狗醜人道:“你還要堅持嗎?” 小白終于明白天狗醜人為甚麼要帶上面具,他腦中所想跟武功一樣令人無法猜測,深不見底,不是他尊重的人是沒資格看到他的真面目。

     小白揮動“赤龍”,盡量提升自己及“赤龍”殺意,驅走疑惑,說道:“小白從不放棄。

    ” 再攻,身法靈動,劍招疾走,一劍十影,先摸索“武士道”刀路。

     雙手一反,右手陽剛,左手陰柔,天狗醜人再以氣勁扯起“武士道”雙手各異的旋力令“武士道”刀勢時急時緩,穿過劍影指向小白。

     假如以手揮刀,刀鋒必有一處聚力點,以身體運刀,刀鋒每一處都力度均勻。

     以指、掌、拳、腳,身體各部分運刀,擺脫“以手揮刀”的局限,靈巧多變之處,當小白要揮劍擋格之時,又以“以手揮刀”不可能回旋的刁鑽角度避過其鋒,同時更要應付天狗醜人雙掌腿殺招,小白招架得甚為吃力。

     一人一刀,就似兩個高手同時襲向小白。

     天狗醜人運刀愈來愈酣暢,如流水行雲,刀、掌、拳、指、腿、肘擊,前後四方如天網般盡把小白色圍。

     沒有招路可循,“盜武”全無用武之地,如此揮灑自如的刀招,賞心悅目,小白閉上了雙眼,惟有用“心”來欣賞。

     刀網中,小白與天狗醜人忽地同時說道:“是時候了。

    ” 說罷,天狗醜人終于以手搭着刀柄,執起“武士道”,沉默的逆刃刀忽然暴射刀芒,燦爛之處教人甘願拜倒他光華之下。

     “赤龍”也怒吼嘶叫,不讓“武士道”專美,一金一銀的色彩如像長長布帛般拉起,要切切實實的一較高下。

     铿-- 刀劍交鳴長長的聲響馀音不散,停留在每個人的耳畔。

     天狗醜人道:“我敗了。

    ” 小白道:“多謝。

    ”—— 第三章 刀劍雪與酒 “以雙指托着護手,挑起刀身避過劍鋒斬劈,再以手肘反拍刀背,刀和手同時揮落,連消帶打,這招我最為欣賞。

    ” “怎麼?以腿尖踢刀背,讓刀尖直沖而起那一招不奪命嗎?我見你避得很狼狽。

    ” “那是我虛晃一招,讓你以為我無法招架的一刻便挺劍反噬,騙倒你了嗎?” “還差一點。

    我卻先騙倒了你,甚麼‘殺友之痛,無法接受,惟天意如此,小白隻好蒙蔽雙眼,忘卻友情,一決泯恩仇。

    ’看你一臉認真,我差一點就要笑出來。

    ” “小小小……白哥與醜叔叔真奇怪啊!剛才你斬我、我劈你,現在有酒又不喝,說說笑笑,不明白,不明白。

    ”傻七說道。

     “人生很多事本就不明不白,醜叔叔本是‘江川藩國’九大武将之棄将,假如不獲功績便不能重獲武将名銜,偏偏願意在‘富士神兵祭’敗給小白放棄讨回尊嚴,我自己也不太明白,旁人必定以為我瘋癡。

    ”天狗醜人回複醜叔叔身分,連冷峻臉孔也變得和善。

     小白笑道:“正是‘别人笑我太瘋癫,我笑别人看不穿’。

    江湖人為了争名逐利,連臉孔也可以變得恐怖猙獰,偏偏醜叔叔有取天下之能,卻無奪天下之心,反其道而行,過着平凡瘋癫,甚至以娛樂别人為人生大事的生活,自得其樂,小白望麈莫及,也十分向往。

    ” 醜叔叔道:“中土神人小白,被喻為武學戰才,這次東來卻敗給街頭賣藝的潦倒漢,也輸掉做人的智慧,他日必成笑掉大牙的笑話。

    ” 小白道:“不能急流勇退,隻因太多人都誤解小白,以為我是不世奇才便必定有威脅,不知不覺中視我為敵,無可奈何;至于武學,醜叔叔剛才全無殺意,隻為提升小白武學另一層次,沒有比試,又怎算敗?” 想起剛踏足江湖時,一時沖動指正刀鋒冷刀招上的缺點,從此兩人便形同陌路,小白心底無限感慨,為何江湖人都心胸窄隘,不接受批評? 小白不認輪,醜叔叔面色驟然變色:“我認真的話,你會敗嗎?” 小白斬釘截鐵:“不能!” 醜叔叔驚詫:“為何?” 小白笑曰:“我不願跟你比,你如何能敗我?” 醜叔叔燦爛一笑:“你領悟得真快,剛才陣中所演的,全是‘天皇帝國’傳統劍術,喚作‘居合道’,古代隻有武士才可修練,至今亦是每位武士終身修行的目标。

    它是一種要求戰勝自己的武學,你在這裡的敵人,他們的刀招及武藝多少由這演變而生,還望将來對你有幫助。

    ” 小白忽然起誓:“小白答應,‘江川藩國’要是強行侵我中土,能不殺的人,小白絕不會殺。

    ” 醜叔叔以傳招作禮,就是明知将來一戰難免,要小白放手不管又說不過去,隻寄望将傷亡減至最少,能得小白親口承諾,醜叔叔欣然一笑,舉酒碰杯。

     一金一銀兩柄神兵忽又低聲鳴叫,經過剛才切實相拼,已由敵對變成惺惺相惜,互不能斬下對方,也沒這必要,見小白與醜叔叔風雪中暢飲共歡,也要分享這份愉悅。

     心領神會,小白與醜叔叔各自将一杯酒倒向“赤龍”及“武士道”,令刀劍的光芒更熾更盛,傻七此時又在搔頭。

     傻七道:“不明白,不明白。

    ” 小白答道:“有些事情,毋須明白,快樂便可。

    ” 快樂,不是因為擁有的多,而是因為計較的少。

     傻七、小白、醜叔叔三人在“日不落”戰台一邊談談笑笑,氣氛融洽。

     戰台之上卻是殺氣狂張,如箭在弦。

     殺氣應該是森寒如冰,冷寂如雪,天恨與他手上的“情缺”卻是熾烈如火,炙熱難耐,風中細雪遇上熊熊怒火,飄近至天恨三尺開外便溶成水點,連地台都受不了高溫燒得“劈啪劈啪”的響。

     頸部血脈贲張,已催動内力按住“情缺”殺性,惟殺氣已像把無形刀鋒竄進風中,吸氣吐納,殺氣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