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秋鸾婉轉鳴清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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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上兩頭供貴賓乘騎的麒麟獸,徑直将兩人送入了雲中國的國都。

     雲中國的國都叫雲中城,雲中國雖然小,但這個都城頗大,人煙輻辏,繁華鼎盛之度,并不亞于别的大邑巨縣。

    但謝雲石司空見慣,漪蘭視若不見,兩人都不怎麼覺得希罕,倒讓那送來的驿官小小懊惱了一下子。

     這一路上,謝雲石從漪蘭那裡學得了折雲手的口訣,自行修煉了起來。

    隻是口訣艱澀之極,以他的聰明才智及對琴音的熱愛,猶然進境極為緩慢。

    然而這口訣實在精妙,謝雲石雖然隻是學了幾天,就已發覺了其中的妙處。

    他的琴音,也已大大地進步了。

     這日乃是七月七日,晨露未幹,星月未沉,他們已早早由禮官引着,向王宮走去。

    謝雲石已然換了一身繁花錦簇的禮服,看上去風神都雅,但漪蘭卻仍然是那麼一身土著打扮,不肯換過。

    謝雲石也就由她,并不勉強。

    他想的也很簡單,隻要在雲中國君的筵席上與漪蘭雙雙奏一曲《海嶽訴》,那便可以震驚四座,什麼不敬之處,也就都不重要了。

     雲中國最好奢華,大街都是用東海雲英石鋪就的,平整寬廣,流光幻彩,看上去極有氣派。

    國君接受四方來賀的沖養殿,就更為華貴。

    整座大殿的殿梁,乃是用四根十丈長的龍湫木搭成的。

    這龍湫木傳說生在海中孤島上,每根可以長到六七丈長,似這般長大的,都是壽高百年以上,極為難得。

    龍湫木上,盡都是磨成透明的扇子大的貝殼,雖然是在殿中,但那陽光卻已然透射而下,映出一片透明。

    雲中國屬海外小國,所以國君架子也不甚大,與那些來賀的賓朋雜坐在一起,正笑談闊飲。

     謝雲石才走到殿門口,那國君的目光已經射至,大笑道:“賢侄來的正是時候,請上座!” 那國君略有些發福,看上去面團團的,一副久享太平的樣子。

    謝雲石一面前行,一面不住打拱道:“恭祝伯父福如東海,壽比南山,春秋固在,永享升平。

    ” 國君大笑道:“永享升平什麼的,就不要說了,且樂今朝,才是至理啊。

    多年不見,賢侄的劍術,可有增進麼?” 謝雲石笑道:“劍術增進得有限,倒是琴畫兩藝,頗有進展,正要獻壽于伯父。

    ” 國君道:“好!好!”突然叫道:“衆位且靜靜,聽一下當代琴聖的絕藝!” 謝雲石眉花眼笑的,顯見别人稱贊他的琴藝,那是比什麼都高興。

    他拉着漪蘭道:“伯父,這是我新結識的高人,她的琴藝,更在我之上,今日就有我二人,為伯父奏《海嶽訴》。

    ” 國君揮了揮手,道:“好,就這麼辦!” 當下有人送上水來盥洗,另有人擺好金絲紫檀木的琴凳琴桌,供他們演奏。

    衆人聽國君說得那麼鄭重,不由都停止了喧嘩,停杯不飲,靜候佳音。

     謝雲石與漪蘭對面相坐,相視一笑,同時舉手在琴面上一劃,登時,倘徜徉徉的琴音在沖養殿中散了開來。

    那《海嶽訴》乃模拟東海之波,泰山之風,以海天相形,山嶽變做之勢,隐喻對主人的崇仰之情。

    這時兩人合奏,一個如海潮澹蕩,一個如山嶽巍然,當真聯合得絲絲入扣,衆人倏忽如登高山而小天下,倏忽又如臨大淵而震驚造化之威,目眩神鳴,當真要數月不知肉味了。

     謝雲石早就心神俱醉,隻覺身子早就與那張琴合為一體,悠悠地身體都化成了音符,在空中旋蕩着。

    大殿中一片安靜,除了這琴聲,更無一點喧嘩。

     突然,殿外武士大聲報道:“淩冠羽求見!” 幾乎有一半的賓客悚然而動,連如此婉妙的琴聲,都不能安定他們的心神了。

     武皇淩冠羽,傳言三百年來終南山摩雲書院武功最高的弟子,天下最著名的俠客!他憑着一雙拳頭,打遍天下無敵手,縱橫江湖幾十載,當真是鬼神辟易,無往不勝。

    隻是,他為什麼要到這裡來呢? 雲中國君也不禁動容,手上的金杯當地掉在了地上。

    便在此時,一道寒風漾開,刹那間沖散了殿内的喜慶氣氛,寒風烈轉,飙向雲中國君! 謝雲石也被這寒風驚起,他駭然發現,這寒風,竟然起于他的身旁! 那張古樸的琴已裂成了七八快,碎塊中飛起一柄劍,所有的寒風,都是這柄劍上帶起的!謝雲石驚駭地擡頭,就看到了漪蘭的眸子! 這并不是他所熟知的,永遠隻是淡淡的眸子,這眸子中,含有着莫名的狂熱,寒風舞動,劍光,已然掠到了雲中國君的面前! 一劍,就将雲中國君的頭顱砍了下來!劍光跟着揮出,向殿後掠去。

    雲中國君的脖腔裡噴出一腔熱血,轟然倒地。

    被驚呆了的賓客與禁衛們這才反應過來,亂糟糟地叫道:“抓刺客!”“刺客有兩名,都别放跑了!” 那寒風倏然停住,倒卷了回來,嗆啷啷一陣響,将幾十名禁衛的兵刃沖開,漪蘭那冰冷的手抓住謝雲石,低聲道:“走!” 寒風再度卷出,将兩人包住,一路大響中,将禁衛們全都迫開,從殿後沖了出去!一起帶走的,還有雲中君那顆頭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