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卷一 合同文字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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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話: 吃食少添鹽醋,不是去處休去。

     要人知重勤學,怕人知事莫做。

     話說宋仁宗朝慶曆年間,去這東京汴梁城離城三十裡,有個村,喚做老兒村。

    村裡有個農莊人家,弟兄二人,姓劉:哥哥名劉添祥,年四十歲,妻已故;兄弟名劉添瑞,年三十五歲,妻田氏,年三十歲,生得一個孩兒,叫名安住,年三歲。

    弟兄專靠耕田種地度日。

     其年因為旱澇不收,一日,添瑞向哥哥道:“看這田禾不收,如何過日?不若我們搬去路州高平縣下馬村,投奔我姨夫張學究處趁熟,将勤補拙過幾時。

    你意下如何?”添祥道:“我年紀高大,去不得。

    兄弟,你和二嫂去走一遭。

    ”添瑞道:“哥哥,則今日請我友人李社長為明證,見立兩紙合同文字,哥哥收一紙,兄弟收一紙。

    兄弟往他州趁熟,‘人無前後眼’,哥哥年紀大,有桑田、物業、家緣,又将不去,今日寫為照證。

    ”添祥言:“兄弟見得是。

    ”遂請李杜氏來家,寫立合同明白,各收一紙,安排酒相待之間,這李社長對劉添祥說:“我有個女孩兒,劉二哥求作媳婦,就今日說開。

    ”劉大言:“既如此,選個吉日良辰,下些定禮。

    ” 不數日完備,劉二辭了哥哥,收拾了行李,長行而去。

    隻因劉二要去趁熟,有分教:去時有路,回卻無門。

    正是:旱澇天氣數,家國有興亡; 萬事分已定,浮生空自忙。

     當日,劉二帶了妻子,在路行了數日,已到高平縣下馬村,見了姨夫張學究,備說來趁熟之事。

    其人大喜,留在家。

     光陰荏苒,不覺兩年。

    這劉二嫂害着個腦疽瘡,醫療一月有餘,疼痛難忍,飲食不進,一命傾世。

    劉二痛哭哀哀,殡葬已畢。

    又過兩月,劉二恹恹成病,醫療少可。

    張學究勸劉二休憶妻子,将息身體,好養孩兒安住。

    又過半年,忽然劉二感天行時氣,頭疼發熱。

    正是:福無雙至從來有,禍不單行自古聞。

     害了六七日,一命嗚呼,已歸泉下。

    張學究葬于祖墳邊劉二嫂墳上,已畢。

     光陰似箭,日月如梭,安住在張家村裡一住十五年,孩兒長成十八歲,聰明智慧,德行方能,讀書學禮。

    一日,正值清明節日,張學究夫妻兩口兒打點祭物,同安住去墳上祭掃。

    到墳前将祭物供養,張學究與婆婆道:“我有話和你說。

    想安住今已長成人了。

    今年是大通之年,我有心待交他将着劉二兩口兒骨殖還鄉,認他伯父。

    你意下如何?”婆婆道:“丈夫,你說得是。

    這的是陰骘勾當。

    ” 夫妻商議已定,教安住:“拜了祖墳,孩兒然後去兀那墳前,也拜兒拜。

    ”安住問雲:“父親,這是何人的墳?”拜畢,學究言:“孩兒休問,燒了紙,回家去。

    ”安住雲:“父親不通名姓,有失其親。

    我要性命如何?不如尋個自刎。

    ”學究雲:“孩兒且住,我說與你,這是你生身父母。

    我是你養身父母,你是汴粱離城二十裡老兒村居住。

    你的伯父劉添祥。

    你父劉添瑞同你母親劉二嫂,将着你年方三歲,十五年前三口兒因為年歉,來俺家趁熟。

    你母患腦疽瘡身死,你父得天行時氣而亡,俺夫妻兩口兒備棺木殡葬了,将孩兒如嫡親兒子看養。

    ” 不說萬事俱休,說罷,安住向墳前放聲大哭,曰:“不孝子那知生身父母雙亡?”學究雲:“孩兒不須煩惱!選吉日良時,将你父母骨殖還鄉,去認了伯父劉添祥,葬埋了你父母骨殖。

    休忘了俺兩口兒的撫養之恩!”安住雲: “父親、母親之恩,過如生身父母,孩兒怎敢忘恩?若得身榮,結草銜環報答!”道罷,收拾回家。

    至次日,交人擇選吉日,将父母骨殖包裹了,收拾衣服、盤費,并合同文字,做一擔兒挑了,來張學究夫妻兩口兒。

    學究雲:“你爹娘來時,盤纏無一文,一頭挑着孩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