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欹枕集下 老馮唐直谏漢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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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曰:“卿何知寡人不能用頗、牧耶?”唐曰:“赦臣死罪,方敢奏。

    ”帝曰:“盡該赦下,卿無隐焉!”唐曰:“臣聞古之帝王得天下者,初拜将時,須與築壇三層,遍诏士卒。

    天子親以山鹿黃钺,兵符将印,跪而進曰:“阃之内,寡人制之;外者,将軍制之。

    ”其軍天子不校,出入聽其任用。

    先皇亦曾捧毂推輪,以拜韓信為大将。

    此古命将之道也。

    昔李牧在趙為将,革車一千三百乘,精騎一萬三千匹,百金之士五萬人,乃一人價百金也。

    由是北逐匈奴,南支韓魏,西拒強秦,破東胡,滅澹林,縱橫天下,遂為霸國。

    四海之人,皆知李牧之英雄,莫敢犯也。

    從趙王遷立為君,其母出身倡優,用郭開為相,開素惡李牧,妄言反叛,将李牧殺之,趙國遂滅。

    今聖朝魏尚,為雲中留守,其軍市之租,盡飨士卒。

    另借祿養錢,五日一錠,率養賓客、軍吏、舍人。

    由是北拒匈奴,不敢正眼而觑視中原。

    此皆魏尚之力也。

    雲中戰士,豈知有尺籍五符哉!不顧性命,終日力戰,方能上功。

    幕府一言不相應,文墨之吏法繩之,聖朝法不明,賞太輕,罰太重。

    此亦未足為怪。

    魏尚國之柱石,陛下信聽饞佞之言,罷其官爵,奪其軍權,下獄問罪,以緻匈奴長驅大進,輕視中國。

    以此推論,故此陛下有廉頗、李牧而不能用也。

    ” 文帝愕然,拍其股而歎曰:“非卿所奏,則寡人遭萬世之罵名!”一面傳旨,收仇廣居獄中,對馮唐曰:“卿勿以年老為辭,可持節親往雲中,赦魏尚之罪,就将各州兵馬,皆令本人調遣,以追匈奴。

    ”馮唐再三不能推卻,次日,辭天子,持漢節,乘驿馬,投雲中來。

     比及到郡,尚有百餘裡,見一簇人馬,搖旗操鼓而來。

    馮唐大驚,駐馬而待之。

    見軍将向前而問曰:“持節者何人也?有甚公幹?”馮唐曰:“吾奉天子命,特來赦魏尚罪。

    ”衆皆拜伏于地,曰:“某等皆是魏将軍所轄之人也。

    聞主無罪陷于缧绁之中,我等皆欲劫獄救主,投匈奴,以取中是。

    今天子既明,當拱手聽死。

    ”馮唐曰:“汝等何不跟我入城,聽天子诏?”衆皆踴躍大喜。

     馮自躍馬至雲中,獄中取出魏尚,聽聖旨罷,仍再交割兵符印。

    尚曰:“某自來與公無舊,何為力賜辨白也?”唐曰:“大丈夫生于世間,豈無公論?将軍威名播于四夷,誰不仰慕?但天子一時信聽讒言,以惑其衆心,如浮雲之蔽日。

    風至雲散,日複明矣!又何疑焉!”魏尚曰:“吾無可報公之大恩,公可暫停車驿于驿中,容某建一兩陣功勞,令公回長安報捷,庶幾不負公之重報。

    尊意若何?”唐曰:“老夫專待将軍好音。

    ”魏尚再行訓練兵将。

    兵将皆大呼曰:“願死戰以報主公!” 尚引軍,整肅衣甲弓馬,囗囗部軍出陣先,與匈奴交鋒,匈奴猶以為等閑,長驅番兵,奮力沖突。

    尚引鐵騎數十,高豎旌旗,操戈直出。

    匈奴一見,衆癡呆,介弓矢放旙,望北而走。

    魏尚引鐵騎數千,大隊人馬如砍瓜截瓢之勢,番兵大潰,連夜進兵,克複州縣。

    匈奴王子知魏尚又領軍馬,連宵遁避。

     尚掃蕩邊寨,不及半月,匈奴歸降,回見馮唐,謝曰:“若非丈丈,安能再得見天日!今旬奴遣使,赍名馬金珠,獻納上久。

    望同去長安,而見聖上,以奏前事。

    ”馮唐大喜,持節同番使入朝奏知。

    文帝與馮唐曰:“若慧卿直言,朕幾乎損了良将。

    果然順頗、李牧不可及也。

    ”準匈奴求和之事。

    宣魏尚入朝,封為關内侯,都督塞北軍馬。

    馮唐加為主爵都尉。

    唐再三拜謝。

    文帝賜田三千畝,住宅一區,冠服幾杖等。

    後年九十六歲,無疾病而終。

     有詩曰:三老興言可立邦,漢文屈己問馮唐。

     當時若不思頗牧,魏尚何由得後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