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拜倫式的不幸

關燈
它面臨的困境就像一個青少年遇到的困境一樣,一旦離開了童年時代經曆的神話世界,就不知道如何引導自己走向何方。

    ”這一情況完全适用于一部分知識分子,這些人愛過文化教育,卻對現代世界一無所知。

    由于從小受到的教育就是把信仰建立在情感之上,他們因而不能擺脫童年時代尋求安全保護的欲望,這種欲望是科學世界難以得到滿足的。

    克魯奇先生同大多數文化人一樣,為這種認為科學沒有實現它的諾言的思想所困擾。

    他當然沒有告訴我們這些諾言是什麼,但他似乎認為,達爾文、赫肯黎等人在60年前對科學的期望,至今沒有實現。

    我認為這完全是謬論,是這些不願意自己的專長被人鄙視的作家、牧師們生造出來的。

    現今的世界上确實存在許多悲觀主義者。

    當許多人的收入減少時,悲觀主義者就會增加。

    克魯奇先生是真正的美國人,而美國人的收入總的說來由于戰争增加了;但是在整個歐洲大陸,知識階層遭受過巨大的苦難,每個人都由于第一次世界大戰而惶恐不安。

    這類社會因素對一個時代的情緒的影響,較之其對有關世界本質的理論的影響來,遠遠要大得多。

    很少有幾個時代比13世紀更令人絕望了,除了皇帝和少數幾個意大利貴族之外,被克魯奇先生如此惋悼的信仰在那時幾乎為所有的人所堅信。

    因此羅吉爾·培根①說:“我們這一時代比以往任何一個時代,有着更多的罪惡統治這個世界;而罪惡與智慧是水火不相容的。

    讓我們看看這個世界的現狀,用心地思考一番,我們會發現太多的堕落和腐敗;而這首先是在上的太君。

    ……連蕩縱欲使整個宮廷名譽掃地,美餐暴食位居其首。

    ……如果這是人君的所作所為,那麼其統治成員又怎樣?看看那些高級教上吧:他們在怎樣追金逐銀,對靈魂的拯救則嗤之以鼻。

    ……讓我們想想宗教的戒規:言出必行。

    看看他們堕落得又有多深,一個個從自己的尊嚴處跌落。

    (修道士的)新戒規的最首要的尊嚴已經受到了可怕的腐蝕。

    整個牧師階層都在追逐榮耀、淫蕩和貪婪:無論這些牧師聚在何處,比方說在巴黎和牛津,他們之間的争三吵鬧以及各種罪惡的醜聞便會傳遍整個世界。

    ……誰也不在乎自己幹了什麼,更不顧手段如何陰險狡詐,隻要能滿足自己的欲望就行。

    ”在談及遠古時代的異教賢人時,他說:“他們的生活比起我們來,不知要好過多少倍;無論是在文明禮儀,還是對世俗社會的鄙視上。

    他們歡快。

    富足、榮耀。

    這一切在亞裡士多德、塞内加、圖裡及阿維森納、阿爾法拉比烏斯、柏拉圖、蘇格拉底和其他人的著述中都可以讀到。

    這樣,他們不僅得到了智慧的奧秘,而且發現了所有的知識。

    ”羅吉爾·培根的這些觀點是和他同時代的文人學土的觀點一緻的,他們中沒有一個對自己所處的時代表示喜歡。

    我從來就不相信,這種悲觀論調有任何形而上學的原因。

    原因就在于戰争、貧困和暴行。

     克魯齊先生最為感傷的章節之一是關于愛的問題的。

    事情似乎是,維多利亞時代的人對愛情評價很高,而我們這些具有現代複雜意識的人則已經看穿了它。

    “對疑心重重的維多利亞時代的人來說,愛情執行着一種功能,這種功能隻有被抛棄了的上帝才會具有。

    面對愛情,許多甚至最為頑固不化的人,時間也變得神秘莫測了。

    他們發現自己面對着某種事物,這種事物喚醒了他們頭腦中的獨特的虔誠意識;而且他們感到,哪怕在生命的深處,都應該奉獻出那不容置疑的忠誠。

    對他們來說,愛情就是上帝,為之不惜犧牲一切。

    同時,愛情應像上帝一樣,它通過賦予生活以一種尚未得到解析的意義,來獎賞信仰者。

    我們——比起他們來——已經習慣了一個沒有上帝的世界,但卻沒有習慣于一個無愛情的世界;我們隻有習慣于這個無愛情的世界時,才會理解無神論究竟意味着什麼。

    ”奇怪的是,我們時代的年輕人對維多利亞時代的看法,與生活于那個時代的人們的看法,差異竟是如此之大。

    我記得兩位老太太,她們都是那個時期某些方面的典型人物。

    我從小就熟悉她們。

    一位是清教徒,另一位是伏爾泰門徒。

    前者抱怨道,關于愛情的詩歌實在太多了,而愛情其實是個沒有意義的話題。

    後者則指出:“沒有誰能夠反駁我。

    我一再重申,破第七誡不如破第六誡那麼壞,因為不管如何,這總要取得對方的同意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