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四回 寇四爺遷怒拟尋仇 秦二官渡江圖避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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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到成癡便可憐,僅憑燈火證姻緣。

     無人私語沉沉夜,願作鴛鴦不羨仙。

     罡風無賴散鴛鴦,南北分飛路阻長。

     從此天涯隔神女,錦屏無夢到高唐。

     上回書中,說到秦白鳳和寇阿男兩個,正在喁喁私語的時候,忽然被一個牧童前來打了個岔,他二人便分開了。

    諸公想還記得,這時候是二月中旬,這一年阿男是十五歲了。

    前一年在京城的時候,他的母親寇四娘,一心隻想把女兒許給自己内侄,打算回到南邊就要提親。

    這句話想諸公也都還記得。

    此刻他回到家鄉,已經過了年了。

    新年裡頭,或者寇四娘回娘家拜年,或者他内侄來給姑娘賀歲,這都是題中應有之義。

    有了這個會面,就應該把親事提一提,成與不成,也應該有個交代。

    不知其中有兩個原故:一來阿男回家,沒幾天就病倒了。

    二則新年裡頭,寇四娘叫了個瞎子來算流年,一家大小的八字都叫他算過。

    算到阿男,那瞎一說是本年雖有紅鸾暗照,卻是陽刃守宮,不宜提親,若是本年見喜,恐有刑傷雲雲。

    婦道人家最相信的是這些話,所以寇四娘便不敢和他提親事。

    有人來做媒,也推說年紀太小,不便提親。

    所以阿男才得一心一意來想白鳳,不然啊,早就成了餘家的人了。

     那天他兩個被那頑皮牧童沖散,白鳳自有他的課農公事。

    阿男仍到各處散了一回步。

    萬才回去。

    心中暗想:白鳳果然未曾忘記我,倒是我以前錯怪了他了。

    但可惜今天未能和他暢談,他的婚姻之事,倒底怎樣,我去年做的那個夢,又是甚麼來由?登時把從前惱白鳳的心事,又變成了戀白鳳的心事。

    從這天起,又是悶悶不樂,連日在外頭散步,要再碰他,偏又一連三四天都碰不着,越是覺得煩悶。

    忽然一天想起,我何以這麼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我生病的時候,秦家嬸娘來看過我好幾回,我此刻好了,也應該去謝謝人家。

    找何不借此為名,到他家去走走。

    或者可以得個空兒和他談談,不啊,也可以約個時候,約個地方,和他見一見,商訂了我們的終身大事。

    不然,總怕到有個中變。

     想定了主意,便等次日吃過早飯,禀告過父母,自到秦家去。

    繩之娘子接着款待,問了些病中情景,談談說說。

    又幫着繩之娘子整理織機,不覺已到了中飯時候,繩之娘子留他吃中飯。

    河男本待推辭,争奈從早上來了。

    直等到此時,依然不曾見着白鳳一面。

    暗想他雖一早出去了,總要回來吃中飯的,我既然來了,總要等着他一見。

    定了這個主意,便一留就住。

    誰知等到吃飯時,非但不見白鳳,便連繩之也沒有回家。

    阿男便問:“怎不見叔叔和哥哥來吃飯?”繩之娘于道:“因為外面用的佃工,每每躲懶,此刻田上事情忙,他兩個督工去了。

    飯是送到田上吃的。

    ”阿男聽了,又不覺大失所望。

    胡亂吃過了中飯,敷衍了一會,便辭了回去。

    鎮日價無精打采,看那光景又像要生出病來了。

     到了晚上,一更過後,歸房睡覺。

    悶悶的坐了一會,側耳一聽,已是一更四點,四邊廂萬籁無聲。

    鄉下人家不比上海,是通宵達旦,俾晝作夜的。

    更兼農忙的時候,白天裡辛苦了一天,明天一早還要有事,所以越發睡得早。

    到了一更多天,早是家家熄火,戶戶關門的了。

    阿男想了一想:此時四邊人靜,卻又未必他已睡熟,且待我趁此時候,前去會他一會,當面說定,豈不爽快?想罷了,站起來,把外衣卸下,換上一件黑色绉紗密鈕緊身棉祆,穿一條黑色绔紗紮腿褲,登一雙黑牛皮底皂靴,卸下了钗環,戴上一頂烏絨壯土中。

    這一身衣服,他們江湖上好漢的名色叫做夜行衣。

    阿男結束停當,挎了一口腰刀,打開箱子,撿出了一枝悶香,帶了火種,悄悄地開門出來。

    蹩到爹娘房前,側耳一聽,寂無聲色,想是睡了。

    蹩出天井,仰面一看,但見滿天星鬥,夜色沉沉。

    此時二月下旬,春寒還自料峭,阿男擦一擦手掌,将身一縱,雞犬不驚的已到了房頂上。

    手搭涼篷,四邊一望,認準了方向,便望秦家蹿去。

     兩家相去不遠,不夠他三蹿兩蹿,已經到了。

    低頭一看,看見東邊房裡燈火猶明,認得是繩之夫婦的卧房,将身一蹿,就和蜻蜓點水般落在地下。

    走近窗前,隻聽得裡面還有紡紗的聲音。

    在一處明瓦縫裡望進去,隻見繩之躺在一張醉翁椅上,他娘子自在旁邊紡紗,一面說道:“看書雖是好事,但是白天裡頭忙了一天,晚上也應該早點歇歇,天天弄到三更天,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