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二回 寇阿男京華呈色相 秦紹祖杯酒議婚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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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男就在秦家讀書。

    繩之娘子,因為自己沒有兒女,見了别人的小孩子,沒有不歡喜的。

    況且阿男又生得粉堆成、玉琢就般的一個女孩兒,如何不愛?便和伯伯、丈夫說知,中午放學時不放阿男回去,留在家裡吃中飯,到晚飯時才放他回家。

    因此阿男早來暮去,每日除了讀書之外,便在上房和秦白鳳頑耍。

     諸公!告子一句話說得最好,他說:“食、色,性也。

    ”這好食和好色,真是從娘胎裡帶來的先天性情。

    不信“,但看小孩子出世,就解得吃奶,啼哭起來便要娘,若是用了奶娘呢,他便見了奶娘,比爹娘還要親熱,這便是好食。

    到了幾個月,略略識得人事的時候,你試拿一張白紙、一張紅紙去逗他,他伸出手來,一定是要紅的,這便是好色。

    手抱的孩兒是斷斷乎沒有習染的了,所以說是性也。

    秦白鳳和寇阿男兩個,一對小兒女,一個是眉清目秀,一個是齒白唇紅。

    似此天天在一起,雖是兩小無猜,卻也是你愛我臉兒标緻,我愛你體态輕盈。

    小孩子家雖然不懂得甚麼,就隻這點,便種下了無限情根。

    況且兩個同在一處讀書,相守到五六年,秦白鳳長到了十四歲,阿男也十二歲了。

     那寇四爺送女兒去讀書,不過是一時高興。

    這幾年讀下來,阿男已經略識幾個字,随便一封信,拿起來也勉強念得下了。

    鄉下人家女兒,有了這點本事,便要算是才女的了。

    因此阿男到了十二歲那年,寇四爺就不叫他讀書了。

    一則是已經心滿意足,二則是因為沒有于息,恐怕失了自己的家傳幻術武藝,要想傳給女兒。

    所以叫他歇了學,天天在家裡,先教他些翻跟鬥、耍拳腳、縱高、跳遠的軟工夫。

    秦白鳳一旦失了個侶伴,便覺得讀書寫字都沒了神采。

    聽得阿男在家習武、天天到了放學時候,便跑到寇家去看。

    原來寇家門前是一片空場,寇四爺天天就在空場上教阿男,白鳳便天天到空場上去看。

    有時碰得不巧,已經教完了,他便直到寇家裡去,和阿男頑耍。

    好在彼此鄉鄰,又是兩個小孩子,各無猜忌的。

    所以由得他哥哥、妹妹的,依舊天天在一起。

     如此又過了兩年,阿男已是十四歲了。

    寇四爺又想起男大須婚,女大須嫁的念頭,便和寇四娘商量道:“我看阿男長得實在快。

    你看他隻得十四歲,人家見了,那一個不當地是十六七歲的人?人又生得聰明,所以我的幻術武藝,他都學得純熟了。

    你我又沒個于息,我想替他招個女婿養老。

    無奈這鄉下地方,沒有個出色的子弟。

    ”這一句話未曾說完,寇四娘便接着說道:“官人說得不差。

    妾早就看中了一個人,說出來不知官人對不對?就是妾的侄兒餘小棠。

    我們親上加親,豈不格外親熱?”原來寇四娘的父親餘佐清,世居在瓜州鎮上,隻生下寇四娘兄妹二人。

    寇四娘的哥哥叫餘棠伯,生下一子,就叫小棠。

    家中薄有資财,前兩年棠伯過了,小棠倒還能支持門戶,此時已長到一十八歲了。

    寇四娘歸甯時,早就暗中向侄兒許下了親事,所以小棠一向不肯提親,單等他表妹。

    寇四娘這天乘便說了出來,寇四爺聽了,沉吟半晌道:“娘子看中的,自然不差,況且又是親上加親,自然是好的了。

    但是卑人的意思,要想帶女兒出門一次,僥幸遇了個王孫公子,不然,或者配上個江湖好漢,這才遂了我的心願呢!”寇四娘聽說,心中雖不以為然,卻也不便十分違拗。

    便道:“官人說的自是高見。

    但不知幾時動身?到那裡去?”寇四爺道:“我想北京是個天下第一繁華的所在,打算去走一遭。

    一則為女兒的終身大事,二來這許多年個曾走動,借此也舒舒筋骨。

    ”當下寇四娘應允了,便擇日起程,不免又到各鄉鄰人家去辭行。

    此時和秦家的交情,比以前又是不同,因此寇四娘帶了阿男,專到秦家話别。

    繩之娘子接着款待,自不必說。

     且說秦白鳳下學進來,見了阿男,自是歡喜。

    然而此時彼此都長大了,不免要避點嫌疑;雖然仍是有說有笑,但較之于從前耳鬓厮磨的光景,又自不同了。

    當下談了幾句,阿男忽的起身說道:“不知先生可在書房裡?我受業一場,也應該去辭個行。

    ”寇四娘說道:“禮該如此。

    你去去就來罷。

    ”阿男對白鳳道:“就煩哥哥陪我走一遭。

    ”白鳳箕着答應了。

    兩人同到了書房,誰知殷曰校放了學,便到外頭散步去了。

    白鳳道:“先生既然出去了,我回來替妹妹說到罷。

    ”阿男望着白鳳,臉上泛了一點紅,說道:“我何嘗要辭甚麼行,不過要和你說句體己話罷了。

    ”白鳳道:“妹妹此番出門,有甚話分付,自當洗耳恭聽。

    ”阿男臉上又紅了一紅,才說道:“哥哥,你到底愛我不愛?”白鳳道:“妹妹說得奇,我聽見你要出門,已經心焦得了不得,要想設法留住你,卻又無法可設。

    肚子裡有多少話要和你說的,卻又說不出來。

    我此刻為了妹妹,已經心亂的了不得。

    妹妹還要和我打趣,我有甚不愛妹妹的道理呢?”阿男低下了頭,一會兒臉上紅了又紅,方才顫聲說道:“你如果真愛我,便請你務必等着我。

    ”白鳳也紅了臉道:“我也這麼想。

    但怕我們自己做主不來。

    ”阿男道:“隻要有心,我有法子呢!”正說到這裡,忽聽得門外咳嗽了一聲,殷曰校回來了。

    阿男端端正正的福了兩福,說了辭行的話。

    殷曰校是一切都不關心的,随便敷衍了兩句。

    他二人仍到上房去了。

    盤桓了一會,方才分手。

     且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