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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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他就拍拍額頭,大聲說道: “奧雷爾今天夜晚回來(他是個富商的兒子,又是他的好朋友)!我想,他不會不借錢給我的。

    我明天給你送錢來,”他又加了一句。

     艾瑪并不像他想的那樣,一點也沒有流露喜出望外的神情。

    難道她猜到了他在扯謊?他臉紅了,接着又說: “不過,要是我三點鐘還回不來,你就不必等我,親愛的。

    現在我得走了,對不起。

    再見!” 他握握她的手,感到它已經麻木。

    艾瑪實在精疲力竭,連感覺都失去了。

     四點鐘一響,她就站起來,要回榮鎮去,像個木頭人一樣,隻是聽從習慣支配。

     天氣很好;這是三月份一個晴朗而寒冷的日子,太陽發出的白光,把天空都照白了。

    盧昂人穿了節日的服裝,心滿意足地在街上散步。

    她走到聖母院前的廣場上。

    晚禱剛剛做完,人流從三座拱門下湧了出來,就像河水流過三個橋洞一樣,門衛站在拱門當中,動也不動,勝過急流中的砥柱。

     于是她想起了那難忘的一天:她非常着急,但又充滿了希望,走進了這個教堂的甬道。

    甬道雖然很長,但還有個盡頭,而她那時的愛情卻顯得無窮無盡。

     現在她繼續往前走,眼淚直往下流,滴在她面紗上;她頭昏眼花.搖搖晃晃,幾乎支持不住了。

     “當心!”有人從開着的馬車門裡喊着。

     她趕快站住,讓一匹黑馬踢蹬而過。

    黑馬拉着一輛雙輪輕便馬車,車上坐着一個穿貂皮大衣的紳士。

    這個人是誰?她似曾相識……但馬車奔馳過去了。

     哦!這個人是子爵!她轉過身子去看,街上已經沒有了人。

    她傷心透頂,幾乎要垮了,趕快靠住一堵牆,以免倒在地上。

     過後一想,她恐怕看錯了人。

    至少,她并沒有把握,裡裡外外,她都不再是當年的人了。

    她感到喪魂失魄似的,搞得不好就要滾進無以名之的深淵。

    來到紅十字旅館,一眼看見了好心的奧默先生,她覺得說不出的高興,奧默看着一大箱藥品裝上燕子号班車,手裡拿一塊綢巾,裡面包着六個鐵路工人愛吃的小面包,那是給他太太買的。

     奧默太太非常愛吃這種又粗又短的、頭顱形狀的小面包,總是在四旬齋期間塗上加鹽的黃油吃。

    這是哥特人食物的樣品,也許在十字軍時代就吃上了。

    那些身強力壯的羅曼人,在火炬的黃色光焰下,在餐桌上的大酒大肉之間,看見了這種頭狀的面包,仿佛看到了薩拉遜人的頭顱,立刻狼吞虎咽起來。

    藥劑師的太太雖然牙齒不好,卻和古代的英雄好漢一樣愛大吃大嚼,因此,奧默先生每次進城,總要到屠宰場的大面包房買上一些,帶回家去。

     “很高興碰到你!”他一面說,一面伸出手來攙艾瑪上燕子号班車 然後他把面包挂在網架的皮條上,不戴帽子,兩臂交叉地坐下,擺出一副沉思默想、不可一世的姿态。

     但等到瞎子像平時一樣出現在山坡腳下的時候,他就叫了起來: “我真不懂,當局怎麼還能容忍幹這種犯罪的行業!應當把這些該死的東西關起來,強迫他們勞動才對!說老實話,我們進步的太慢了,簡直是像烏龜爬行!我們還生活在野蠻時代呢!” 瞎子伸出他的帽字,在馬車門前搖晃,乞求施舍,看起來好像門簾上脫了釘子的口袋。

     “看,”藥劑師說,“淋巴腺結核!” 雖然他早見過這個窮鬼,卻裝做頭一次見到的樣子,口中念念,有詞,說什麼“角膜”,“不透明角膜”,“鞏膜”,“面型”,然後用大發慈悲的口氣問他: “朋友,你得了這種可怕的病,時間不短了吧?最好不要上小酒館,要注意飲食。

    ” 他勸瞎子要吃好酒好肉。

    瞎子還是唱他的歌,他顯得幾乎是個傻子,最後,奧默先生打開了錢包。

     “給你,這是一個蘇,找我兩個銅闆。

    不要忘記我的話,你的病會好的。

    ” 伊韋爾居然敢懷疑他的話。

    于是藥劑師保證能治好結核病,隻要瞎子用他親自配制的消炎膏,他并且留下了自己的住址。

     “我是奧默先生,住在菜場旁邊,一問便知。

    ” “得了,不必白費勁了。

    ”伊韋爾說,“難道你也要演戲?” 瞎子往下一蹲,頭往後一仰,兩隻暗綠色的眼睛一轉,舌頭一伸,雙手摸摸肚子,嘴裡發出餓狗般暗啞的号叫。

    艾瑪見了惡心。

    轉過身去,把一個五法郎的錢币扔給他,這是她的全部财産,她覺得這樣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