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怡人的草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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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把放在他椅子扶手上的手拿起來,指指變得粗糙的食指、手背上一個灼傷的疤痕,以及手掌上面三個小水泡。

    ”我記得這隻手曾經又白又嫩,而你最關心的是怎樣把它保養好。

    它那時确實非常美,但在我眼中它現在變得更美了——因為上面的每一個疤痕都有一個小故事。

    祭拜神靈不過是一種虛浮的儀式,而這隻長滿老繭的手給我們帶來許多實在的東西,我相信由這些戳滿針孔的手指縫制出來的活計一定經久耐用,因為裡頭一針一線凝聚了多少苦心。

    梅格,我的好孩子,我認為女紅比纖纖玉手和時髦的才藝更為寶貴,因為它能帶來家庭幸福。

    我很榮幸能握緊這隻靈巧、勤勞的小手,并希望能握久一些。

    ”父親緊緊握着梅格的小手,并向她投去贊賞的微笑,如果梅格希望她冗長乏味的工作能獲得報酬的話,現在終于如願以償了。

     “還有喬呢?請誇獎幾句吧,她可拚命了,為我操盡了心,”貝思湊到父親耳邊說。

     他笑了,望望坐在對面那位身材修長的姑娘,隻見她棕色皮膚的臉龐上展現出一種非比尋常的柔情。

     “雖然披着一頭卷曲的短發,我看到的已經不是一年前我離開時的'喬小子'了,“馬奇先生說,”我看到的是一位衣領别得筆挺、靴帶系得利索、談吐斯文,既不吹口哨、也不像以前一樣随便躺在地毯上的年輕女士。

    由于照顧病人,憂慮勞碌,她這會兒面容瘦削蒼白,但我喜歡看這張臉,因為它變得更溫柔可愛了。

    她說話的聲音也更輕柔了;她不再蹦跳,而是款款而行,并像慈母一樣照顧一個小人兒,令我十分快慰。

    我很懷念我的野姑娘,但如果她變成一個堅強、能幫助人、心地善良的女子,我也該心滿意足了。

    我不知道我們的小黑羊是否因剪了毛而變得嚴肅莊重,但我知道華盛頓的東西再多再漂亮,也沒有一樣值得我用好女兒寄來的二十五元錢購買。

    ”聽到父親的誇獎,喬明亮的雙眼有點模糊了,瘦削的面孔在爐火映照下升起了兩朵紅暈,她覺得這話并不是很過分。

     “現在輪到貝思。

    ”艾美一心想輪到自己,但準備等下去。

     “對于她我不敢多說,擔心說多了會把她吓走,雖說她現在沒有以前那麼害羞了,”父親笑嘻嘻地說。

    但想到自己差一點就要失去這個女兒,他把她緊緊抱住,和她臉貼着臉,動情地說:“你平安在我身邊,我的貝思,我要你一生平安,上帝保佑你!”他沉默了一會,然後低頭望着坐在他腳邊墊腳凳上的艾美,吻吻她亮麗的頭發,說——“我注意到艾美吃飯時也吃雞腳了,整個下午都替媽媽打雜,今天晚上又讓位給梅格坐,耐心而愉快地幫大家的忙。

    我還注意到她不再動辄愁眉苦臉,不再照鏡子,也不提她戴着一個漂亮戒指;由此我得出一個結論,她已經學會了多想别人,少想自己,并決心像塑造自己的小泥塑人物一樣認真塑造自己的性格。

    我對此感到很高興,我為女兒擁有藝術才華而感到十分驕傲,但我更為女兒擁有為别人、為自己美化生活的才華而感到無比自豪。

    ”“你在想什麼,貝思?“當艾美謝過父親并介紹了戒指的來曆後,喬問。

     “今天我讀《天路曆程》,讀到'基督教徒'和'希望'如何排除萬難來到一片長年開滿百合花的怡人的草地上,在那兒愉快地歇息,如我們現在一樣,然後繼續向他們的目的地進發,”貝思答道,一面從父親的臂膀中溜脫出來,慢慢走到鋼琴前,又說,”唱歌時間到了,我想做回自己的舊角兒。

    我來試着唱唱朝聖者們聽到的那首牧羊童子唱的歌兒。

    因為父親喜歡這首歌的歌詞,我特地為他作了曲。

    ”說着,貝思坐到寶貝小鋼琴前,輕輕觸動琴鍵,邊彈邊唱,那種柔和甜美的聲音他們從來沒有聽過。

    這首古雅的聖歌仿佛專為她而作:位低者無懼跌落,家貧者無需虛驕;謙和者心中自有,萬能的上帝引導。

     我心長知足, 貧富又何如; 呵,主!我惟求知足常樂, 隻因此樂難求。

     漫漫人生之旅, 負擔使生活充實; 此生微不足道, 來世自有大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