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懶散的勞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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勞裡到尼斯市來時,原打算呆一個星期的,結果逗留了一個月。

    他厭倦了獨自遊蕩、艾美熟悉的身影似乎為異國風景增添了令人感到親切的魅力。

    他十分懷念以前常受到的"寵愛",并很高興能再次品味到它。

    因為,陌生人給予的關注,無論怎樣讨人歡喜,一半都趕不上家裡那幾個姑娘給予的姐妹般的贊賞。

    艾美從不像幾個姐姐那樣寵愛他,但是她現在見到他很高興,而且相當依戀他,她感到他代表着親愛的家人,她嘴上不說,心裡卻渴盼見到他們。

    他們兩人自然地相互為伴,尋求安慰。

    他們很多時候在一起,騎馬,散步,跳舞或者打發時光。

    在尼斯市歡樂的季節,沒有誰能非常勤懇地工作。

    然而,他們明顯地是在無憂無慮地消遣着,他們隐隐約約地對對方作出了發現,得出了看法。

    在她朋友的估量下,艾美的形象日漸高大,而他卻低矮下去。

    沒用隻言片語,兩人都悟到了那個事實。

    艾美試圖取悅于他,她也成功了。

    她感激他給予了她許多快樂,她以小小的照顧報答他,溫柔的婦人們懂得如何給那種照顧加上描述不出的迷人成份。

     勞裡沒做任何努力,隻是盡可能舒服地随心而為。

    他試圖忘卻,他感到所有的女人都欠着他一個親切的字眼,因為一個女人曾經對他冷淡過。

    慷慨在他來說并不費力,要是艾美願意接受,他會送給艾美尼斯市所有的小飾物。

    可是,他同時又感到改變不了艾美對他産生的看法,他十分害怕那雙敏銳的藍眼睛,它們注視着他,流露出那種半是痛苦、半是輕蔑的驚奇神色。

     “别的人都去摩納哥消閑了,我甯願呆在家裡寫信。

    現在信已寫好了。

    我打算去玫瑰谷作畫,你願意去嗎?”這一天天氣不錯,中午時分勞裡像往常一樣閑逛進來,艾美迎上去這樣問道。

     “唔,好的。

    可是走這麼長路是不是太熱了?”他慢慢地回答道。

    外面的驕陽使有樹蔭遮蔽的客廳顯得誘人。

     “我打算坐那小車去。

    巴普蒂斯特能駕車,所以沒你幹的事,你隻要打着你的陽傘,讓你的手套一塵不染,”艾美譏諷地答道。

    她掃視了一眼那幹幹淨淨的小夥子,這可是勞裡的一個弱點。

     “那麼,我很樂意去。

    ”他伸出手替她拿速寫簿,可是她卻把它夾到了胳膊下,尖刻地說——“别自找麻煩了,我不費力,可你不一定拿得了。

    ”艾美跑下樓去,勞裡皺起了眉頭,他從容不迫地跟了下去。

    然而進了車廂,他便接過缰繩,小巴普蒂斯特反倒無事可做,隻好在車架上袖起雙手睡覺。

     他們兩個人從來不争吵——艾美十分有教養,而此刻勞裡也太懶散,因此,一會兒後,他帶着探究的神情從她的帽邊下看她,她便報以微笑。

    兩人又非常和睦地相處了。

     駕車沿着蜿蜒的馬路行駛使人賞心悅目,馬路兩旁如畫的風景愉悅着艾美的眼睛。

    這裡經過的是一座古寺,寺裡傳來僧侶們肅穆的頌經聲。

    那裡有個光腿穿木鞋的牧羊人,他頭戴尖角帽,肩搭着粗布夾克衫,坐在石頭上吹着笛子。

    他的羊兒們有的在石頭間蹦跳,有的躺在他的腳下,逆來順受的鼠灰色毛驢們馱着剛剛割下來的青草走過來了,青草堆中間要麼坐着一個漂亮的戴着遮陽闊邊軟帽的女孩子,要麼便坐着一位織着針線活的老婦人。

    目光柔和、皮膚棕色的孩子們從那古雅的石頭小屋裡跑出來,為路人提供花束,或者是還連在枝上的一串串柑橘。

    疙疙瘩瘩的橄榄樹帶着濃蔭覆蓋群山,果園裡金黃的水果挂在枝頭,大片紅色的銀蓮花綴滿路邊。

    而綠色山坡和多石的山丘那邊,近海的阿爾卑斯山映襯着意大利的藍色晴空,銀裝素裹,直插雲霄。

     玫瑰谷名符其實。

    在那永恒的夏日氣候裡,到處盛開着玫瑰。

    它們懸垂在拱道上,從大門栅欄中伸出頭來快樂地歡迎着路人。

    它們布滿道旁,蜿蜒着穿過檸檬樹和輕軟的棕榈樹直達山上的别墅。

    在每一處有蔭涼的角落,座位吸引着路人駐足歇息,這裡也有着滿捧的玫瑰。

    在每一個涼爽的洞穴裡,都有大理石的美女像,隔着玫瑰面紗展露笑容。

    每一眼泉都映出紅色、白色、粉色的玫瑰花,它們俯身笑看自己美麗的身影。

    玫瑰花布滿了房屋四壁,裝飾着飛檐,攀上了柱子,蔓延到那寬闊氣台的扶欄上。

    在那平台上,人們可以俯視陽光下的地中海,以及海岸邊那座白牆環繞的城市。

     “這真是個度蜜月的天堂,是不是?你可見到過這樣的玫瑰?”艾美問。

    她在平台上駐足欣賞景緻,惬意地吸着随風飄來的沁人花香。

     “沒見過,也沒給這樣的刺紮過,”勞裡回答。

    他的大拇指放在嘴裡,剛才他徒勞地去摘他夠不着的那朵孤零零的紅玫瑰。

     “把枝子彎下來,摘那些不帶刺的,”艾美說着,從她身後點綴在牆上的那些花兒中采下三朵乳白色的小玫瑰,然後插進勞裡的鈕扣眼,作為和平的禮物。

    勞裡站了一會兒,帶着古怪的神情看着小白花,因為,在他性格裡的意大利部分有點迷信色彩。

    此刻他正處于一種半是甜蜜半是痛苦的憂郁心境中。

    想像力豐富的年輕人能從瑣碎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