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第四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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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秋前後,報紙和廣播就開始号召今冬明春要大搞農田基本建設。

    八月七日,《人民日報》專門為此發表了社論。

      田福堂的心裡立刻火燒火燎起來。

    春天的時候,他就想到要在今冬和明春在農田基建方面大顯一下身手;不僅要震動原西縣,還要震動整個黃原地區。

    想不到中央和他想到一塊去了!田福堂感到驚訝的是,他的想法竟然和中央的想法不謀而合。

      這位農村的土政治家又一次自大地想:如果早年間他就能好好施展自己的抱負,說不定如今也象永貴一樣成為全國性人物了。

      不過,話雖這麼說,福堂自己也清楚,他不敢和陳永貴同志相比。

    他田福堂能名揚黃原就不錯了。

    實際上,這個目标也不容易達到。

    眼下能人輩出,一個比一個想得大,一個比一個幹得大。

    他要引人注目,就要想更大的,幹更大的。

      可是怎樣幹呢?他一時也想不出個眉目。

    修梯田已經不算一回事了;溝溝岔岔打幾個小土壩也弄不出個啥名堂。

    他站在自己的院子裡,望着周圍的山山峁峁,象孩子一樣突發奇想:如果能造出一種比山都高的推土機,一鏟子就能削掉一座山就好了;那用不了幾天雙水村就變成了小平原,恐怕他大寨的人都要跑到這裡來參觀呢!  這不着邊際的荒唐想法把田福堂自己都逗笑了。

    他随即嚴肅地轉回到窯裡,一邊聞紙煙,一邊繼續盤算。

    就象詩人常有的那種情況一樣,田福堂突然來了靈感:能不能用炸藥把神仙山和廟坪山分别炸下來半個,攔成一個大壩,把足有五華裡長的哭咽河改造成一條米糧川呢?  這想法使他異常興奮!一陣猛烈的咳嗽過後,他灰白的瘦長臉漲得通紅。

    他竭力讓自己平靜下來,以便對這個大膽的設想進行詳細的考慮。

      這的确是一件非凡之舉!神仙、廟坪二山合攏,築起一座大壩——恐怕起碼是石圪節公社最大的一座壩;一兩年後,哭咽河道就會淤成一道平川,雙水村就能增加幾倍的良田呢。

    到時産量别說過“綱要”,恐怕“黃河”和“長江”都擋不住!  田福堂越想越激動。

    盡管這還隻是一個帶有浪漫色彩的設想,但他好象已經看見了幾年以後的壯麗美景。

    但是,深入一想,一連串問題緊接着就來了。

    不用說、炸山欄壩應該選擇最佳的地方;而最佳的地方也是最叫人頭疼的地方。

    廟坪山這面沒有住人家,炸哪兒倒不成問題。

    可神仙山這面,隻能在姓金的幾家人那裡動土——這地方是個窯的山嘴,與廟坪山的距離最接近。

    這樣一來,這幾家人就必須搬家。

    就是避開這山嘴,這幾家人恐怕也無法在這裡住下去了——十幾噸炸藥不把窯洞震垮才怪哩!  好在不論怎樣選擇壩址,看來還不會傷到金家祖墳;如果讓那一片死人“搬家”,整個姓金的人家都會出來反對的。

    但讓那幾家活人搬家又談何容易!  這山嘴上的兩大家中,金光亮弟兄三家還好說。

    他們是地主成份,恐怕不敢胡龊。

    難說的是金俊武弟兄三家——實際上最難對付的是金俊武一個人!要撬動這個人可不是一件輕而易舉的事。

      這樣一想,田福堂的情緒有點低落下來;他的宏圖大計一開始就遇到了嚴重的障礙。

    可他又不甘心放棄這個可以一鳴驚人的壯舉……  在焦慮之中,田福堂想到了他的高參孫玉亭。

      他馬上打發放學回家的潤生去叫孫玉亭到他家裡來。

      玉亭剛到,田福堂就很快把他引到隔壁窯洞去共同謀劃這件事。

      孫玉亭聽了田福堂的宏偉設想,馬上擊節叫好,對書記的雄才大略佩服得五體投地;同時意識到在這樣一場大戰中,他自己也能大顯一番身手了。

      緊接着,當書記把此舉的困難之處一一給玉亭擺出之後,這位高參倒沒把這些問題當個問題。

      他先對自己的統帥說:“革命事業從來不會一帆風順。

    我們要與天鬥,與地鬥,與人鬥,才能把農業學大寨搞好。

    大寨還不是鬥出來的嗎?”  田福堂說:“這些道理我也懂。

    毛主席大概說過,具體問題要具體解決。

    首先這搬家問題就很具體。

    ”  “這問題不難解決。

    ”孫玉亭說,“咱們在金家灣北頭給他們幾家箍新窯洞不就行了?一孔舊窯洞換一孔新窯洞,他們又不吃虧!”  “人在老地方住慣了,恐怕不情願倒騰。

    ”  “咦呀!革命還能管他情願不情願呢?蔣介石情願到台灣去嗎?”  田福堂笑了,說:“話可以這樣說,但這幾家人又不是蔣介石。

    ”  “怎?他金光亮弟兄幾個都是地主成份,難道他們敢拒擋農業學大寨運動?”  “光亮弟兄幾個估計不敢反對,俊武和俊文的工作恐怕就難做了。

    關鍵是俊武!隻要他同意了,俊文沒什麼能耐。

    彩娥是個婦道人家,主不了大事。

    再說,俊斌就是活着,也是聽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