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第三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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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西縣了!”在原西的時候,她兩個經常一塊做着吃飯,有時在小學她的宿舍,有時在縣文化館莉莉的宿舍。

      兩個好朋友吃完飯,一直到九點鐘的時候,莉莉的男朋友武惠良才來了。

      莉莉趕忙介紹潤葉和她的惠良認識。

      潤葉一搭眼就知道,莉莉挑了個稱心女婿。

    惠良人模樣英俊不說,一副誠實相,看來是個很可靠的人。

    “你怎才來?”莉莉問她的男朋友。

      “我一直在家等你呢!”惠良說。

      莉莉笑了,說:“潤葉來了,我就沒去你那裡……”惠良馬上對潤葉說:“莉莉常說起你。

    雖然沒見過面,我已經很熟悉你了。

    不知道你來,否則咱們一塊去我家吃飯……”  “莉莉也在信上常說你的情況。

    ”潤葉對惠良說。

    他們正随便說話,武惠良卻突然變了臉色,說:“你們知道不?今天天安門出事了!我剛聽完聯播節目,說天安門成千上萬的人借悼念總理,進行‘反革命活動’,說公安局都出動了,看樣子抓了許多人……其實,這再明白不過了!我剛還和幾個同學議論,這是一場正義的群衆運動被殘酷地鎮壓了!我們的國家現在正如國歌裡唱的,已經‘到了最危險的時候’!人民都成了反革命,而真正的反革命都戴着馬克思主義的面具,在人民頭上舞棍弄棒……”武惠良激動地說着,手在空中揮着,和剛才沉穩的模樣判若兩人。

      這驚心動魄的消息,使潤葉和杜莉莉都感到無比震驚。

    聽着武惠良激動地議論,潤葉早已把自己的不幸擱在了一邊。

    是啊,隻要是一個有良知的公民,當國家出現不幸的時候,個人的不幸馬上就會自己退到次要的位置。

      他們三個立刻開始議論起眼前國家的不幸狀況來。

    他們正當年輕之時,一個個熱血沸騰;甚至指名道姓罵起了江青!  正在他們憤怒地議論的時候,門裡突然進來一個戴黑邊眼鏡的人。

    這人三十多歲,臉色黝黑,穿一身邋遢的衣服,頭發零亂地飄散在額頭。

    他進門以後,先打量了一眼潤葉。

      莉莉和惠良馬上招呼來人坐在椅子上。

    莉莉對潤葉介紹說:“這就是我們館的賈老師!”  “賈冰。

    ”戴黑邊眼鏡的人向潤葉點點頭,自我介紹說。

      盡管潤葉馬上知道這就是常在報紙上發表作品的那個詩人,但莉莉當她不知道,又立即給她補充說:“賈老師是大詩人!我們《黃原文藝》的主編。

    他常在報紙上發表詩歌哩!你記得不?咱們以前還在原西朗頌過他的詩哩!”潤葉拘謹地說:“我看過賈老師寫的詩……”  “聽你口音也象是原西人?”這位詩人問她。

      “我是石圪節公社的。

    ”潤葉告訴賈老師。

      “噢,那咱們是老鄉!我是柳岔公社賈家溝的……對了,去年莉莉他爸帶咱們縣兩個講故事娃娃,他們說也是石圪節的。

    其中那個女娃娃是咱們縣田主任的娃娃……”莉莉馬上指着來說:“這就是她姐!”  “那是我二爸家的娃娃,叫田曉霞。

    ”潤葉說。

    “噢,是這樣!你二爸我認識!福軍是個好同志!有頭腦!有膽識!你們是?”  賈冰指着潤葉問莉莉。

      莉莉立刻說:“我和潤葉是老同學,最要好的朋友!”“噢,那我就不怕了!”詩人說着立刻從自己口袋裡掏出兩頁紙,說:“我剛寫了一首詩!惠良,莉莉,還有這位老鄉,你們聽一聽!你大概也聽廣播了,它媽的,把人肺都氣炸了!我親愛的祖國!千千萬萬的英雄兒女,又一次把鮮血灑在了光榮的天安門前……”詩人在未朗頌他的作品之前,就已經激動起來了。

      賈冰展開稿紙,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準備朗頌。

    潤葉、莉莉、惠良靜靜地坐在椅子上,等待他開口。

      一刹那間,詩人眼睛裡驟然燃燒起了一團火焰,右手在空中揚起來,大聲朗頌道——今兒個,清明節剛剛過罷,我,懷念  天安門廣場上,那一朵朵浸透了血淚的白花。

      殘雪,哪能鎖住明媚的春光?  烏雲,豈能遮定陰謀的狡詐!  我們的民族,是滔滔的黃河,曆盡磨難,  奔湧在英雄的華夏……鎮壓,怕什麼?!  死,又怕什麼?!  陽坡上有草要返青,背窪窪有村要開花!  野火燒不盡,  冰雪壓不垮,  革命人,一代接一代,頭掉了,不過碗大個疤!  …………  詩人越朗頌越激動,到結束時,雙拳揮舞,淚流滿面,聲震屋瓦!莉莉一邊抹眼淚,一邊輕聲插嘴說:“賈老師,聲音小一點,小心外面有人……”  賈冰象是回答莉莉,但實際上仍然在大聲朗頌自己最後的詩句——  讓他們來吧,  我不怕!  我們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