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身上衣衫寂寞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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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

    吳承輔一把奪了過來,仰天喝了下去。

    他的眼淚卻流下來。

     十三萬兩!他的心血,他的錢!三年來他挖空心思的結果,他萬代幸福的基業!現在卻蕩然無存了。

     他不敢不聽從李清愁的話,因為他知道,這種來去無蹤的俠客,根本不是他能夠擋得住的!他們要找他,他就算到天涯海角也躲不掉,他們要殺他,他就算穿铠着甲也護不了。

     但就這樣屈從麼? 紅衣小姑娘一直看着他,眼中也不禁露出憐惜之色。

     終于,吳承輔的手漸漸穩定下來。

    無論如何,他總是見過世面的人,知道隻要活着,就一定再能搜刮到錢财來。

     總算性命還是自己的,如果願意,他還是吳老爺。

    這樣想着,他的手便越來越穩定。

    他甚至想這兩個人總算對他不錯,居然讓他自己将錢送去。

    清名有時的确更勝于實利,這道理吳承輔也真的知道。

     隻是當這個道理值十三萬兩銀子時,他不一定還能想得起來而已。

     現在他卻已想通。

     小姑娘也正好問道:“吳老爺想通了?” 吳承輔點了點頭,總算露出了絲笑容。

     小姑娘歎了口氣,柔聲道:“那麼我可以殺你了!” 吳承輔還來不及吃驚,一道亮光倏然閃起。

     他的人被這道亮光劈成兩半,甚至連聲音都沒發出,便跌落在地! 亮光盤旋激繞,猶如閃電,一發而不可收拾,瞬間閃遍整個酒家。

     然後它斂成一柄刀,光寒如水,握在紅衣小姑娘的手中。

    小姑娘的臉色仍然那麼溫柔,笑容也又天真又活潑,身上的紅衣一塵不染,似乎同這些事一點聯系都沒有。

     吳大人跟他的随從卻都被劈成兩半,散落滿地。

    鮮血混雜着血迹,積滿地面。

     小姑娘慢慢将刀收了起來,走到角落裡,揀了塊幹淨的地方坐下,突然發出一聲凄厲的叫喚。

     李清愁從樹下走過。

     伊川的大風歌唱到了第三遍。

    小姑娘的凄呼幹雲直上。

     李清愁的臉色變了。

    他的人倏然化作一道清風,從山上倒反而下! 他聽得出來,凄呼正是從方才的酒家傳出的,這就證明,在他離開的這短短時間内,必定發生了什麼可怕的事情。

    不知為什麼,李清愁就覺得心漸漸沉了下去。

    他極力運轉功力,突奔而回! 他從未想到會看到如此凄慘的一幕! 每個人都被砍成兩半,鮮血自由揮灑在地面、牆面,整個酒家内宛如地獄。

    小姑娘滿面驚惶縮在牆角,身上的衣服鮮紅奪目,也不知是本來的紅色,還是為這激揚的鮮血所染? 每個人都隻挨了一刀,一刀便是兩半。

     李清愁就覺“轟”的一聲,胸中仿佛有一團怒氣爆開! 他擡起頭,冷森森地盯住酒家中唯一站着的人。

     伊川。

     伊川的臉色變了:“你這是什麼意思?” 李清愁一聲怒叱,雙手散亂,向伊川點了過去。

     伊川嘯道:“你聽我說!” 李清愁卻身形不停,倏然就竄到伊川面前,指風淩厲,直點伊川面門。

     伊川怒道:“他奶奶的李清愁,你還以為我怕你不成!”一刀斜劈,風聲怒嘯,直逼李清愁而來! 李清愁手指扣動,在他的刀背上連彈幾下,嗡然聲響中,他就如遊龍一般,身形往來如電,瞬息攻出三招。

    伊川手中雖然有刀,但這刀竟仿佛成了累贅,無論如何都追不上李清愁靈動到猶如飛仙一樣的手指。

     玉手神醫的手,果然是江湖中最可怕的武器之一! 突然李清愁身形倏頓,伊川一呆,猛地心靈顫動,他忍不住驅刀揮出,右肩劇痛,幾乎握不住手中之刀。

    李清愁卻疾風驟雨般沖了過來。

    伊川一聲大喝,妖刀脫手而出,向李清愁擲了過去。

     他這脫手一擲,貫滿全身真氣,妖刀去勢猶如雷霆,乃是伊川保命絕招。

    以李清愁之能,也不能不暫避其鋒芒。

    伊川就抓住這瞬息的機會,一掌擊在酒肆的牆上。

     那酒肆被他一刀劈成兩半,本就搖搖欲墜,哪裡還經受得住他這一掌?轟然倒地之際,伊川身形沖天拔起,向亂山中逃去! 妖刀銳嘯回旋,在空中疾弧遠劃,又射入了他的手中。

     他身後人影若電,這一掌竟然未能阻住李清愁!伊川心膽俱裂,全力前奔。

     兩人眨眼就走遠了。

     紅衣小姑娘依舊面色驚惶,縮在牆角,等到天地間所有的聲息都靜下來,她才緩緩站起。

     她的臉上依舊挂着那種略帶妩媚的天真笑容,在凄迷的煙雨中,紅衣如花般開謝。

     滿地鮮紅的屍體,就如盛開的曼荼羅花,供在她身周。

     靈山飛雨,天雨曼荼羅。

     小姑娘盯在這些屍體上,突然咯咯咯地笑了起來。

     她一面笑,一面輕輕地在一截屍體上踩了一腳,用另一腳踮着跑到幹淨的地面上,将沾滿鮮血的那隻腳輕輕印下。

    于是就在地面上印出一個鮮紅的腳印來。

    那小姑娘仿佛覺得極為好玩,笑得更加歡愉了,又跑到另一截屍體上,輕輕踩了一腳,踮過來印第二個腳印。

    她似乎于其中得到了極大的樂趣,玩得不亦樂乎。

    地面上鮮紅的腳印越來越多,風雨如晦,淡淡地将它們撕扯成模糊的痕迹,黃昏很快就來了。

     紅裳如花,飛揚不止,看去就如夜色中飄舞的幽靈。

     臨風獨舞在這寂寞的黃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