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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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留下買路錢來。

    難道我們現在還是中世紀的野蠻年代,可以允許亡命之徒把從東方帶問來的麻風和癞瘡,公然展示在光天化日之下?” 或者是: “雖然法律明文規定,不得流浪乞讨,但是我們大城市的近郊,還是不斷受列成群結隊的乞丐騷擾。

    我們有時也可以看到他們單獨行動,但這并不是說。

    他們就不成其為危險人物了。

    我們的市政當局對此作何感想呢?” 然後,奧默還憑空捏造了一些消息; “昨天,在吉約姆樹林山坡下,一匹馬突然受驚……”接着,他就編了一段瞎子造成的事故。

    他的手段這樣高明,結果官府把瞎子關了起來。

    但是查無實據,隻好又把瞎子放了。

    瞎子重操舊業,奧默也就故伎重演。

    這是一場鬥争。

    最後奧默大獲全勝;因為他的對手被判終身監禁,關在收容所裡。

     這場勝利使他更加膽大。

    從這時起,不管是區裡壓死一條狗,燒了一個倉庫,或者毆打一個女人,他不知道則已,一知道就公之于世,表現他對進步的熱愛,對神甫的憎恨。

    他對初級小學和兄弟會主辦的掃盲學校作了比較,肆意攻擊教會學校,看見教堂得到一百法郎津貼,就提起舊教徒對新教徒大屠殺的慘案,他還指出流弊,挖苦教會。

    這是他的拿年好戲。

    奧默知道:他成了危險人物。

     但他覺得報紙範圍太窄,不能施展雄才大略,他需要的是書,是大部頭著作!于是他編了一本《萊鎮統計大全,附氣候志》,統計又把他推向哲學。

    他研究起大問題來:社會問題,貧窮階層的教化,魚類養殖,橡膠種植,鐵路交通等等。

    他還覺得做個市儈太難為情,于是模仿藝術家的派頭,吸起煙來!他買了兩座“時髦”的蓬帕杜夫人式的小雕像冒充風雅,裝飾他的客廳。

     他并沒有放棄藥房;恰恰相反,他對新的發現一點也不放過。

    他緊跟提倡吃巧克力的偉大運動。

    他是頭一個把“可可”和“補力多”引進到塞納河下遊州的人。

    他熱愛皮韋馬謝發明的水電醫療鍊,他自己身上就綁了一條;一到晚上,他脫下法蘭絨背心,奧默太太立刻眼花缭亂,看不見自己的丈夫,隻見他身上金光閃閃的螺旋形鍊條,比古代蠻夷身上纏的金線還更長,比東方王爺的裝束還更光彩奪目,她不由不對他更加欽佩得五體投地。

     他對艾瑪的墳墓也有好多主意。

    他先提出半截石柱加個帷幔,然後是金字塔,再後是圓亭式的竈神廟……或者是“一堆廢墟”。

    而在所有的設計中,奧默咬住不放的是一株垂柳,他認為這是憂郁必不可少的象征。

     夏爾和他一同到盧昂去,找一個承辦雕刻墓碑的人,同去的還有一個畫家,名叫活夫裡拉,是布裡杜的朋友,一路上談笑風生,妙語如珠。

    夏爾看了一百來個圖樣,要了一份估價單,最後又第二次來到盧昂,決定采用陵墓式的石碑,正反兩面都刻“一個守護神,手裡拿着熄滅了的火炬”。

    至于碑上刻什麼字,奧默認為最好不過的是:“行人止步”,他自己也就到此止步了;他再挖空心思,翻來覆去地說:“行人止步”……忽然靈機一動:“不要驚動美人!”結果就被采用了。

     說也奇怪,包法利不斷地思念艾瑪,她的形象卻悄悄地從他的記憶中溜走。

    不管他怎樣竭力要留住她,他還是非常遺憾地把她淡忘了,然而,他每天夜裡都夢見她,總是同樣的夢:他走到她身邊;但當他要擁抱她的時候,她卻在他懷裡成了行屍走肉。

     有一個星期,大家看見他天天晚上去教堂。

    布尼賢先生甚至還來看過他兩三次,随後就不來了。

    據奧默說,這個老神甫越來越不能容人,越來越狂熱;他破口大罵時代精神,每半個月講一次道,總要講起伏爾泰吃糞而死的痛苦,這是家喻戶曉的事。

     盡管包法利過着節衣縮食的日子,但要還清舊債,總是相差太遠,勒合的借票不肯再延期。

    扣押财産迫在目前。

    于是他不得不向母親求援;母親答應拿她的财産作抵押,但在信上尖嘴薄舌地數落了艾瑪一通;作為抵押财産的回報,她隻要一條費莉西劫後殘存的披巾。

    夏爾居然不肯給她。

    母子又鬧翻了。

     母親帶頭讓步,想要挽回局面,提出要把孫女接去,給她作伴。

    夏爾答應了。

    但到了臨走時,他怎麼也狠不下心腸來。

    于是這一回徹底鬧翻了,甚至沒有挽回的餘地。

     随着親友關系的淡薄,他對女兒的感情也越來越專一了。

    偏偏她又不能讓他放心,因為她有時候咳嗽,臉上還有紅斑。

     他對面的藥劑師一家卻顯得興旺發達,稱心如意,世上的事件件得到滿足。

    拿破侖幫他配藥,阿達莉給他繡希臘小帽,伊爾瑪剪圓紙闆蓋果醬缸,富蘭克林能一口氣背出九九表來。

    他是最幸福的父親,運氣最好的人。

     不對!他的雄心壯志在默默地啃蝕着他的心:奧默想得到十字勳章。

    其實,他的名聲并不算小:第一,霍亂流行時期,因為無限忠誠受到表揚;第二,自費出版各種公益作品,例如……(他提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