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天涯霜雪霁寒宵

關燈
那枚青劍已被生生掣出,他身形如一團血花開謝,輕輕飄落地上。

     一縷溫潤的液體從梵天眼中淌下。

     青劍不過三尺,無論如何不可能穿透厚有數丈的石壁。

    然而這一刺恰好引動了某處機關的樞紐。

    湖水并沒有噴湧,而是順着神象英俊的面容流下,宛如大神憐顧人世的悲歡而淌落的眼淚。

     液體一滴滴,宛如更漏一般在寂靜的地宮中響起。

    突然一聲極輕的碎響從石壁的另一方傳來。

    梵天大神威嚴的面容上突然出現了一道輕微的裂痕,從眉心直貫下颚。

    随即碎響更盛,裂痕如羅網一般迅速蔓延,遍及全身,而後碎響突然變做巨大的轟鳴,神像連同那巨大的石壁一起,竟赫然從中裂為兩半! 湖底的深水脫離了石壁的束縛,将沉沉的壓力化為足以另天地變色的怒卷,呼嘯着向崇軒惡撲而來!崇軒身上的紅袍宛如烈日一般,熠熠生輝,他不閃不避,将青劍緩緩舉在眼前,突地迎着狂龍一般的怒濤,向激流中心躍身而上! 天地轟鳴,寂靜千年的湖底之水頓時一起震出巨大的波濤,激起合抱粗的水柱,向湖面突湧而去,那段幽藍的隧道也在這震天動地的巨力中,轟然坍塌。

    四周水花激湧,在深深的湖底卷開一朵朵雪白的水蓮,而正在緩緩行進的魚類們,瞬息就被這朵朵美麗異常的水蓮們撕扯吞沒。

     一時間,水下血肉淩亂,獸吼震地,大團鮮血迅速蔓延,染紅了整個湖底。

    而崇軒的身形卻化作一團巨大的紅雲,在一層青色劍光的包裹下,以不可以思議的速度,從水柱的一側穿了過去。

     日之聖湖溫潤的波濤在他身後漸漸平息,崇軒睜開眼,隔着清泠的水波,眼前赫然聳立着一座巨大的宮殿廢墟! 宮殿似乎已經在湖底靜靜沉睡了數千年。

    昔日華麗的石柱上都纏繞上了一叢叢森綠的水藻,宛如水下女巫蓬亂而妖異的長發。

    宮殿前的前方是長長的台階,足有數百極,一直延伸上去,仿佛直通天極,巍峨森嚴。

    如今,潔白的石階已經布上了歲月的苔痕,而一叢叢盛開的珊瑚卻又光怪陸離,美麗非常,布滿了整個台階。

    将荒涼的宮殿重新點染上華麗的色彩。

     崇軒依舊運起龜息之術,踏着珊瑚,緩緩順着石階遊了上去。

    宮牆本來通體潔白,卻也被水下的蒼台染成青色。

    一牆綠意逼人,然而牆上卻沒有門。

     宮牆應該有門的地方,用巨石雕就一雙巨手。

    手裡握着一柄足有一人高的石劍。

    石劍通體晶瑩剔透,毫無裝飾,隻有雲霞流轉的光環圍繞其上。

    就算在水下沉睡了千年的歲月,也依舊光華奪目。

     崇軒的目光在石劍上停留了良久,才挪向宮牆頂端。

    這裡塑着五個巨大的頭像。

    這五個頭像分别有紅、黑、青、白、紫五種色彩,都是由天然寶石整塊雕琢而成。

    神像表情各異,上面藻影縱橫,湖波陰郁,襯得這五個頭像華麗中有些詭異。

    神像神情或喜或怒,然而每一個都隐隐皺着眉頭,似乎永遠在思索這個宇宙的奧義。

     這五張面孔的其中之四,崇軒剛剛見過。

    正是大梵天的寶相。

     五道陸離的幽光從神像眉心中的印記裡緩緩透下,宛如五隻巨大的手臂,觸摸湖底的每寸土地,甚至土地上每一粒微塵。

    在深水與藻苔的覆蓋下,千載以來,寂寂無語。

    然而可以想見,在這座梵天神殿沉入湖底之前,是如何的森嚴宏偉,宛如天堂。

     即便如今,任何人站在這五道幽光之下,擡頭看着那隻有高高仰視才可見的神的面孔,能感到的隻有神的無邊之力和生命的纖弱渺小,都會忍不住在這神的力量前卑微顫栗,祈求神的寬恕。

     崇軒的目光在梵天的五個頭顱上遊走。

    這五個頭顱中,必然有神宮門戶的所在。

    他雖然并不了解諸神間紛纭的傳說,但卻也敏銳的感到一件事情: 方才的梵天神象,是隻有四個頭顱的。

    生之神梵天四面四壁,已是流傳已廣的常識。

    那麼為何此處的梵天,竟然生着五個頭顱? 而殿壁上的石臂中,握着一柄華光流溢的石劍。

    劍的用途,正是用來殺人,砍下别人的頭顱。

    ——難道這一切都是巧合? 還是開啟殿門的方法,竟是拔出石壁中的長劍,砍下梵天那一個多餘的頭顱? 然而,無論何等高明的龜息之術,也不能在水下呆的超過一個時辰。

    每一分鐘都無比寶貴,何況前邊到底有什麼樣的危險,都還是未知之數。

    所以,崇軒已經沒有時間再想。

     他不相信那些荒誕傳說中的神魔,當然也就不相信神魔手中那些似乎無所不能的神器。

    就連天羅寶藏,在他眼中,也隻是可以利用的工具。

    工具隻是提升自我的一種手段,永遠也不能代替自我——正如無論何等樣的神器,都不能代替他手中的青劍。

     他沒有去拔神臂中的石劍,而是躍身而上,揮起手中青劍,向梵天當中那個頭顱斬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