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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

    他送你到重慶。

    以後的行程就更容易了。

    到了重慶以後不要忘記去找我的堂兄,他可以給你幫忙,”黃存仁非常周到地說。

     隔壁一隻船是一個官僚包了的,船上有護兵,岸上有不少的送行者。

    這時候岸上放起了鞭炮,船快要開了。

     “覺慧,不要忘記多寫信,多寫文章來啊!”張惠如走進艙來,拍着覺慧的肩膀說。

     “你們也要多寫信來才行,”覺慧笑着回答。

     “你們三位可以上去了,船要開了,”汪先生走進艙裡來說,他已經跟他的送行者告了别了。

     于是覺慧又跟張惠如、黃存仁兩人握了手,陪着他們走到船頭。

     “二哥,”覺慧知道他跟覺民快要分别了,便緊緊地握着覺民的手,親熱地對覺民說,“再見吧。

    以後你有空,要多跟存仁、惠如他們來往。

    将來萬一有事情,他們也可以給你幫忙。

    ”他又對黃存仁和張惠如說:“希望你們以後看待我哥哥就像看待我一樣。

    你們會了解他的,他是一個很好的人。

    ” “那自然,何用你說,我跟覺民已經很熟了。

    我想他一定願意參加我們報社的工作,”黃存仁親切地、鼓舞地說。

     “二哥,你答應吧,”覺慧看見覺民還在遲疑,便勸道。

    “覺民,來吧,我們歡迎你,”張惠如熱情地向覺民伸出手去。

     “好,我答應了,”覺民下了決心說,便也伸出手去握住張惠如的手,又跟黃存仁握了手。

    過後他依戀地問覺慧道: “三弟,你還有什麼話嗎?我要上岸去了。

    ” “沒有了,”覺慧答道,接着他又換了語調說:“還有一件事,你以後見到劍雲,請你跟他說一聲,我問他好。

    我來不及去看他。

    他身體不好,應該好好地将息。

    ” “好,我一定跟他說。

    你還有别的話嗎?”覺民凄然地說。

     “還有黃媽,我真有點舍不得她。

    你要好好地待她啊。

    ” “我曉得,你還有什麼話嗎?” “琴姐……”覺慧說了這兩個字又止住,馬上換了堅決的語調說:“沒有了,”接着又加了一句:“我希望你們兩個早點到上海來。

    ” “你路上要好生保重啊,”覺民說罷,便跟着張惠如、黃存仁兩人上岸去了。

     他們立在岸上,他立在船頭。

    他跟他們對望着,彼此不住地揮手。

     船開始動了。

    它慢慢地從岸邊退去。

    它在轉彎。

    岸上的人影漸漸地變小,忽然一轉眼就完全不見了。

    覺慧立在船頭,眼睛裡還留着他們的影子,仿佛他們還在向他招手。

    他覺得眼光有點模糊,便伸手揩了一下眼睛。

    然而等他取下手來,他們的影子已經找不到了。

     他們,他的哥哥和他的兩個朋友就這樣不留痕迹地消失了。

    先前的一切仿佛是一場夢。

    他再也看不見他們。

    他的眼睛所觸到的,隻是一片清瑩的水,一些山影和一些樹影。

    三個舟子在那裡一面搖橹,一面唱山歌。

     一種新的感情漸漸地抓住了他,他不知道究竟是快樂還是悲傷。

    但是他清清楚楚地知道他離開家了。

    他的眼前是連接不斷的綠水。

    這水隻是不停地向前面流去,它會把他載到一個未知的大城市去。

    在那裡新的一切正在生長。

    那裡有一個新的運動,有廣大的群衆,還有他的幾個通過信而未見面的熱情的年輕朋友。

     這水,這可祝福的水啊,它會把他從住了十八年的家帶到未知的城市和未知的人群中間去。

    他這樣想着,前面的幻景迷了他的眼睛,使他再沒有時間去悲惜被他抛在後面的過去十八年的生活了。

    他最後一次把眼睛掉向後面看,他輕輕地說了一聲“再見”,仍舊回過頭去看永遠向前流去沒有一刻停留的綠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