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姜思茵还不知道孟家群里正说些什么虎狼之词,面前的小姑娘倒是越看越喜欢。
“桐桐要乖乖练琴,下次来老师会检查哦。”
“好!”小朋友背着妈妈跟她说悄悄话,“那老师可以让舅舅给我布丁吃吗?不让我妈妈知道。”
姜思茵想了下,决定把锅甩给孟清时:“舅舅说可以才可以。”
桐桐努了努嘴:“好吧。”
姜思茵第一次坐孟清时的车,一辆银色的雷克萨斯轿车,不知道是不是新车,但内饰都清理得一尘不染,和他家里一样干净。
姜思茵一直不明白,为什么孟清时明明和家里人关系那么融洽,还要一个人住在外面呢?
以前爸爸只有和妈妈吵架后才会去外面住,会去找别的阿姨,被她发现后想用一顿大餐堵她的嘴。
但后来她还是告诉了妈妈。
那是奶奶第一次对她发脾气。
以前奶奶虽然不喜欢她,但总是睁只眼闭只眼,时间久了也就习惯了,对她还算和气,只是动不动催妈妈生二胎。姜思茵从很小就知道,奶奶想要的是弟弟,不是她。
那次奶奶骂得特别难听,说她是扫把星,贱蹄子,不知好歹恩将仇报,因为她告密,告诉妈妈爸爸出了轨。
仿佛这件事本该永远瞒着妈妈的。
直到现在她也不知道自己当年是不是做错了,人到底是该维护正义,还是粉饰太平?
已经腐烂的关系真的有维持下去的必要吗?
“姜思茵。”突然有人叫她的名字。
姜思茵迟疑地回神,脑子里还像留声机一样播放着那些不堪入耳的骂词,恍恍惚惚的,看见驾驶座上的男人靠近。
他的下巴几乎要贴到她额头上,热气喷洒过来的时候,她才骤然清醒,瞪圆了眼睛:“你……”
“安全带。”男人嗓音有点无奈,把她身侧的安全带拉下来,扣紧,“叫你几声都没反应,睁眼睡着了?”
说完他没急着坐回去,手松松地搭在门框上,用胸膛包围出一个半圆。半圆里全都是熟悉的香味,被热气熨烫着,蒸腾着,把她的脸也蒸得微微发烫。
仿佛还能听见两人近在咫尺交错的呼吸声,姜思茵用力贴住椅背,紧攥的手指捏住裙摆:“谢谢。”
孟清时这才松了手,坐回去,唇角勾着意味不明的弧度。
车子平稳地驶出别墅。
孟清时开车不急不躁,不怎么超车,也不赶绿灯,姜思茵坐在上面舒服得困意都袭来了,但还是坚持着没睡。
孟清时似乎也有点困,打了个哈欠,把驾驶座车窗开了条小缝,放一点冷空气进来,手指一边跟着音乐的节奏轻叩方向盘,一边和她说话:“听说你找到工作了?”
姜思茵“嗯”了一声,因为犯困,嗓音有点糯糯的。
孟清时回头看了她一眼,没再说话,把车子停在路边。
姜思茵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只听见后备箱门打开又关上,孟清时回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条厚厚的灰色围巾递给她:“披上再睡。”
姜思茵道了声谢,把围巾盖在肩上,在车子缓慢的行驶中真的睡着了。
姜思茵很少在别人的车上睡着。
只因为在潜意识里,这个人对她来说很安全。
**
因为以前在谢氏做过完整项目,这次公司直接给她分了活儿,小公司人手不多,也就没让带教老师指导。除了进行提案会前让部门上司把把关,几乎由她一人独自负责设计。
如果这次提案过了,就能直接转正。
任务繁重,姜思茵连着加了好几天班,都是晚上两点后才睡。
孟清时依旧半夜出门遛狗,有时候她能听到,有时候累极了睡着了,就听不到。
因为熬夜,本来这些天应该造访的大姨妈迟迟不见踪影,再加上极速变天,帝都一秒入寒冬,这天从公司回来的时候街上人都穿上了厚厚的羽绒服。
姜思茵最近忙得头晕脑胀,也没看天气预报,早上只穿了一件不算太保暖的呢子大衣,一出公司门,料峭的寒风像刀子一样扑面而来,她立马扣上扣子,在足以冰冻大地的气温下却依旧没什么作用。
为了省钱,她不舍得打出租,像往常一样走一公里路去地铁站,路上被风吹得东倒西歪,感觉像处在世界末日,直到被地铁站的暖气包裹,整个人才像是重新在人间活过来。
小区离地铁站不算远,到家的时候,她还是没忍住打了好几个喷嚏,脑子也有些昏昏沉沉,似乎感冒了。
原以为睡一觉就行,结果第二天早上刚摸到响了一下的手机,就又控制不住睡了过去。
自此昏天黑地,什么都不知道了。
再次醒来的时候,她感觉额头上覆着微凉的毛巾。外面天大亮着,似乎是下午,阳光被窗帘遮去了一半,另一半斜射进来铺洒在她床尾,隔着被子都能感觉到脚暖暖的。
床边的椅子上,男人坐着正在看书,书名是高深难懂的英文,姜思茵皱起鼻子嗅了嗅,并没有那抹熟悉的香味,才发现自己的鼻子彻底堵住了,说话时鼻子瓮瓮的:“你……”
刚一开口,就被自己嘶哑难听的嗓音吓到,她立刻抿紧了唇。
“醒了?”孟清时把书放在她的梳妆台上,俯身过来拿开她额头上的毛巾,用手背贴了贴,态度很温柔,“已经差不多退烧了,想吃点什么吗?”
姜思茵抿着唇,摇摇头。
“不行,你从昨天晚上什么都没吃,生病也消耗了不少能量,再不垫点儿东西,胃受不了,身体也扛不住。”孟清时皱了皱眉,“粥可以吗?你的胃空太久,要吃清淡点。”
姜思茵连忙点头。
孟清时拿手机点完外卖,见她望着自己欲言又止,却又紧闭着唇不开口的模样,忍不住弯了弯唇:“你这是烧傻了?连话都不会说了?”
“……没有。”姜思茵尽量轻轻地发出声音,但听上去还是和平时很不一样,“就是很难听。”
所以不想说。
孟清时似乎没想到是这个原因,失笑了一下。
“不难听,很可爱。”他替她掖了掖被角。
他一句“很可爱”,姜思茵整个脑袋都懵了懵。
但男人的目光很认真,一点不像在开玩笑,甚至她从他眼中读出了一丝……宠溺?
可这种眼神却又和他对桐桐的不一样,她说不清楚,也看不懂。
孟清时没让她迷惑太久,笑了笑:“嗓子疼吗?我去给你拿点药?”
姜思茵点点头:“好。”
等孟清时把药拿来,她喝了一杯感冒冲剂,吞了两片消炎药,嘴里含着润喉片重新躺进被窝里。
“说话小心点,别呛到气管。”孟清时提醒她。
他真的细心到不像话。
姜思茵侧躺着看他回手机信息,才想起来一个十分重要的问题:“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啊?”
虽然在房间看到他的时候,她第一秒并没有感觉到危险和冒犯,只有一种平静。当他坐在她床边,他的书和手机放在她的梳妆台上,当他的手背贴在她额头试探温度,她居然有种离奇的错觉,他们似乎像这样平静而和谐地在一起生活了很久。
一定是那天在他家受到太大的触动,太向往那种有家人陪伴和亲情围绕的生活,才会产生这种诡异的错觉吧。
姜思茵默默地想。
孟清时短促地看她一眼,手指依旧在屏幕上敲着:“你是不是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
姜思茵愣了愣:“啊?”
“今天周六,本来上午你该去给桐桐上课的。”孟清时把手机放到梳妆台上,表情略有无奈地望着她,“我打你电话一直没人接,怕你是出了什么事,所以找物业要业主的联系方式,你朋友告诉了我房门密码。”
原来是这样。
姜思茵无比内疚地咬了下唇:“对不起啊。”
“没事,最近降温,要注意身体。”孟清时说,“生病了就好好调养,上课时间可以再约。”
姜思茵本来没那么容易生病的,就生理期前后身体会比较虚弱。上次她感冒也是生理期,骤然降温着凉。
但这些都没必要向他解释,姜思茵点了点头:“好。”
“对了,你朋友很关心你,但她人在G城回不来。”孟清时把手机递给她,“你给她打个电话吧,让她放心。”
姜思茵接过手机:“谢谢。”
孟清时站起身:“外卖快到了,我出去等。”
卧室门被关上,男人高大清瘦的背影被掩在门口,然后脚步声远了。
姜思茵给唐杏打了个电话。
那边传来女孩火急火燎的声音:“怎么样你好点没?去医院了吗?”
“没有,已经退烧了。”姜思茵回答。
“退烧了就好,你也真是的,怎么我一不在就把自己搞生病了?”唐杏责备的嗓音里夹着浓浓的关心,“以后稍微着点凉就记得吃感冒药预防一下,别以为自己身体很棒,你这次是运气好,有邻居帮忙找我,不然你想没想过后果?”
姜思茵认下她的责备,语气弱弱的:“唔,知道了,我以后会注意的。”
“对了,你那邻居人不错啊,声音也好听。”唐杏一秒变八卦,“是干嘛的?长得帅不帅?高不高?”
姜思茵提起精神跟她开玩笑:“怎么?男大学生不能满足你了?”
“什么呀,我是说你近水楼台,如果是优质男赶紧拿下。”唐杏咋了咋舌,“我是为你着想好不好?开启下一段恋情,把姓谢的远远摔在屁股后面。”
姜思茵无语扯唇:“别脑补了,人家孟医生就是好心。”
“哇塞?还是个医生?”唐杏语调瞬间升高,“颜值几分?”
姜思茵不懂这些,但在她看来,孟清时那张无可挑剔的脸怎么着也值……
“十分吧。”
她觉得自己挺客观。
唐杏深吸了一口气:“姜思茵,别暴殄天物,你不要我冲了?”
姜思茵无比平静地翻了个白眼:“你先把男大学生安排好吧,咱可以变心,但不能没有道德。”
“……你放心,我才没变心。”唐杏轻哼了声,“就开个玩笑,白大褂虽然诱人,但我可不跟医生玩,会有负罪感。”
姜思茵有气无力地笑了声:“哟,你还有这情操呢?”
“当然,白衣天使嘛。”
跟唐杏这么胡侃了一会儿,姜思茵感觉自己病好了大半。
挂掉电话,她起身去衣柜里找了套毛茸茸的家居服穿上,出卧室的时候,正好看到孟清时从外卖小哥手里拿过外卖。
关上门,回头看见她,眉骨微动了下:“你怎么出来了?”
“躺太久了,想动动。”她示意他看自己全副武装的家居服,“这样不会着凉的。”
“也行。”孟清时把粥放在餐桌上,赶紧走过去关了客厅和餐厅对流的两扇窗,只打开厨房一扇小窗通风。
姜思茵一边喝着热粥,一边看了孟清时一眼,为了不让她眼馋,他给自己点的也是粥。
“对不起啊。”她过意不去地开口,“我又麻烦你了。”
男人手里的勺子顿了顿,抬眸看过来。
四目相对的那一秒很漫长,她仿佛看到那双桃花眼里有漫山开遍的桃花,清纯又热烈。
“没关系。”他微微压低的嗓音飘过来,像那双眸一样勾人,“我愿意被你麻烦。”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感冒,她脑子格外迟钝一些,思考起来很费劲。
愿意被她麻烦……是什么意思?
姜思茵感觉她此刻的脑子就像碗里的粥,稀里糊涂一大片,飘着若隐若现的肉末,却打得太碎,嚼不出什么肉味。
孟清时看着她懵懵的样子,心想自己似乎吓着她了,敛了敛神色,带着浅淡温柔的笑容说:“我的意思是,身为邻居互相帮助是应该的,你不用怕麻烦,兴许以后,我也会有麻烦你的地方。”
面对这个才帮助过自己的人,姜思茵说不出拒绝的话,唐杏说得对,如果不是他,自己一个人在家烧到失去意识,还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于是点了点头:“好,那你有需要跟我说。”
“眼下确实有件事可能需要你帮忙。”孟清时毫不客气地开了口,“你也知道,我工作时间不规律,有时候回家太晚,这样对富贵不太好。”
姜思茵大概明白他需要什么了。
这种不规律的生活,对狗狗来说的确不太好。
“实不相瞒,我这样的情况其实不太适合养狗,但富贵是我一个好朋友送给我的,我不可能丢下它。”孟清时叹了一声,嗓音低下去,“我也找过一些帮忙遛狗喂狗的服务,可是富贵警戒心强,不喜欢那些人靠近。”
顿了顿,他望向她:“但它很喜欢你。”
“我知道这可能有点麻烦,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按照他们的服务价格给你酬劳。”
孟清时的话似乎无懈可击,从人情,到利益,她都说不出半个字不妥。
但还是有哪里不对劲。
姜思茵想了想,摇摇头:“酬劳就不用了,这也不是多麻烦的事,再说我也很喜欢富贵。”
原本是邻居之间互相帮助,扯上钱就不对味了。
而孟清时似乎早有预料,对她的话并没有很意外,勾起唇笑得温柔:“那我替富贵多谢你了。”
**
兴许是孟医生照顾得太好,这次发完烧第二天,姜思茵感冒的症状已经不严重了。
为了不拖慢教学进度,她约了孟欣岚去给桐桐上课。
桐桐看见她,惊讶地睁大眼睛:“姜老师为什么戴口罩啦?”
“老师有点感冒,怕传染给你。”姜思茵俯身摸了摸小姑娘的头,“上次布置的作业有好好练习吗?”
“有!我练得可认真了!”桐桐拉着她往电梯间走,“老师快过来。”
等一大一小两个人进了电梯,站在走廊口的孟清时被孟欣岚戳了戳胳膊:“走都走了,还看。”
孟清时清咳了声,收回目光:“我没看。”
“懒得戳穿你。”孟欣岚笑着瞪他一眼,把人往厨房推,“桐桐最近练琴可乖了,看来新老师她是真满意,说想吃你做的甜品呢,快去。”
“才回来就使唤我?”孟清时慢吞吞走着,啧了声,“不做,找爸钓鱼去。”
“钓什么鱼啊?鱼塘都结冰了,能不能有点儿年轻人的爱好?没事总跟着爸混,怪不得像个老干部。”孟欣岚无语地碎碎念,“我跟你说,这可是绝佳的表现机会,女孩子都喜欢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男人。”
孟清时略微思忖了下:“女孩子……都喜欢?”
孟欣岚煞有介事地点点头:“保证小姜老师喜欢。”
“我没问她。”孟清时一脸严肃。
“是是是你没问她,是我家桐桐喜欢行了吧?”孟欣岚翻了个白眼,把他推进厨房,“我闺女没这面子还是怎么地?”
孟清时嘴上啧了声,还是动作麻利地打开冰箱准备食材了。
孟欣岚在旁边闲看着,忍不住摇头感叹:“就那么喜欢啊?”
孟清时瞥她一眼:“什么?”
孟欣岚了然地轻笑一声,用嘴型无声地说:“小姜老师。”
孟清时脱了手套,屈起指骨敲她脑门上:“还想吃就出去,别在这儿胡说八道。”
“啧啧啧,臭男人还嘴硬,当谁没谈过似的。”
曾经也是轰轰烈烈过的呢。
这样的眼神,她也没少在那个人眼里看过。
孟欣岚靠在厨房门口,望着电视机旁那棵发财树,思绪一下子飘得很远。
**
桐桐今天学得还挺顺利,除了在她讲乐理课的时候,偷偷画了张她戴口罩的小像。
姜思茵扬言要罚她多练半小时,桐桐便献宝似的要用小像贿赂她,姜思茵难得对她严厉,非得罚她多练半小时。
桐桐这孩子是有点调皮,只不过在她面前稍乖一些,还算能压住。
四点多的时候,姜思茵想站起来活动会儿,可刚一动,突然感觉到身体里一股熟悉的热流。
难道是大姨妈突然来了?该不会这么巧吧?
她没敢再动,今天穿了件白色旗袍,虽然是加了绒的厚款,可万一沾上一点,就会无比引人注目。
她拘谨地坐在椅子上,稍微挪动了一下,想活动活动腰,紧接着又是一阵翻涌的感觉。
完蛋了。
桐桐发现她眼神不对,疑惑地问:“姜老师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没事。”她不知道该怎么跟小姑娘解释,“你接着练。”
“哦。”桐桐乖巧地点了下头,屋里继续响起筝音。
琴房门突然被敲了两下,姜思茵回过头,看见孟清时端着个托盘走进来,随之飘来的是阵阵蛋奶交融的香甜气。
托盘被放在面前的矮桌上,是几只热乎冒气的蛋挞和布丁,里面还放了红豆和葡萄干。
“哇!舅舅做好吃的啦!”桐桐开心得手舞足蹈,刚站起来又小心翼翼地瞟了姜思茵一眼,“漂亮姐姐我可以吃一个再练嘛?”
小姑娘嗓音软糯糯的,还挺有心机,知道撒娇求人的时候叫漂亮姐姐,姜思茵无奈地笑了笑:“吃吧。”
“刚出炉的,你也尝尝。”孟清时递给她一个蛋挞。
看那只修长白皙的手拿起蛋挞送到她面前,浓郁的香气扑鼻而来,仿佛指骨间都是诱人的香气,姜思茵抬了抬手,鬼使神差地接了过来。
他的手指恍惚刮擦过她指背,又似乎只是那一瞬间周围气流涌动而产生的错觉。
孟清时蹲在她旁边,自己先尝了一个,点点头:“已经不烫了,刚刚好。”
桐桐咬下一口,无比享受地眯起眼睛:“好好吃!舅舅做的蛋挞最好吃了!”
“那你可得吃够,下次不知道什么时候了。”孟清时见小姑娘一手拿起一个,恨不得生出第三只手的急切样子,笑了笑,“楼下还有,别抢老师的。”
桐桐努了努嘴:“知道啦,我就吃这两个。”
孟清时转头看向姜思茵,嗓音温和地问:“怎么样?合胃口吗?”
姜思茵迟疑地点点头:“很好吃。”
她该怎么说,这样一个又温柔,又成功,又热爱生活的男人,活成了她最羡慕的样子?
“好吃还有,一会儿给你带一盒回去。”孟清时望着她的眸底似乎在闪闪发光。
桐桐嘟起嘴巴:“舅舅我也要——”
“你妈说了,你得控制摄糖量。”孟清时用指背敲敲她脑袋,“看你这圆墩墩的,再重舅舅要抱不起了。”
桐桐嘴巴撅得更高了。
等孟清时端着空盘子出去的时候,姜思茵犹豫再三,还是叫了一下他:“孟医生。”
男人回过头:“嗯?”
“能不能麻烦你……帮我把外套拿进来?”姜思茵垂着眸不敢看他眼睛,仿佛怕被他看出什么。
如果这不是在别人家,而她恰好没带卫生巾,还穿着一身白色,或许都不会这么难为情。
孟清时愣了一秒,很快点头:“好,稍等。”
没过多久,她的毛呢外套被拿进来,叠得整整齐齐的放在旁边椅子上。
她穿上外套去了趟卫生间。
刚一进门,就看见放在纸筒上的一袋东西,正是她此刻迫切需要的。
心口忽然像被什么无比轻柔地敲了敲,一阵水波无声的荡漾。
**
衣服没有被弄脏,危机也悄然解除了,只是感冒加上小腹的坠痛,令她接下来有些没劲儿。
终于捱到课程结束,她没在孟家逗留,怕又被留下来吃晚饭,孟清时医院也有事,正好把她带回小区。
经过便利店的时候,他下去买了袋暖宝宝,姜思茵接过后愣神了好久。
直到单元楼下,他把车稳稳地停在路边,转过来没头没尾地问她:“还好吗?”
“嗯,还好。”她也没头没尾回了一句,“今天也谢谢你了。”
“客气什么。”孟清时毫不在意地笑了笑,“你好好休息吧,今天不用遛狗,我开个会就回来。”
今天她的确不太想动,恨不得马上飞回家里,倒在床上睡个天昏地暗。
姜思茵有气无力地点点头:“嗯,那你开车小心。”
说完她捂着肚子慢吞吞下了车。
刚走进单元楼,忽然听见身后的车喇叭声。
姜思茵回过头,只见驾驶座车窗开着,那双桃花眼正灼灼地望着她。
吐息间白汽缭绕,让那张无可挑剔的俊脸有些似真似幻。
“102938。”
听见他的声音,姜思茵愣了愣:“什么?”
孟清时笑了笑,手搭在车窗上,有那么一股矜贵公子的调调:“我家密码。”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第二天,姜思茵一大早就去了公司。
主管千叮咛万嘱咐今天的提案会不能出一点差错,一定要获得甲方爸爸的青睐,姜思茵便一直绷着劲儿,可直到十点多,甲方爸爸才姗姗来迟。
姜思茵深吸了一口气,赶走漫长等待积攒下来的困意,调整好笑容走到投影仪前,把U盘插进笔记本电脑。
“各位好,今天由我来阐述一下对贵公司嘉年华场地的设计方案……”
对上主管的眼神,姜思茵总算确定对方心里一块石头落下了。提案会结束,主管把她拉到一边,用力拍了一下她的后背:“可以啊,刚我都看不出来是新人提案。”
提案会很成功,她完全没有怯场。
用心做出来的设计方案,清晰明了的阐述,加上姜思茵特别挑选的烟蓝色旗袍和串珠披肩,和那家主打国风贵妇化妆品的公司无比契合,对方总监的反馈明显是满意的。
以前在谢氏,人才济济,她根本没有出面提案的机会。
回想起上次站在那么多人面前讲话,还是初三毕业典礼上的演讲,距今快有十年了。
那似乎是她二十四载的人生里,最光辉耀眼的时刻。
然而短暂的光辉过后,便是长久的跌入尘埃。
**
项目合同顺利签了下来,甲方负责人对姜思茵的表现特别满意,点名让她参与到项目推进。考虑到还是新员工,没让她负责,但也是十分明显的青睐了。
当天下午,主管就叫她去人事部办理了转正。
姜思茵很久没这么开心过,晚上回去遛狗都是哼着歌的。
路过便利店时,给富贵买了根特大号火腿肠。
便利店老板见她牵着富贵,笑着问:“孟医生的狗啊?”
姜思茵一边撕开火腿肠包装,一边点头回答:“嗯。”
“诶唷,孟医生都有女朋友了。”老板回头叫自己儿子,“大川,听见没?孟医生都有女朋友了!你能不能抓点儿紧?”
啥?
姜思茵一愣,忙不迭摇头:“我不是——”
愣神间,富贵已经开始自助式狼吞虎咽。
老板哪还听得进她说话,无比激动地训自己儿子去了:“我跟你说,你现在不着急,到时候好姑娘都被别人抢光了,你长得也就一歪瓜裂枣,别要求那么高,女孩子人品好,心地善良就行,你……”
老板还在对儿子苦口婆心,姜思茵无奈地摇了摇头,拍拍飞速啃完一根火腿肠的狗脑袋:“走吧富贵。”
富贵意犹未尽,舔她的手。
“没有啦。”姜思茵把手藏起来,笑着拉了拉狗绳,“回去找你爸要去。”
把富贵送回孟清时家里,正要离开,富贵睁着一双狗眼睛可怜巴巴地望着她,尾巴用力地摇,似乎在依依不舍。
姜思茵忍不住心软,又陪它玩了一会儿飞盘,征求孟清时同意后给它开了个罐头,才回到自己那边。
说好的搬过来和她当室友,唐杏就给她开了张空头支票。
原先说多陪几天父母,紧接着工作室开张,又到处飞来飞去谈合作,说没时间搬家,暂时搁置,等忙完这阵再搬。
姜思茵到现在还是一个人住,九十多平的房子冷冷清清,她开始有点明白孟清时为什么会养条狗了。
周末休息,姜思茵把视频号收入和去孟家教学的外快整理了一下,合并五千块钱打到谢瑾成银行卡上,备注:【婚戒分期付款】。
婚戒定制用了五万多,算下来她和谢瑾成各两万七左右,幸亏平时她从来不要谢瑾成的钱,吃饭也是他付一次,她就会记着找理由请回去,他送的礼物也全都留在了谢家。
她跟谢瑾成之间干干净净,没太多利益的牵扯,不至于分手后算不清。
谢瑾成的联系方式早被她拉黑了,也就不用欣赏他装模作样的推拒表演。
其实他是个无比现实和利己主义的男人。
以前她被假象所蒙蔽,可自从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许多细节如今回想起来,都令人脊背生寒。
如果项目进行得顺利,工资加上奖金提成是一笔不菲的收入,到时候应该很快能两清,让这个人彻底离开她的生活。
然而姜思茵没想到的是,钱转过去不过两小时,她下楼道倒个垃圾的工夫,居然也会碰到谢瑾成。
保时捷卡宴横在楼门口,像一块巨型拦路石,但他似乎并没有开走的意思,看见她,还满脸惊喜地下了车。
“茵茵!茵茵你等下。”谢瑾成拦住她刚刚转身的脚步。
姜思茵烦躁地抹开他放在自己胳膊上的手:“有事吗?”
谢瑾成手僵了僵,见她没继续往里走,便收回来,脸上挂着“深情如一”的笑容:“茵茵,你给我打钱是什么意思?我说过我们之间不用这样,你不用拿钱来试探我,只要你一句话,我愿意让你回到我身边。”
“谁试探你了?”姜思茵极其无语地瞥他一眼,“我说过,婚戒的钱我会还你。定制婚戒留着也没什么用,我们各付一半,你把我那枚给我,算是两清。”
谢瑾成笑了一声:“不是两清吗?那你为什么留着我的婚戒?你还是放不下我是不是?”
姜思茵扯了扯唇:“论斤卖,还是扔了,你管我?”
若是以前,姜思茵不会这么说话,跟他在一起的三年她几乎把自己磨成一个没有棱角的人,按照他想要的样子变得温柔贤惠,宜室宜家。
把婚戒拿回来,也是想亲手把这段感情挫骨扬灰。
分手了,还让对方留着他们的爱情故事定制的婚戒,总觉得心里膈应。
“茵茵,你别这样,我是真的想跟你重新开始。”谢瑾成认真起来,“你不是喜欢弹古筝,拍视频吗?我决定了,以后我不干涉你,你想怎么弹就怎么弹,视频也随便拍,我妈那边我会搞定,我说话算数,好不好?”
姜思茵垂下眸没说话,谢瑾成以为她是动容了,眼里流露出光彩,却猝不及防,被女孩抬起的锐利目光刺痛。
“谢瑾成,你真当我什么都不懂吗?”
她的眼神太过清醒,谢瑾成愣了愣。
姜思茵看着他,虽然他足足比她高了二十公分,却仿佛是她在居高临下,目光里充满嘲讽和蔑视:“以前见我是小打小闹,嫌我给你丢人。现在我一条视频两千万浏览量,找我的品牌商也越来越高端,你这是看到价值了吧?想为你处处碰壁的新项目找出路?主意都打我这儿来了?”
虽然这段时间没联系,但谢氏的新闻偶尔会推送给她,其中就有重大人事调动。谢瑾成离开了原来的子公司,去负责一家医疗器械公司,说是原来的负责人因为搞黄项目而跑路了,公司一团乱麻,他作为集团太子爷,临危受命去稳定军心。
被戳中心思,谢瑾成脸上有一瞬间的尴尬:“茵茵,你怎么能这么想我?”
“那你要我怎么想你?”姜思茵冷哼一声,“一个和亲妈算计未来老婆的男人,为了你家利益,你有什么干不出来的?”
谢瑾成继续为自己解释,但明显没了刚才的底气:“我真的没有这么想过,茵茵你要相信我……外面冷,我们去你家谈好不好?我出差给你带了礼物,是你最爱吃的——”
“不要再白费力气了。”姜思茵面无表情地打断他,“念在你以前帮过我的份上,我还想给你留点体面,你也自尊一下好吗?”
男人为了利益真的可以不要脸,不要尊严,也不要良心。
她一时之间也没法分辨,谢瑾成究竟是变成了这样,还是他原本就这样?
当初那个不计回报帮助她,陪伴她走出低谷的男人,真的是他吗?
还是她记忆里的一场梦?
三年前那张脸和如今的这张脸重合,一时之间,心底只有凉凉的讽刺。
兴许是她的话太过直白刺耳,谢瑾成脸色越来越难看,突然上前一步,将她抵在单元楼门口的柱子上,双手紧紧按着她的肩,低下头来。
姜思茵用力撇开头,男人嘴唇落了空,呼吸喷洒在她颈间,嗓音低哑,是他以往调情时惯用的语气:“你就这么嫌弃我了?以前不是很喜欢的吗?嗯?”
姜思茵梗着脖子,手用力抵在他胸口,胳膊也绷得笔直,使出全身的力气阻挡他靠近。
然而她到底僵持不过一个大男人,谢瑾成用身体压着她,一只手捏住她肩膀,另一只手强硬地掰过她脸。
灼热的气息眼看就要压下来,她胃里一阵阵恶心翻涌,却无法挪动分毫。
想抬腿踢他,连腿都被压得死死的。
绝望席卷过脑海,突然从空旷处传来一声无比嘹亮的狗叫。
姜思茵已经能从许多狗中第一眼辨认出富贵,自然也能听出那是富贵的声音。
在谢瑾成被吓破胆的同时,将他狠狠地往花坛里一推。
虽然谢瑾成前一秒稳住了身形,后一秒还是跌进了花坛,昨晚下过雨,滚得他一身泥。
还不停凄惨地嚎叫着。
这次富贵没放过他,尖锐的牙齿咬住他小腿,在他哀嚎甩动时也没松开,反而咬得越来越深,平日乖巧可爱的狗眼里此刻充满陌生的愤恨,牙齿里渗出血。
直到一抹颀长身影站定在姜思茵旁边,男人凉薄的眼里像夹着森冷的刀光,他故意顿了一下,才开口:“富贵,回来。”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含入V通知)
富贵终于松了口,把痛苦哀嚎的男人扔在花坛里,雄赳赳气昂昂地回到孟清时身边。
半小时后,两人一狗在派出所里。
谢瑾成被带去打狂犬疫苗和包扎伤口了,姜思茵捧着警察大哥倒的茶,有点心神不宁。
虽然富贵扑过去的时候她心里挺爽的,不过发展到如此境地,她不知道该怎么收场。万一谢瑾成说什么都不愿意和解,那岂不是给孟清时添了很大麻烦?
可反观另一个人,像没事儿似的在那逗狗玩。
为了避免狗再伤人,警察把它用绳子栓在椅子上,起初它不愿意,嗷嗷叫,被孟清时安抚下来。
孟清时拧开一瓶矿泉水递给富贵。
“漱漱口。”他摸了摸狗头,嗓音带着点戏谑,“什么人都乱咬,也不怕得病。”
姜思茵:“……”
在气氛严肃的派出所里,她憋不住笑了出声。
因为有那一人一狗在,时间也不算那么难熬。
直到谢瑾成回来了,后面还跟着谢母,那个尖酸刻薄的阔太太打一进门就用鼻孔看姜思茵,嘴里碎碎念着:“就说你差点娶了个丧门星,还好你妈我精明,咱家没让她给害了。”
富贵听得懂似的,冲她一阵凶神恶煞的猛吠。
孟清时摸了几下狗头,它才忿忿不平住了嘴,嘴里还不停发出压抑的呜声,如果不是被拴着,恐怕已经冲过去了。
谢瑾成和他妈同等货色,或许骗得过人,却骗不过狗。
警察清了清嗓子,问孟清时和姜思茵:“你们两个的家长呢?”
姜思茵有一瞬间的局促,但很快被孟清时接过话茬:“我父亲刚下手术,在路上。”
警察见姜思茵似乎有难言之隐,再者她也没犯事,点了点头,没再多问。
谢母还要继续碎碎念,警察一句“肃静”,才终于住了嘴,一直等到孟父过来。
比起谢母一身醒目的名牌,空气里都散发着人民币的气息,孟父整个人要低调很多,但还是无法压住朴素的衣着之下并不朴素的气场。
一直坐在椅子上喝茶的老民警见了他,礼貌地笑着迎上来:“孟院,怎么是您啊?”
“听说我儿子的狗犯了事,过来看看。”孟父瞥了被孟清时摸头的富贵一眼。
“有话快说吧,我院里还有事。”孟父坐到调解室一侧,瞥了眼谢家母子,“你们什么诉求?是要赔钱还是怎么着?”
谢母坐在对面,无比神气地昂着下巴,嗓音尖锐:“不仅要赔钱,还得跟我儿子道歉,医药费你们也得全包。我儿子可是上市公司总裁,一分钟能挣好几万,你们算算你们耽误的时间,全都得赔给我们。”
孟父若有所思地点了下头,看向自家儿子和旁边的小姑娘:“你们俩什么意见?”
姜思茵抢先开了口:“不能怪孟医生和富贵,是他先对我意图不轨,富贵是为了保护我才咬人的。楼门口有监控,你们可以看。”
谢母阴阳怪气地“哟”了一声:“这别人家的狗,凭什么保护你啊?你跟这男的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吧?我看就是主人唆使狗行凶,一路货色,自己一身骚还污蔑我儿子,呸——”
“请你注意言辞,我们有录音,对方可以告你诽谤。”老民警神情严肃地看了她一眼,对旁边的手下道,“小区监控弄到了吗?把视频发我。”
没过多久,他手机收到了监控视频。
视频上谢瑾成对姜思茵所做的一切都清清楚楚,谢瑾成一看就慌了,连忙辩解道:“警察叔叔,她是我前女友,我俩以前感情很好的,这……这样很正常吧?”
老民警干了几十年了,眼睛也不瞎:“正常?那她为什么要推你?就算是夫妻,违背对方意愿也是耍流氓。”
谢瑾成抿了抿唇,求助地看向他妈。谢母刚说完姜思茵,却被儿子的流氓行径当场打脸,一时间表情有些难看。
“不过视频我看了,要说是正当防卫也很牵强。”老民警望向孟父,叹了一声,“这里谢先生已经被推开了,并且倒在草地里,骚扰行为结束,严格意义上已经不算是正当防卫。”
孟清时勾了勾唇,手指无声地在桌上点着:“但我的狗认为这个人依旧很危险,这个没办法客观判断,您也看到了,我没有唆使我的狗,它是自己冲过去的。”
谢母尖着嗓子哼了一声:“别强词夺理了,你就是故意行凶,我们不同意和解,不仅要他们赔钱道歉,还得拘留!”
孟父清了清嗓子,倾身向前,表情认真地望向老民警:“那骚扰的事怎么说?”
谢瑾成连忙张口:“我没有——”
“齐警官,这姑娘跟我儿子是邻居,也是我孙女的家庭教师,我可以跟你打包票,是个人品端正的好姑娘,你可得判得公正点儿,别让小姑娘受委屈,白被人欺负了。”孟父语气是商量的语气,目光却锐利而矍铄。
“明白。”齐警官望向谢家母子,解释道,“现在的情况是,谢先生对姜小姐存在性骚扰行为,证据确凿,如果对方坚持的话,可以判处15日以下拘留。”
“不行!”谢母一下子毛炸了起来,“我儿子可是上市公司总裁!不能被拘留!每天几个亿的交易,他拘留了公司运转不下去,你赔钱吗?”
“这里是派出所,请冷静,我正在为你们调解。”齐警官有些烦躁地瞥她一眼,“对于你指控的故意伤害行为,证据不足,且存在争议,如果你们坚持可以找法院打官司,但我建议你们好好考虑一下双方和解,毕竟你儿子是上市公司总裁,性骚扰的新闻,多少会对公司有影响。”
谢瑾成接手的公司如今正是风雨飘摇之际,禁不起一点打击,连让集团拨给资金的要求,董事会都通不过,否则也不会把主意打到姜思茵头上。
而姜思茵,不希望这件事闹大,让孟清时和他父亲因为自己受牵连,于是率先点点头:“如果对方不追究孟医生和富贵,我同意和解。”
谢母翻了个白眼,盯着她问:“你保证不会把事情发到网上,影响瑾成的公司?”
姜思茵如今的名气不是当初了,多少让人有些忌惮。
她再次点点头,目光很笃定:“我保证。”
“行,那我们就不追究了,放你一马。”谢母拉着谢瑾成起来,“走了,真是的,晦气死了,浪费我这么长时间。”
齐警官把文件夹推过去:“签个字,就可以走了。”
谢母不情不愿地签了字,拉着一瘸一拐的儿子走出派出所。
孟父医院有事,便没管两个孩子,解决完就上车离开了。
这里离家不远,姜思茵和孟清时牵着富贵往小区里走,孟清时似乎对结果不太满意,表情虽然和平时没什么差别,淡淡的,晕着温柔的光,脸上却不见什么笑容。
傍晚的火烧云缀在天空上,像晕染的油画一样美,城市褪去白天的繁忙,人间烟火逐渐浓重了。
路边的烧烤开了摊,姜思茵闻着那香味,肚子里的馋虫就被勾起来。
发现她不由自主地往那边回头,孟清时这才笑了笑,问:“想吃?”
“……有点,我好久没吃烧烤了。”姜思茵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脖子,望着烧烤摊的目光别提多亮。
孟清时走过去,拉开一把椅子,“那就吃吧。”
姜思茵看着他为自己拉开的椅子,愣了愣:“你也要吃吗?”
孟清时眉梢微动:“不欢迎我一起吃?”
“不是的。”姜思茵连忙解释道,“我以为你们医生都很懂养生,所以不喜欢这种路边摊,不健康。”
“哪那么多规矩。”孟清时拿了张纸巾擦桌子,唇角噙着笑,“懂是懂,但我们吃的未必比你们讲究,忙起来有什么吃什么,有时候夜里下班,就剩烧烤,没得选。”
“哦。”姜思茵点点头,像是知道了什么大新闻一样惊喜,“那今天我请你吧。”
孟清时把纸巾扔到垃圾桶,惊讶地抬眸,对上小姑娘笑意粲然的眼睛。
姜思茵看着他,似乎心情很好:“就当谢谢你今天帮我啦,还要给富贵点几根火腿肠。”
被她真诚的谢意击中心底,孟清时眼里的光却凝了凝:“谢什么,那家伙也没受到惩罚。”
“谁说没有?被我们富贵咬得那么惨。”姜思茵一脸认真道,“他腿上的伤得好久才能恢复呢,还要打好多针,疼死了,这么算起来我还是赚的。”
想起谢瑾成腿上的惨状,姜思茵心里就痛快,可当她猝不及防抬起头,看见孟清时的眼神,脸上的笑容便僵住了。
她眼皮忍不住抖了一下:“你……怎么了?”
从未见过他这样的眼神,平日里温润如水的桃花眼变得像探不到底的深渊,幽暗的目光仿佛要将她吞噬。
“不能这么算。”
姜思茵听见他声音,也像隔着层膜,不太真切:“……什么?”
忽然,一抹温柔的力道覆盖在头顶,是男人抬起的手,从头顶到后脑勺一路穿梭进柔软的发丝,和他低沉的嗓音一样传达着叹息和安抚:“我说,不能这么算。”
微微凉意紧贴着头皮,男人手指间的力道让她禁不住往前倾了一些,离他更近了。近到能感受到他胸膛的热度,能清楚嗅到他身上浅淡的木质香,仿佛被一阵风裹挟着,吹进她心底。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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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黎栀刚回国,家里就给她安排了个未婚夫,谢家大少爷谢予琛。
听说人长得是芝兰玉树,如谪仙下凡,只不过年纪轻轻,居然跟一个老道士云游四海。
今年夏天他正好回来,履行两人之间的婚约。
谢家和黎家素有生意往来,为了不影响长辈之间的关系,黎栀找谢予琛商量和平解除婚约,却惨遭拒绝。
男人顶着一张星月皆为之黯然的脸,语气漠然高深:“父母之命,理当遵从。”
黎栀:“……”
这是哪个山洞爬出来的山顶洞人?
呜呜呜这婚她退定了!
听说道士都喜欢长发飘飘的矜持仙女,黎栀每次和他见面都打扮得艳俗性感,抛媚眼献殷勤,屡屡差点将人扑倒。
谢予琛仙风道骨,超脱物外,黎栀出门五百万跑车代步,一身奢侈高定,珠宝首饰不要钱似的往身上挂,让他陪自己出席拍卖会,当着他的面拍下价值三亿的宝石项链。
谢予琛起初坐怀不乱,绅士气度,后来果真也冷淡了她。
黎栀可怜巴巴地对父母说:“我和谢大少爷性格不合,三观不合,他好像很讨厌我,不然还是算了吧。”
隔天晚上,刚回到自己公寓,一周未见的谢予琛突然出现在她家门口。
男人眼底浓黑如墨,像无底深渊:“为什么要退婚?”
黎栀被他看得晃神,心跳也失了韵律。
风尘仆仆的男人从兜里拿出一个黑丝绒盒子,里面躺着她心心念念的那枚粉钻。
昨晚她才得到消息,有个中国人在巴黎用六亿美金拍下了它。
“不是说送你这个就能结婚?”谢予琛望着她,嗓音低哑。
黎栀动摇了,第一次觉得这个男人好像也不错。
况且以他温厚老实的性格,应该能被她拿捏得死死的。
然而婚后,她才知道什么叫识人不清瞎了眼。
温厚老实?
仙风道骨?
黎栀无比哀怨地揉着一天比一天酸痛的腰。
他怕是个假道士吧!
tips:
白切黑狼系霸总X黑切白纯情大小姐。
双处双初甜宠文,男主暗恋女主多年。
第15章 (一更)
她好像被那双眼勾住, 所有思绪都陷进去。
一直知道孟清时的眼睛很漂亮,从第一次在医院遇见他,就短暂地因这双眼睛失了神。他看着人的时候, 总能给人一种面前便是他的全世界的错觉。这种错觉很暧昧, 这样的眼睛也不能多看,所以她一直避免长时间的跟他对视。
然而此刻,他的手放在她后脑勺, 并不强势的力道却令她不得不抬起眸, 迷失在那片桃花林一般绚丽而深邃的眼瞳里。
“那是他应得的代价。”男人的嗓音也仿佛带着蛊惑,回荡在她耳朵边,“但无论什么代价,也不能抵消他做过的, 和你受过的伤害。”
兴许是被看得太久, 她胸口居然一阵阵发热,心脏跳动的频率也变得不太正常。
夕阳落在他眼睛里, 像两团温暖的火焰。
直到这种不可名状的气氛突然被打断, 烧烤摊老板笑吟吟问了一句:“两位, 点菜吗?”
姜思茵如梦初醒,忙转开视线, 落荒而逃似的走到摊位前:“那个, 我要一份羊肉串, 生蚝,茄子……”
孟清时目光浅淡而温柔地望着女孩,颊边的粉色不知道是夕阳映的,还是别的。
但总归是赏心悦目。
摸了摸富贵的脑袋, 他走过去站在姜思茵旁边:“她点的都要双份。”
“好嘞。”姜思茵几乎把所有的荤菜都点了, 老板指了指单独被她落下的鸡肝, “这个要不?自己家的鸡,新鲜着呢,一般人我不告诉他。”
“不用了,不爱吃。”孟清时从钱包里拿出一张100块,递给老板,“加瓶豆奶,还有雪碧。”
姜思茵见他付了钱,连忙伸手去拦:“说好我请的。”
老板挺有眼力见,火速找了钱递给孟清时,笑呵呵道:“哪有小姑娘请的道理啊。”
这两人明显是一伙,姜思茵没办法,只好作罢,拿着热乎乎的豆奶坐到桌边,一边捧着豆奶捂手,一边欲言又止地看着孟清时。
“其实我请得起。”姜思茵小声道,“我转正了,马上要发工资,还有项目奖金。”
“没说你请不起。”孟清时笑着拉开易拉罐盖子,“今天算我帮你庆祝,你留着下次。”
姜思茵想了想,也行:“那好吧。”
豆奶是热的,可雪碧是常温,这天气常温和冰的差不多,孟清时一口下去,眉头都没皱一下。
姜思茵看着都觉得冷,不禁把羽绒服帽子拉起来。
大冬天在外面吃烧烤的不多,老板烤得挺快,没一会儿就上桌了。
姜思茵一边啃着羊肉串,一边拿了根没放辣椒的火腿肠,喂给富贵吃。
富贵像饿了好几天似的,她羊肉串还没吃两口,火腿肠就风卷残云地解决干净了,望着她眼巴巴要下一根,嘴里发出和平时不一样的声音。
老板上菜时经过这边,惊喜地“哟”了一声:“这狗还会叫妈呢?”
孟清时闻言也笑了,拿了根火腿肠逗它:“我怎么不知道你还会这个?平时也没喊过爸爸啊,过来,叫一声——”
富贵哪还会理他,疯了似的对着火腿肠狼吞虎咽。
姜思茵看着那一人一狗,想起老板刚才的话,整只脑袋都开始发烫。
一定是帽子捂得太紧了……
**
接下来一段时间,姜思茵变得比之前更忙,别说请孟清时吃饭,就连每周给桐桐上课都来去匆匆,要省时间回去加班加点,推进项目。
因为经常时间对不上,她也不能等,孟清时最近都没接送她,两人碰面的机会更少了。
以前遛富贵,她会去小区外的公园多走走,现在都只到它惯常上厕所的地方,解决完毕就送它回家。
被大金毛可怜巴巴地望着,她也没办法,只能摸摸狗头安慰:“等我忙完这阵再带你去公园和别的小狗玩哦,乖。”
身形庞大的金毛再次发出那种可怜巴巴又可疑的声音。
“哟,这狗还会叫妈呢?”脑子里这话再次蹦出来。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姜思茵不自觉又开始脸颊发热,连忙捂着耳朵走出去,说了一半突然觉得不太妥,“对不起老板,我不是故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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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项目周期不长,很快便迎来了致雅公司的嘉年华活动,也是十周年庆。
作为姜思茵第一个全程跟进的项目,她收到了甲方的邀请函。时间和地点都很友好,足够她美美地休息一个周六,再去晚宴上吃喝玩乐。
部门主管肖祁在整个项目都很照顾她,周六那天,亲自开车过来接她去晚宴地点。
姜思茵出门的时候正巧碰见孟清时,是这一个星期以来第一次打照面。
她穿得隆重,一身浅绿色旗袍搭白色皮毛小坎肩,珍珠项链和手镯都没少,头发也挽得仔细,发髻上戴着白玉簪,刘海用卷发棒卷出了弧度;脸上妆容精致,一点樱桃似的朱唇在灯下盈盈发光。
孟清时先是怔愣了一下,随即收起眼中惊艳,状似平常地问:“要出门?”
说着按了电梯关门的按钮。
姜思茵两只手拎着刺绣手包,“嗯”了一声,解释道:“甲方公司的晚宴。”
电梯平稳地下行,孟清时唇角勾了勾:“在哪儿?我送你。”
“不用啦,有同事来接我。”姜思茵朝他粲然一笑,走出电梯,指了指楼门口横着的那辆黑色奔驰,“我先上车啦。”
奔驰车主从驾驶座下来,是个穿着西服套装的高大男人,五官端正,样貌年轻,似乎也是为晚宴精心打扮过的,头发上抹了发胶,很有型。
他打开副驾驶的门,温和有礼地站在旁边,手按在车顶:“上车吧,美丽的女士。”
姜思茵忍不住笑出声来:“肖主管,您别这样,我好不习惯。”
肖祁勾唇笑了笑:“今天我不是主管,只是你的男伴。”
姜思茵无奈地笑着上车,紧接着车门被关上,肖祁绕过车头进了驾驶座,黑色奔驰在孟清时眼中绝尘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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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司老大也收了邀请函,可没空来,让他们代为送礼。
对肖祁这人,姜思茵不做他想,只是个很好的工作伙伴。表面上无可挑剔,长得帅,能力强,人缘好,但私底下她并不了解。
如果不是合作公司邀请这种明面上的场合,姜思茵也不敢贸然和肖祁单独参加。
晚宴是露天的,姜思茵负责花草摆放和设计,配合专业灯光师调出的灯光,简直美得像人间仙境。
她身上的旗袍和这个古色古香的仙境相得益彰,刚一入场,就被不少人注意到了。
搭讪的男士被肖祁应付走了两个,应酬甲方老板的时候,他本想替姜思茵挡酒,姜思茵却果断喝了。
一来是给甲方老板面子,二来,她不希望欠肖祁的人情。
肖祁一晚上和不少人聊着,也从没冷落了姜思茵,说今天机会难得,要带她多认识点人脉,以后工作用得上。
肖祁这人的确人缘好,哪怕是姜思茵只听过名字的大佬,跟他也能笑呵呵侃两句。
“来,小姜,咱们跟黄总喝一个。”肖祁喝红了脸,越发兴致勃勃,“咱可说定了啊黄总,下次有好项目,别忘了我们公司。”
肖祁仰头闷一大口,姜思茵忍着嘴里的苦味,只稍稍抿了一小口。
包里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本来她懒得拿出来看,可紧接着又震动好几下。姜思茵怕谁找她有什么急事,只好跟肖祁说了一声,去人少的角落拿出手机。
是孟清时发来的,几张富贵坐在窗前沉思状的照片,旁边放着的肉罐头居然一口没动。
【是不是你最近给它喂太多罐头了?】
【不应该啊,这小子以前可不嫌罐头多。】
【它是不是想你了?】
【瞅这小眼神,我看真的是想你了。】
【什么时候回来?你不摸摸,我看它今晚不会睡觉。】
孟清时平时话没这么多,不过对于富贵,他算是难得的父爱如山,微信轰炸也不奇怪。
姜思茵笑了笑,回复:【快了,大概一个半小时吧。】
虽然一会儿老板们还有午夜场,但她这种小喽啰是可以不参加的,一般也不会带女孩子去。
孟清时:【在哪儿呢?】
姜思茵给他发了个定位。
孟清时:【巧了。】
【我有点事要去趟三院,顺路,一会儿带你回来?】
三医院似乎的确离这儿不远,姜思茵回头看了看不远处的肖祁,醉醺醺的跟人侃天侃地,脚步都有点飘了,嗓门倒是还挺大。
他们这帮男人有个毛病,对于酒驾醉驾没那么敏感,总觉得自己车技好,不会出事。
姜思茵断不敢坐他的车回去,哪怕是叫代驾,跟醉汉一起也不安全,于是回复孟清时:【好,那谢谢了。】
肖祁本来是要和老板们去夜总会的,可不知道为什么,看见姜思茵提前离开,就跟她去了停车场。
姜思茵有点警惕地跟他保持一段距离,礼貌地问:“肖主管,我帮您叫个代驾吧?”
走到自己的车旁,肖祁靠着车门笑了笑,大着舌头摇头晃脑地说:“不用,不着急,我们待会儿再走。”
姜思茵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您……还有什么事吗?”
肖祁紧跟着贴过来,因为醉得太厉害,脚步有些踉跄,被姜思茵灵巧地躲开。
吸取了之前谢瑾成给她的教训,她尽量避免给男人困住自己的机会,往空旷的地方移动。
肖祁追得有点烦了,站在原地吼她:“你别走啊,跑什么?我有话跟你说。”
姜思茵站在他两米开外:“您就在那里说吧。”
“这么远你能听到?”肖祁啧了一声,又抬脚朝她迈过来,身形不稳,差点要倒在地上。
姜思茵正犹豫着要不要扶一把,万一人摔坏了她不好跟老板交代,可还没犹豫出个结果,突然从身后出现一道高大身影,护在她面前的同时,把肖祁摇摇晃晃的身躯扶住。
来人虽然语调温和,却令人不寒而栗:“这位先生,你喝醉了,需要送你回家吗?”
“你谁啊?你特么从哪冒出来的?谁要你送了?”肖祁骂骂咧咧地指着他说。
孟清时松了手,任由他一滩烂泥似的跌在地上。
“好的。”孟清时勾起凉薄的唇角,脱下身上的长款毛呢外套,笼在姜思茵单薄的旗袍外。隔着外套把手腕内侧搭在她肩膀,看似亲昵的动作,被他做得绅士而有分寸,目光却凉得彻骨,任谁看了都会心惊胆寒,“走吧,他说不用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