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衾宋昀川

1、五号
*如果用一个词汇去形容宋昀川,周衾觉得最适合的是‘夏天’。
干燥的,炙热的。
温暖的,又带着汽油柏路松木香的那种夏天。
-
八月末的江镇天气颜色干燥,而这年温度则是达到了新高,即便是夜幕降临,天黑下来的情况,空气里仿佛都带着烧不尽的灼气。
七点钟,江镇三中的校园里空荡荡的,只有高三教学楼的灯还亮着,教室里一个个穿着校服的学生强打着精神,或做卷子或打盹儿,形色各异,小小一隅千奇百态。
而其中一间教师办公室的灯也是亮着,且围堵了大部分的人在里面,有老师有家长。
大晚上的吵吵嚷嚷,争执不休。
几乎不像是一所重点高中的晚自习会出现的画面,可也确实在发生着。
办公室里有两伙人在争论着,是家长和从中协调的老师,但更引人注目的是身在其中的两个女学生。
其中一个坐在椅子上,鞋脱了下来两只脚是光着的,一只脚上缠着雪白的绷带,从里面微微透着一丝泛红的血迹,女生头发有些乱,脸色苍白,眼睛都哭红了,直至现在也是抽抽噎噎的,像是一朵被霜打了的小白花,柔弱又可怜。
而另一个女生则是站在门口,纤细的身子笔直的像颗小白杨,乌黑的头发梳成高高的马尾辫,一双琥珀色的眼睛冷漠又疏离的看着眼前闹哄哄的场景。
女孩皮肤白皙,身上穿着齐整的校服,有些大的领口里露出的锁骨像是排骨精,瘦的可怜。
她明明被拖进了这场漩涡里,却好像周身有着一层真空地带,即便站在此处,也仿佛与她无关一样。
“周衾,你过来。”直到戴着眼镜的班主任苏红一脸严肃的叫了她的名字,女孩儿才终于有了些反应。
她轻轻抬了下眼睛,长睫毛翁动,声音软糯中带了一丝清冷:“老师,什么事啊?”
“……你家长怎么还没到,这都半个小时了!”十分不满女孩儿置身之外的态度,苏红镜片背后的眉眼重重的一沉:“我不是让你通知你家里人了么,今天这事儿很重要,不要以为能搪塞过去!”
“老师,我爸妈都不在江镇,我告诉过您了呀。”周衾歪了歪头,十分无辜的模样。
苏红:“这个我知道,但你不是和你叔叔婶婶住在一起么?让他们其中谁过来一趟。”
听她这么说,周衾抿了抿唇又不说话了,明摆着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摆烂态度。
“周衾,你态度给我严肃一点!”苏红被她气的半死,声音愈发高了:“你现在可是涉嫌故意伤害同学,还要这么若无其事?”
苏红这么一说,她身后的两个家长更加愤怒了,瞪着周衾的眼神恨不能把她生吞活剥了。
“老师,你这是没有证据的诬陷我。”周衾咬了下唇角,严肃的反驳着:“总不能因为我和方琼雨关系不好,就觉得在她舞蹈鞋里放玻璃碴子的人是我吧?
“周衾,我都这样了,你还这么说。”坐在一边椅子上的方琼雨听到她‘理直气壮’的反驳,本来好不容易平静的心绪又开始波澜四起,眼眶瞬间就红了,声音颤颤巍巍的:“你、你太不是人了…”
“打住,我怎么就不是人了?”周衾看着她,冷笑一声:“大小姐,你的舞蹈鞋里莫名其妙出现玻璃碴子扎到脚了是很倒霉,但你不分青红皂白就把家长找来到老师这里说是我做的,请问你有证据么?”
“你单凭我和你关系不好就诬陷是我做的,那我是不是可以告你诽谤罪?甚至怀疑你为了诬陷我自导自演?真的是不发火就把别人当傻子啊?”
“不是你还能是谁?!”方琼雨气的手指紧紧攥在一起,说的每句话声音都在打颤:“只有你和我是一个舞蹈基地知道我什么时候换鞋,也只有你和我关系差!不是你还能是谁啊?”
“方小姐,我受不了你了。”周衾听了,忍不住‘噗嗤’一声的笑出来:“你真以为自己人缘很好,人见人爱呐?”
在别人受伤的时候嘲讽,真就是杀人还要诛心。
方琼雨一听这话气的都要炸开了,顿时理智全无的就要站起来扑上去挠她,结果忘记了自己脚受伤这件事,刚站起来就差点‘哎呦’一声的跪了。
“小雨,你着什么急啊?”方琼雨的母亲连忙上前扶住她,恶狠狠的瞪了一眼周衾:“小贱人,你倒是牙尖嘴利的,你别以为这事儿会这么算了……”
“陈女士。”听到‘小贱人’这个关键字,苏红忍不住打断了她:“这都是学生,说话还是注意着点吧。”
“学生怎么了?能做出这种事的学生你作为老师还护着?”陈女士冷笑,抱着肩膀不依不饶:“敢情你们学校上下蛇鼠一窝?我今天还就不走了,我女儿在你们学校受的伤,还是鞋里出现玻璃这种极度恶劣的伤,你们学校必须负责,给我一个说法!”
苏红:“我们学校当然会负责,但是……”
“老师,别说了。”周衾‘胆大包天’的打断了班主任,看向陈女士:“你报警吧。”
“……什么?”
“这么恶劣的伤人事件当然要报警,学校能怎么解决啊?警察才有解决的办法呀。”周衾笑眯眯的说:“反正和我无关,我不怕你报警哦。”
“如果需要我帮忙,我会协助警察叔叔的。”
莫名其妙的闹剧结束的也是一地鸡毛,办公室的人全部离开后,苏红扫了一圈差点被拆了的屋子,重重的叹了口气。
方琼雨的那位母亲粗俗又势利,但刚刚有一句话说的很对——这是一起无比恶劣的校园事件。
甚至,称得上是恶□□件。
只是经过刚刚的谈话,苏红相信这事儿应该不会是周衾干的。
一个做了坏事的年轻学生,不可能那么底气十足天不怕地不怕,但是不可否认的是,周衾确实是个问题学生。
而且周衾那种还并非是学习不好或者扰乱班级秩序的坏孩子的那种问题,而是作为她单独个体的,能明显感觉到厌世又衰败的问题。
这大概和她的成长环境有关,做了女孩儿的两年班主任,苏红就从未在周衾嘴里听她主动提起过一次父母,而她父母也从来没有出现过。
苏红只知道周衾是被寄养在她叔叔婶婶家里的,而且关系好像还不怎么好。
像是开家长会的时候,无论哪个家长都是没有来过学校的。
所以,当然不会有人知道也没关心过这孩子在学校里到底发生过什么。
只是这次周衾都被卷入到有可能的刑事案件中了,父母在不出面的话就说不过去了。
苏红其实算是个开明的班主任,也愿意去理解班级里每个学生在家庭方面或许有难言之隐。
但现在涉及到这种事情,她作为周衾在学校里的老师,有义务也必须去联系她的监护人。
翻开刚入学时每个学生都会填写的资料表,苏红找到周衾那一夜,看到监护人‘周赫明‘那格的手机号,微微叹了口气。
然后打了过去。
-
周衾走出凉气十足的空调房办公室,就被迎面而来的热气冲了一下子。
她秀眉微蹙,抬手稍稍抻了抻校服领子扇风,白皙的脸颊顷刻就绯红了一片。
没办法,女孩儿是个很怕热的人。
周衾垂眸看了眼腕上的手表,发现晚自习时间还在继续,就快步走回了教室。
晚自习老师时在时不在的,现在这个时间段没人看着,但教室里还是很安静,周衾偷偷从后门溜进去的时候,不少同学回头看,眼中不乏诧异。
显然,他们也知道今天发生的恶□□件,毕竟周衾和方琼雨都是这个班级的。
也没几个人能想到去了办公室后,周衾还能若无其事的回来上课,并且淡定地像没事人一样。
忽视所有人的目光,女孩儿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肥大的校服袖子向上窜,漏出一段白藕似的手臂,微微撑着头,清纯又妖冶的脸上满是漫不经心。
稚嫩,却又有种莫名老成的世故感。
谁也不知道,周衾其实根本没有那么喜欢学习,她只是不想回‘家’而已。
晚自习结束的时候九点刚出头,天色黑的深不见底,闷的要死的空气才有了一丝凉意。
学生们都着急忙慌的抢着要走,教室门口一时间堵的水泄不通,周衾不紧不慢的坐在原地,瞥了一眼就别过了头,趴在了课桌上。
就让其他人先走,她不着急。
“周衾。”学校里唯一一个跟女孩儿关系比较好的同学丁时漾,凑过来小声问她:“你刚刚去办公室,没什么事吧?”
闻言,周衾明艳的眉眼稍稍挑了挑:“能有什么事?”
“没事就行。”丁时漾松了口气,看了一圈教室里没什么人了,又把声音压低了几分:“那个,方琼雨舞蹈鞋那事儿,真不是你干的吧?”
周衾默默地看了她一眼:“你觉得呢?”
丁时漾毫不犹豫地回答:“我觉得不是。”
“不是咯。”周衾唇角微抬,右颊一个小巧梨涡若隐若现:“我建议她们家去报警了,疯子。”
被害了这事儿固然很可怜,但也不是给别人泼脏水的理由。
“九点半,时间正好。”周衾背着书包站起来,拉着丁时漾离开:“去吃个夜宵。”
她是没人管的疯丫头,丁时漾是家就住在学校旁边几百米开外的自由人,两个人经常在晚自习后结伴去吃夜宵。
学校附近有一家烧烤店味道不错,她们也算常客了,商量好了去吃夜宵,脚下不约而同的就朝那边走。
路上,丁时漾还很纳闷的问周衾:“说真的,你为什么那么讨厌方琼雨啊?”
她们之间的不对付从高一就开始,一点都不是秘密。
“没理由啊。”周衾瞳孔放空,回答的很随便:“也许我就是讨厌她的名字呢?”
也不知道是不是瞎说的。
“……啊?”
“别提扫兴的人了。”女孩儿皱了皱眉,抬头看了看烧烤店的招牌:“到了。”
开在学校附近的烧烤店,主要顾客除了学生那就是附近的一两个居民区,快要晚上十点钟的时间,学生都急着回家,乌烟瘴气的店里不乏一些社会人士。
周衾和丁时漾两个穿着校服的小姑娘,反倒显得格格不入了。
不过老板认识她们两个,给她们找了个低调的角落位置。
点好了一些菜品,周衾就把书包放在位置上让丁时漾看着,自己去了洗手间。
这家烧烤店规模不大,洗手间也是公共卫生间的那种,女孩儿没有生理需求,只是把手仔仔细细的洗干净了,正甩着指尖的水珠准备离开时,一转身却差点撞上人。
一个身上带着酒气,脸上肉眼可见泛着潮红的青年。
“哟。”青年像是个街溜子,见着周衾,被酒泡的醉醺醺的眼睛本来迷糊,现在‘欻’的一下就亮起来了,嘿嘿笑着:“妹妹长的很正嘛。”
俗话说,惹人不要惹酒鬼。
周衾皱了皱眉,低头不语的打算从他身边绕过。
结果青年依旧不依不饶的挡着她:“妹妹,留个联系方式嘛…操,谁啊?”
话说到一半忽然变了调,一只大手从后面扣住青年的大脑,不留情的力道让他的声音变成了飙脏话的痛呼。
周衾和青年都有些意外,不约而同的向后看,就瞧见一个穿着卡其色短袖和牛仔裤的男人。
大约二十四五的模样,个子很高,身材清瘦,穿着简单的卡其色短袖和牛仔裤都有种衣服架子的模特感。
站在洗手间偏暗的地方看不太分明长相,但露出的小半张脸轮廓挺阔又俊气,莫名给人一种和这烧烤店格格不入的逼人气质。
周衾正有些恍惚地想着,结果就听到青年本来跋扈的声音一下子乖顺起来:“川、川哥?你怎么…”
“什么怎么啊?”暗处的男人开了口,声音带着股懒洋洋的慵懒,他不像是本地人,反而有种京腔那种独特的不紧不慢,吊儿郎当:“你没看到这是学生啊?搭什么讪,滚回去。”
这青年似乎很怕这个‘川哥’,被他教训的像狗一样,很痛快的‘哎’了声就跑走了。
周衾目睹眼前这滑稽的一幕,下意识的垂眸看了看自己身上的校服,心想幸亏穿着了。
等她再抬头的时候,洗手间前面已经没了人影,都走光了。
周衾眯了眯眼,若有所思的回到自己的座位。
回去的路上,女孩儿一双琥珀色的眼珠有意识的在烧烤店偌大的厅子里转来转去,四下寻觅……直到看到了那个她想找的目标。
刚刚那个被称为‘川哥’,穿着卡其色短袖的男人。
白炽灯下可以清晰看到他的脸,和想象中一样的立体挺阔,漆黑的长眉下一双颇为狭长的丹凤眼,显得人更加懒散,鼻梁高挺,薄唇有些漫不经心的微扬,仿佛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桌上其他人在说话。
“周衾。”丁时漾看她一直抬头乱瞟,忍不住问:“你看什么呢?”
“看那边那个男人。”周衾也没瞒着她,干脆地说。
丁时漾一愣,也回头顺着她的视线一看——结果她就差点裂开了。
“我去,你瞎看什么呐?别看了!”丁时漾是压低了音量都能听出来的激动:“你别惹祸上身!”
她这少见的‘激烈’让周衾有些疑惑:“怎么了?”
丁时漾:“你看他干嘛啊?那男的可是宋昀川,这片儿有名的大混混。”
作者有话说:
开新文啦,带着酷哥和女鹅来见大家,感谢各位追随的小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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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向暗恋,先婚后爱,男主为爱做三(bushi
*学霸老师x浪痞飞行员
季匪高中时是出了名的匪徒,总找架打,不学无术,浑天浑地
十七岁那年被他老子大手一挥扔去改造,就是多年的了无音讯
程见烟给他写过几封信,可都是石沉大海,没有得到一次回音
毕竟她只是芸芸高中同学里暗恋过这位匪徒的其中之一,除了作为学习委员的身份给他讲过几次题以外,再无什么特殊之处
季匪就算不记得她,也算应该
一晃八年过去,程见烟已经开始和相亲对象谈婚论嫁,准备迈入婚姻的坟墓时,青春期让人荷尔蒙隐约躁动的那位匪徒强势归来
刚刚回来,程见烟就在同学聚会上被他堵了个正着
晦涩不明的光线中,程见烟被圈在他的手臂和墙之间,呼吸交错,浮着酒香的空气里暧昧至极
季匪哑声问:“为什么要跟别人结婚?”
程见烟:“……不然呢?”
“程见烟!”季匪琥珀色的眼睛都红了:“老子在外面摸爬滚打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混出来个人样!就是为了看你和别人结婚的么?”
气急败坏之下,季匪决定踹走她的相亲对象自己上
莫名其妙的,程见烟收到了男友的分手电话
对面男友的声音含含糊糊,意有所指:“小烟,对不起,但我也不敢得罪季家那位少爷。”
……
行吧,她算是明白怎么回事了
程见烟找上门去兴师问罪,却见到他已经准备好了户口本正等着她
“你家里人不就催你找个人结婚么?”季匪咬着烟,笑的散漫又理直气壮:“小爷我体貌端正无婚配,落座京北十套房。”
“你看看合格不?”

2、五号
江镇是一个算是山清水秀的南方城市,三中所在的这个区域大体被称为‘光明街’。
周衾不是本地人,是十五岁那年被接来这边读高中的,迄今为止满打满算也才在这儿待了两年。
但丁时漾是土生土长的江镇人,且就是在光明街这片儿生活了十七年的。
说得夸张点,光明街上发生的事儿或者有什么变化,她基本都是门清儿的很。
据丁时漾所说,这个宋昀川也不是本地人,似乎是京北那边而来的,两年前到的江镇。
来了之后,他就择选了光明街这片开了个修车厂——明面上说是修车厂,但背后学问大着呢。
“我听人说,他其实开的是赛车场,就在咱学校后面那条街对面,宋昀川是老板,他把那几层楼的所有权直接买下来了,然后在扩了地下改成车场。”
丁时漾小声和周衾分享着八卦:“所以就是楼上修车,楼下开车,好多三教九流都去他那儿呢。”
尚且单纯的十七岁高中生其实认知范围是相当的贫瘠的,口口相传中说的越来越邪乎,那在这个年纪里经常看各种奇奇怪怪的电视剧,小说之类的少年人就会相信。
加上宋昀川虽然吊儿郎当的,但身上那种社会人士的匪气很重,确实给人一种‘混混感’。
传来传去,再加上并不算那么‘正当’的职业,他就成了好学生口中的大混混了。
但在周衾听来,也就不过如此嘛。
她咬着吸管喝了口草莓奶茶,又忍不住瞄了远处的宋昀川一眼。
男人那桌好像是吃完了,正结账准备要走,宋昀川修长的手指携了根烟送到唇边,咬着,顷刻间就隔了一层吞云吐雾。
“啊啊啊你怎么还看?不信我说的是不是?!”丁时漾连忙把周衾的脑袋掰回来,小声嘀咕:“说他是大混混又不是因为刚刚那些,是这片街上好多人看到过他打人的。”
打人?周衾对此很有兴趣,立刻饶有兴致的‘嗯?’了声。
“就是光明街到晚上不是有一趟格子铺夜市嘛,不少摊贩推着车来卖吃的买东西,摆摊,之前有一伙儿人就一直在这儿收保护费,强龙不压地头蛇,警察局都不怎么管。”
“然后,我也是听说的哦,据说宋昀川去了一趟格子铺,正巧碰上那群收保护费的还和他们打起来打进局子了。”丁时漾说着说着就激动了起来:“最后不知道是怎么解决的,但从那天开始,那群收保护费的就没再去过格子铺了!”
好家伙,一己之力解决了一群混混,怪不得被称为‘大混混’。
虽然多少有点妖魔化的意思,但这宋昀川听起来…还真的挺有意思。
周衾一颗不良少女的心缓缓跳动,又抬头看了一眼刚刚那位置,已经人去楼空了。
吃完了一顿并不简单的夜宵,过程中周衾手机大概震了没有十次也有八次,她看了眼来电显示,直接就开了静音。
“饱了。”她扔掉肉串的签子擦了擦嘴巴,心满意足道:“走,结账去。”
账单上的价格是187元,周衾直接扫了200过去,没让老板找钱。
少女经常这样干,丁时漾第一次见到还会肉痛,现在都已经见怪不怪了,已经习惯了十分坦然的跟在周衾后面蹭饭吃。
一起混了一年多的时间,出来吃饭从来都是周衾请客的。
丁时漾也不是故意要‘吃软饭’,只是她一旦提出来自己请客或者是AA制的时候,都会被少女毫不犹豫的拒绝。
“不用替我省钱。”少女琥珀色的瞳孔又轻又冷,说出来的话堪称凡尔赛:“我什么都缺,就钱最多。”
丁时漾:“……”
那她自然不好意思和她抢着付账了。
而相处的越久,丁时漾就发现周衾的性格远比她要想象的偏激,怪戾。
有的时候,少女已经不是乱花钱的范畴,甚至是有些祸害钱了。
例如现在出来吃饭非要多给钱,走在路上看见乞丐随手就会给两张红钞票,逛街的时候任何奢饰品只要看中了都是眼睛不眨的就买,买了又不怎么看到她戴……这些事情几乎不胜枚举。
丁时漾有一次,实在没忍住好奇问她:“周衾,你从哪儿来这么多钱啊?”
少女笑了笑,很随意的答:“爸妈给的呗。”
那是她第一次提起父母,丁时漾更好奇了:“你爸妈不是不在江镇么?”
“是啊,所以要给我打生活费。”周衾偏软的声音幽幽的:“我不花完,怎么孝敬他们呢?”
……
这话听着让丁时漾觉得有点怪,但又说不上是哪里怪。
总是那是她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听到周衾提起父母,之后就没在听到过了。
从烤肉店出来后,丁时漾道别回家,周衾则是不紧不慢的沿着夜色在街边行走。
她还是没有回去的欲望,觉得还不够晚。
抬眸看了看黑夜高挂的月亮,周衾想起刚刚吃饭时丁时漾说的关键字——学校后面街对面的修车厂。
她之前路过几次,但从来没留意过。
鬼使神差的,就有点想去看看。
周衾性格里向来是带着些想一出是一处的,既然有了想去的这个想法,就毫不犹豫的拐向学校后身的路。
那条街距离烧烤店并不远,走十几分钟也就到了,夜里的风吹在身上比较凉爽,周衾走的不紧不慢,经过了一段没什么店面的暗巷,很快就看到了自己寻找的目标。
这条街就一家修车厂,还很大,离得老远就能看见。
“东临修车行。”周衾念了一下牌匾上的名字,放缓了脚步走了过去,偌大的修理厂灯火通明的,旁边有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便利店傍水而生。
少女没车可修,当然不会进去,就是随便看看。
修车厂对面有一排长椅供人休息,周衾到便利店里买了个奶油冰淇淋,边吃着边走到那边坐了下来。
长椅上望过去的视野正好就能把车厂里面看得蛮清楚,一排一排的车…大概有便宜的有贵的,但她都不认识。
周衾对车可不感兴趣,她觉得有趣的是这间车厂的主人。
她很幸运,这趟没有白跑,宋昀川在里面。
男人正背靠在车上,低头玩手机,灯光下半张侧脸轮廓宛若雕塑,下颌线分明,另外一只垂在身侧的修长手指拿了一个透明的玻璃杯,里面液体橙黄,像是啤酒。
不一会儿,他仰头喝了一口,修长的脖颈上喉结滚动的痕迹分明。
宋昀川一口气把剩下的小半杯喝完,但一滴都没有洒在外面,动作干净利落的转身把杯子放在桌上,然后手撑在车子掀开的引擎盖上,低头看里面。
这个大混混喝东西吃东西都蛮干净的嘛,没有一些成年男人那么粗俗。
周衾看了半天,在心里默默的点评了一下。
手里拿着的半个奶油冰淇淋有些化,滴到手指上的时候才引起女孩儿的注意。
她讨厌这种黏腻的感觉,但是身上没带纸。
周衾皱了皱眉,干脆不拘小节的舔掉指尖上的一滴奶油,把剩下的一小截蛋筒三下五除二的塞进嘴巴里。
只是少女没注意到,自己这一系列举动都被车厂里的人看的一清二楚。
“嘿,川哥,你看见那妞了没?”白一赢推了推宋昀川的手臂,下巴点向门外长椅上的周衾,声音带了点兴奋:“又漂亮又可爱的,还是个学生妹,这大晚上不回家干啥呢?”
根本不用他说,从周衾坐在长椅上的时候宋昀川就已经注意到她了,也注意到她是刚刚在烧烤店的碰到过的那女学生。
他对别人的目光相当敏感,更别提那姑娘一直在看他。
但宋昀川就没当回事儿,一天下来看他的人多了,他哪能注意的过来?
就是刚刚这女孩舔手指的模样,有点像只乖巧的小猫。
现在腮帮子鼓鼓,又像只仓鼠。
大晚上的……还真的一点危机意识都没有啊?一个女孩儿在外面游了逛荡的。
“有什么好看的?”宋昀川收回视线,敲了敲面前的车子:“你不如看看这个。”
“川哥,你别这么没意思。”白一赢嘻嘻哈哈的笑着:“欣赏美女是男人的天性。”
“行,那你今晚就在这儿欣赏,欣赏一晚上。”宋昀川附和,抄起桌上的车钥匙准备走人。
“考。”白一赢哀嚎:“今天不是轮到内谁值夜班,谁来着?对,轮到老罗了么?川哥你别偏心啊!”
“别扯犊子,你修完自己手头的车了么?”宋昀川冷笑,一个眼刀直接把白一赢压迫的不敢吭声了。
他转身走人,一双修长的腿刚迈出去修车厂的大门,余光就察觉到那坐在椅子上的姑娘也跟着站了起来。
呵,有意思。
难不成还真是专门来看他的啊?
宋昀川回了头,正巧对上还没来得及走人的周衾的双眼,女孩子瞳孔清澈,被他看到了也没什么局促,坦坦荡荡的站在那里,还歪了歪头。
穿着校服的少女梳着马尾辫,像个细瘦伶仃的弱鸡,也就一张巴掌大的脸蛋却纯的要命。
不动声色的对视了几秒钟,宋昀川看到少女笑了笑,
灯下她唇边的梨涡很清晰,让整张又纯又妖的脸上突然甜的像是她刚刚吃过的奶油冰淇淋。
宋昀川不动声色的眯了眯眼,修长的手指无意识的转着钥匙圈。
他笑了声,心想这大概是一花痴的小屁孩。

3、五号
-你是来修车的还是来看帅哥的?
第二天是周末,学校不上课,周衾睡到自然醒后,浮进脑海里的第一件事就是去买个自行车。
少女居住的卧室很大,有着独立卫浴,她洗漱过后披散着长长的头发,站在衣柜前面找衣服。
今天不上学,她自然不用穿校服出去。
天热,周衾怕晒,索性把自己全身上下包裹的严严实实的,戴着大大的太阳帽,帽檐下一双宝石般的眼睛无比慵懒。
她推门走出去,偌大的屋子里空空荡荡的,叔叔婶婶都去上班了…反倒是厨房有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周衾皱了皱眉,走过去看了眼,厨房里一个半大孩子站在冰箱门前正偷零食吃,人也就比半个冰箱高点,背影肉乎乎的。
像是听到了动静,小孩儿回头,一张白净的脸上沾了不少巧克力酱,像是一只小花猫。
小孩儿看到她,下意识的后退两步,怯生生的打招呼:“姐姐…”
周衾虽然自己也是个没成年的高中生,但面无表情的时候,对于小学生而言还是很有压迫感的。
眼前这小孩儿明显就是怕她。
对此,周衾也是见怪不怪了,毕竟叔叔婶婶一直都告诉自己这个便宜弟弟要离她远点。
但是既然撞都撞见了……
周衾看了眼冰箱上面隔层里的吃的,问他:“想吃哪个?”
周见星有奶便是娘,马上就忘了爸爸妈妈的叮嘱,指了指面包片:“那个。”
五分钟后,周衾和周见星面对面的坐在桌子上啃面包。
小孩儿很有礼貌的道谢:“谢谢姐姐帮我拿面包。”
他个子矮,自己拿不到。
“用不着。”周衾很直白:“我自己想吃。”
九岁小孩儿是察觉不到她的冷漠的,歪了歪头,继续问:“姐姐是要出去玩吗?”
他眼睛里充满了向往,让周衾无法忽视:“你想去?”
周见星立刻点了点头,拨浪鼓似的。
叔叔婶婶的工作性质周末也要上班,这个时候就会把周见星自己锁在家里,让他‘自力更生’,小孩儿大概是憋坏了,要不然也不会说想和她出去。
毕竟,她挺怕自己的。
周衾沉思片刻,想到自己今天出去的目的,决定顺水推舟的做一次好人。
吃完面包,周衾带着周见星出了门。
临出去的时候她还强调了一下:“你妈妈中午十二点半就会回来,所以你只能跟我出去一个小时我就得把你送回来了,听见没?”
周见星非常乖的‘嗯嗯’点头。
周衾挺满意的,出门后带着小孩儿直接打车直奔商场。
她买东西的准则是不买对的只买贵的,到了卖自行车的地方,毫不犹豫的就刷卡挑了里面最贵的那辆。
“美女。”导购都被她的豪爽弄的惊呆了,忍不住边笑边问:“这可是山地车啊,你真的要挑这款么?”
按照周衾这种小巧的身材,其实骑山地车是会比较费劲的。
“嗯。”女孩儿点头,把卡递给她:“结账吧。”
速战速决,她还有事呢。
很快买完自行车,周衾直接推着出了商场。
领着周见星走了一段到无人的小公园,她把车停下来,问他:“知道怎么把这轱辘卸下来不?”
“……啊?”
周见星显然觉得自己听错了。
“不会的话,那弄坏也行。”然而周衾不是开玩笑,还在一脸严肃的研究着:“找个东西把车胎扎破,或者用石头砸呢?”
“……”
“说话啊,你们这个年纪的小孩儿不是最会搞破坏了么?”
这也是她把周见星带出来的理由,因为,周衾自己不知道该怎么弄坏这辆新买的车。
事实证明,她把小男孩带出来确实是有些用的。
周见星终于搞明白了周衾的意思后,虽然觉得莫名其妙,但也听话的帮她在这小公园里找来了一块大石头。
然后,他们就齐心协力的把里面的链条都砸坏了。
祸害完这贵东西后,周衾显得十分开心,她打了个车先把周见星送回家,然后再让车子开到了东临修车厂那里。
大中午的,车厂的行情不算热闹。
周衾费力的把半残的自行车推进去,对着车厂前台的值班小哥打招呼:“你好。”
秦肃本来是昏昏欲睡的,听到有动静应激性的睁开眼,入目就是一张干净白皙的巴掌脸,看起来明晃晃的稚气未脱。
突兀的出现在这汽油钢铁的车行里,让人觉得空气仿佛为之清新了一下。
秦肃立刻直起身子,疑惑地问:“美女,你是……”
“我来修车。”周衾打断他,指了指自己特意弄坏的车。
“……”他顺着看了一眼,立刻有些无语。
“美女。”秦肃哭笑不得的说:“我们这里不修自行车的。”
好家伙,在这儿上班快两年,他还是第一次看见有人推着自行车来修的!
怎么说,他们这偌大的车行看起来像个修车小摊么?
“可是我有急用哎。”周衾一双美眸转来转去,看能不能寻找到宋昀川的身影,唇瓣一张一合就是扯淡:“急着用自行车,可不可以帮我修一下啊?”
俗话说,大部分的俗人都是无法拒绝美女的。
尤其周衾还是那种青春又清纯的小仙女类型,一个人费力的推着大大的自行车都显得有些可怜巴巴的。
不得不说,秦肃有些心软了。
“这…你稍等一下。”他松了口,摸起桌子上的手机:“我打个电话。”
周衾乖巧的点了点头,眼巴巴的等着。
有种正中下怀的感觉呢。
她听到秦肃对着手机说:“川哥,咱这儿有自行车链条么?”
“啊?我没发疯…就是,呃,有个人来修。”
“别骂我了,你不信自己下来看看。”
秦肃挂了电话后,没一会儿旁边的楼梯就响起了踢踢踏踏的下楼声。
用耳朵听,都能听出来的趿着拖鞋,懒洋洋的步调。
周衾侧头抬起下巴向上看,视线正好和咬着烟下楼的宋昀川对了个正着。
男人像是作息不规律刚睡醒似的,头发微乱的蓬松着,眼睛也好像睁不开,半眯着慢悠悠的走,瞧见了周衾,神色也没有一丝波动。
他单手插着裤兜,咬着的那根烟始终没点着,下来后扫了眼周衾旁边的自行车,问她:“来修车?”
声音有点哑,低沉中带着点粗糙的质感。
倒是声控福利。
周衾点了点头:“嗯,坏了。”
“你知道自己的车坏了,那知不知道…”宋昀川声音顿了下,曲起手指敲了敲前台的大理石桌面:“我们这儿不修自行车。”
周衾眨了眨眼,很无辜的看着她。
“出门左拐,五百米有一家自行车铺。”宋昀川摆明了一副送客的态度:“慢走不送。”
“可是,我走不动了哎。”周衾开始耍赖:“天那么热,还有五百米…”
“你们这里就不能帮我一下么?不都是修车行嘛。”
……
这话说的,不光秦肃听的觉得捡着乐子了,就连宋昀川都被气笑了。
“我说,小姑娘。”他盯着周衾,狭长的丹凤眼眯了眯:“你讹上我了是不?”
从昨晚到现在,这姑娘真把他当傻子呢?
周衾不说话,但态度很明显。
不修就不走,一副赖上了的样子,却让人没办法,总不能把她和车子一起扔出去。
嘶,这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小姑娘,还盯上他了。
宋昀川长眉微蹙,抱肩看了一会儿周衾白白的小脸,发现这学生妹真是坦然自若,毫无心虚和局促,完全一副想干嘛干嘛的天不怕地不怕。
要是不给她把这车修好,说不定还真能赖到和他们一起吃个晚饭都说不定。
宋昀川不是那种喜欢猜测别人或者和别人耗的性格,虽然不知道姑娘到底要干嘛,但也很快决定了解决方法。
“秦肃。”他吩咐旁边的男生:“去自行车铺买链条去。”
“啊?”秦肃愣了。
“快去吧。”宋昀川嗤笑了声:“谁让咱被讹上了呢,不给人修不行了。”
他说话的时候一直看着周衾,这姑娘听了毫无负担不说,甚至还点了点头,仿佛在认同:你说的对。
……
还真是碰见个奇葩。
秦肃动作很快,买回来工具后交给宋昀川,男人一手拿着,另外一只手架起周衾的单车,就拖到了角落里那片区域开始修。
他蹲了下来微微弯腰,背后的肩胛骨就有些明显的凸了起来,脊背清瘦但是宽阔,穿着黑色短袖的模样看起来分外有安全感。
周衾垂着眼睛看了一会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她突然开口:“谢谢,多少钱呀?”
“用不着了。”宋昀川头也没回,专心修车,手下动作很快:“当哥做善事儿了。”
周衾听了也没什么反应,就是又不说话了。
她视线不自觉的从男人的背影上转移到他的脸上,她这个角度只能看到他逆着光的侧脸,宋昀川有些微长的刘海搭在眉毛上,偶尔会和睫毛碰撞,他却懒得拨开,十分专注,高挺的鼻梁下偶尔会唇角微抿,然后……
“小姑娘。”周衾正看得有些出神,就听到宋昀川突然叫她。
少女回神,有些迷茫的歪头看他,就把男人眼睛里的情绪看的分明——带着一丝戏谑的笑意。
“我说,”宋昀川玩着扳手,懒洋洋的问:“你是来修车的还是来看帅哥的?”
作者有话说:
女鹅,套路中

4、五号
自己说自己是帅哥?好自恋啊这人。
周衾愣了一下,在宋昀川玩味的注视中张了张口,刚想反驳,包里的手机就不合时宜的响了起来。
少女拿出来看了眼,瞳孔在瞄到来电显示上的名字时倏尔一缩,脸色就变了。
“车子能不能先放在你这里?等…明天再过来取。”周衾把手机按了静音,抬头看着宋昀川:“我有事要先走了。”
她没注意到自己脸色有些发白,纤细的手指也颇为不安的抠着包上的流苏。
宋昀川无所谓的点了点头,目送着少女在得到回答的那一瞬间就小跑着离开。
他若有所思,视线重新落在眼前的车子上。
有件事儿他没当面戳穿那姑娘——他看的出来这自行车根本就是新的,轱辘里的链条是被人刻意弄坏的。
至于这个人是谁,答案自然不言而喻。
那姑娘想方设法的来这儿,刚刚又看了个来电就脸色大变得要走,还真是十足十的怪人。
宋昀川咬着烟嗤笑了一声,手下继续动作,三下五除二的把链条安好,站起来走人。
路过前台的时候,他嘱咐了秦肃一声:“明天那姑娘来把车给她,在喷漆点旁边。”
除此之外,宋昀川也没太把今天这事儿放在心上。
“嗯,知道了。”秦肃应了一声,看着他像是要走,就问了句:“川哥,你去爷爷那儿啊?”
“不然呢?”宋昀川挑了下眉:“这破地儿还有什么别地方能去?”
来了快特么两年了,他始终没太适应江镇这个小城市。
浪惯了的京北公子哥儿,在这儿成了修身养性的笼中鸟,除了每周一次的地下飙车寻找刺激,基本上年纪轻轻就活的‘养生’了。
离开车厂,宋昀川开车拐弯去了一家烤鸭店。
老爷子爱吃这口,肥的流油。
光明街这片地儿就不大,买了刚烤出来的鸭子开车五分钟就到了家里,油纸包着的肥鸭还滚烫的紧,熏了宋昀川一车厢味道,弄得他拎着进门的时候都皱着眉。
结果老太太看到他第一句话:“你几天没回家了!就知道出去疯玩儿是吧?”
“……奶奶,我今年二十四,不是十四。”宋昀川忍不住笑出声,浑不吝的:“您怎么还管的这么宽啊?”
“浑小子,我揍你信不信?”
“哎呦,信信信,您是女英雄,巾帼不让须眉。”宋昀川讨好的把鸭子递上去:“要不你先展示一下刀工片个鸭子,倍儿香,老头儿喜欢。”
老太太嘟嘟囔囔的,拿着鸭子进厨房了。
这么闹腾过一通,老爷子才慢悠悠的从书房出来,他两鬓斑白却精神奕奕,身板挺的很直,就是手上提溜这的大烟袋看起来有点破坏气氛。
宋昀川特有眼力见儿,瞧见他出来了,就拿过装烟丝的盒子帮他捆烟丝。
“说自己二十四了,你感觉你稳重了么?”宋老爷子坐在他对面,烟袋锅敲了敲桌子,不轻不重的教训了一句。
“您说的是。”老爷子年轻时候是正儿八经当兵的,身上有匪气有正气,一把年纪了也气势压人。
宋昀川懒得跟他犟,就装乖,笑眯眯的反问:“那不如我每天晚上八点钟以前回家帮您倒洗脚水咋样?”
老爷子一个瞪眼,刚要教训,老太太就端着一盘子片好烤鸭端上桌了。
片片锃亮,油光水滑。
胡子动了动,老爷子食指大动,登时奔到桌前大快朵颐了起来。
宋昀川泡了壶绿茶给他解腻,然后才坐到桌前也跟着吃了起来。
一顿饭快结束的时候,老头问他:“你什么时候回京北?”
宋昀川:“再说吧。”
“你爸可给我打电话了,你不回去也行,自己解释。”老爷子冷哼:“甭拿我当枪,我身体好着呢。”
男人懒洋洋的‘嗯’了声,全当应承了。
-
周衾顶着炎炎烈日跑到学校时,整个后背几乎都湿透了。
没办法,她穿的长袖长裤,本来就热,还是一路跑过来的。
少女白皙的脸蛋红成了猪肝色,长长的头发微乱,长腿穿过周末空无一人的校园操场,到了教师办公室楼下要上楼时,被穿着黑西装的男人拦了一下。
“衾小姐。”男人声音低沉,温和的提醒:“周先生在办公室里,很生气。”
这男人是周赫明身边的警卫员,名叫傅煜,跟了他快十年的时间了。
比起自己这个女儿,傅煜反而更像是周赫明的儿子。
周衾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并没有回话,直接‘蹬蹬’的踩着楼梯走了上去。
她知道傅煜说得没错,周赫明肯定是生气的,从刚刚电话中森冷的口气就能听出来。
这次舞蹈鞋的事情闹这么大,让这位日理万机的首长不惜屈尊降贵的跑到江镇来处理,他能不生气么?
说起来,周衾都快一年没见到自己这位父亲了,连过年的时候都没见到。
如今在老师的办公室里倒是能见到,真是滑稽又讽刺。
周衾敲门进去后,发现到的人不光是周赫明,方琼雨和她的家长都到了。
和昨天的嚣张跋扈不同,他们坐在椅子上的模样有些怯生生的,整个办公室里都有种压抑的氛围。
也不意外,周赫明是那种气势很重的人,自带压迫感。
他听到门口有动静,回头看了眼,见到周衾的第一句话是:“让这么多人等你一个,你哪儿来的脸?”
心脏像是被蜜蜂蛰了一下,有些痛,但不致命。
“确实,不该让您等的。”周衾笑,柔软懒散的声音里嘲讽满溢:“首长多忙啊,好不容易来江镇一趟,我应该拍马赶过来才对。”
周赫明脸色赫然就变了,看着她的眼睛阴郁的几乎可以滴水。
周衾一点也不带怕的,笑盈盈地看回去。
“呃,周先生,把您请过来是想讨论一下该如何解决这次事件的。”苏红见状不对,连忙硬着头皮打断这对父女的唇枪舌剑:“您觉得,该怎么商量一下?”
“没什么好商量的,是我们的错。”周赫明对着苏红以及方琼雨的父母微微点头:“孩子脚受伤了,那就做最好的治疗,费用我们全出,以及精神损失费和后续的治疗,都可以负责。”
闻言,办公室的众人都瞪大了眼睛。
尤其是周衾,对这不由分说的安排觉得荒唐极了。
“你在说什么?”她走到周赫明面前,一字一句的说:“不是我弄的玻璃,为什么你要负责?”
周赫明皱眉:“那你想怎么样?”
“报警,让警察调查是谁做的。”周衾坚定自己之前的看法:“总之不是我。”
“报警?你他妈还嫌不够丢人啊?”周赫明冷笑:“我是来帮你收拾烂摊子的,别跟我在这儿找事儿。”
“帮我收拾烂摊子?是你觉得报警麻烦,会影响你的工作吧?”周衾气笑了,心里憋着的话口不择言地说出来:“首长大人日理万机,让您来学校真的是委屈您……”
话没说完,就被清脆的巴掌声打断。
周衾感觉自己脑子里都被周赫明巨大的巴掌打成了散花的浆糊,晕乎乎的,她差点咬到舌头,剧烈的疼痛中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能下意识的捂住脸。
眼底的泪意被逼了出来,不知道是疼的还是委屈的。
谁都没想到周赫明会突然动手,满屋子的人都被吓了一跳,甚至包括方琼雨他们。
“周、周先生,有话好好说。”苏红连忙挡在周衾面前:“别动手,现在可不提倡棍棒教育了。”
“老师说的是。”周赫明气坏了,强行压下来火气后露出来一个有些扭曲的笑容:“这事儿就这么办吧。”
“不管和周衾有没有关系,我不希望继续牵涉过深,赔偿还是其他的什么,今天就一并谈完了吧。”
就像是周衾所说的,周赫明的工作性质特殊,每季度甚至每个月都有各种审核。
他不希望自己的子女风评不好,甚至牵扯上了警局官司之类的事情。
在周赫明眼里,花钱解决事情是破财免灾,能解决了的事儿那都不叫事儿,他根本没时间在江镇逗留太久。
能为了周衾过来跑这么一趟已经是很难得了,她不能不识抬举,不知好歹。
但在周衾的角度里,这是关于小小少女‘名誉权’的一件事情。
自己没有做的事情自己一直都很坚定,报警也不怕。
可周赫明来了,为了自己工作上减少麻烦,三下五除二的就把黑锅扣在了她的脑袋上。
倒是快刀斩乱麻的解决了方琼雨那边,但谁在乎她的感受呢?
以后在学校,方琼雨可以毫无顾忌的说是自己害了她,她还怎么做人,怎么和同学相处?
虽然,后勤本身不太和同学相处也不太在乎别人的目光,但这不代表她可以被人扣上自己没做过的黑锅。
尤其还是她一年未见的父亲,高高在上的,亲手扣上的。
周衾一直都很恨周赫明,在这一刻,她更恨他了。
更可悲的是,她根本无力反抗这一切。
在周赫明佯装着彬彬有礼和方琼雨家长谈话的时候,周衾被迫站在一旁,麻木地听着。
少女一双琥珀色的瞳孔在窗外阳光的映射下泛着一层水光,外壳却是冷漠又空洞的。
最后私下调解好了,周赫明留了五万块钱的‘赔偿金’给方琼雨,这事儿才算告一段落。
他把周衾拉了出去,看着女孩儿白皙小巧的脸上一般都被自己扇的青肿了,这才后知后觉的开始有些不落忍。
“行了,别委屈了。”周赫明让傅煜把车开到最近的商场,等到了后强行把女孩儿带下车,生硬地哄:“你想要什么,我给你买。”
周衾扭头看着商场内各种各样的琳琅满目,冷冷道:“我什么都不想要。”
其实想要他赶紧走,别出现在自己面前,但是不太敢说了,怕挨揍。
“你倔什么?报警了有什么好处?”
周赫明一贯是独断专行的,很少能容忍别人一个劲儿的忤逆他,但看着周衾的脸还是强忍住火气,勉强‘耐心’的劝:“对付那种麻烦的人,快点解决就完事儿了,拖着有什么好处?”
“对您来说当然是没好处的,因为您不想让我报警,您觉得麻烦。”周衾一口一个‘您’的讽刺着,声音淡淡:“但以后我在别人眼里,就是一个在同学鞋里放玻璃的人了。”
“爸爸,但只要不麻烦到您就好了,别人的死活,又有什么呢?”
周衾嘲讽完,不理会周赫明难看的要命的脸色,直接头也不回的走人了。
她甚至是跑着离开的,实在是懒得看他那张臭脸。
更不想和他一起在这商场里闲逛,扮演什么父慈女孝。
少女一个人在商场里乱逛着,偶尔能感觉到有路人的眼睛飘到她的脸上,周衾就会不自觉的伸手稍稍挡住青肿的那半张脸。
指尖稍稍碰到,就疼的厉害。
……周赫明这个缺德的东西,下手真狠。
说不委屈是不可能的,但周衾早就过了那种会对父母有期待的年纪了。
只有在很小很小的时候,身边其他的朋友都有父母陪着的时候,她才会感到空虚。
那个时候爷爷奶奶还在她身边,陪着她去商场的时候,她也会羡慕别的女孩子有爸爸妈妈陪着一起玩抓娃娃机。
周衾不知不觉的走到抓娃娃机前面,脑子里不自觉的想起之前的事情,隔着塑料玻璃窗,她瞳孔有些空洞的看着机器里面五颜六色的娃娃。
“小朋友,你想玩这个啊?”
她听到旁边有人说话,是很好听的男人声音,低沉中带着一丝漫不经心的腔调。
大概是带着孩子来玩儿的吧,周衾默默地想,继续放空。
“喂,问你话呢。”结果那声音离她越来越近,还在说:“怎么不理人啊?”
周衾终于确定这人其实是在跟自己说话,她有些意外的侧头看,而更意外的是居然看到了宋昀川的脸。
男生修长的身子靠在另一个娃娃机上,正看着她,嘴里这次没有咬着烟了,而是叼着一根棒棒糖,左颊鼓鼓的。
他长眉微挑,似乎还在等着周衾的回应。
少女愣神过后,有些迟疑地问:“你在跟我说话?”
“废话。”宋昀川笑了声,吊儿郎当的:“这儿除了你还有别人?”
周衾这才注意到抓娃娃机这里是一块挺偏僻的地方,根本就没什么人。
但是……
少女忍不住嘟囔:“你怎么在啊?”
“哦。”宋昀川伸了个懒腰:“老子随便瞎逛的。”
实际上是,他下午来这边办点事儿,很巧的就看见周衾和周赫明在商场呛声然后单独跑走的画面了。
更巧的是,宋昀川认识周赫明。
没想到这姑娘是周叔的闺女,他正想着,眼角就扫到了周衾红肿着的半张脸。
也是因为这个,宋昀川想想还是跟上来了。
小姑娘脸都被打花了,怪可怜的,要是一个人躲在角落里哭的话…
“要不然我给你买几个游戏币。”宋昀川摸了摸下巴,一本正经的问:“你抓两个?”
“不要。”周衾拒绝:“都是骗人的,夹不上来的。”
小小年纪,说话口气还带上一股看穿一切的老成了。
“谁说的?那这玩意儿搁这就是骗钱的?”宋昀川不信,随手掏出一百块钱塞给周衾:“去兑点币去。”
“哥给你弄上来两个。”
作者有话说:
川哥:哄小孩儿是该这么哄的吧?
各位伙伴,中秋节快乐

5、五号
事实证明,在夹娃娃这件事上,宋昀川还是太高估自己了。
他最后的确是夹上来了两个娃娃,但前提是在浪费了一百个游戏币的情况下——周衾很听话,叫她去兑换游戏币,真的把一百块钱都换了。
“得。”宋昀川拎着两个细瘦伶仃的破娃娃,转头扔到女孩儿身上:“当花一百块钱买了俩,送你。”
周衾似乎是有些嫌弃,细眉皱起的嘟了嘟嘴巴。
但她也没说不要,捏着鼻子收下了,嘀咕了句:“谢谢。”
女孩儿声音带着点倦倦的感觉,似乎是刚刚坐在旁边看他夹娃娃都看困了。
但很给面子,还没跑。
想着,宋昀川就笑了声:“什么时候取你的自行车去?”
“都可以啊。”周衾看了眼手表:“你们车行没关门吗?”
“我们车行后半夜关门。”宋昀川修长的手指转着车钥匙:“走吧,带你过去取。”
周衾很乖的点了点头,站起来跟在他身后。
快走出商场的时候,她才后知后觉地问:“你干嘛叫我小朋友?”
“嗯?”宋昀川一听她这一本正经的质问,就被逗乐了:“你不是么?”
周衾:“我怎么是了,我都十七了。”
“未成年就是小朋友,别跟我摆大人的谱。”
说话间到了地下停车场,宋昀川摁开车门,本来打算帮着她拉开后座的门,但都不用他动作,周衾已经动作迅速的自己打开副驾驶的门坐进去了。
这商场就在学校附近,不到十分钟就开到修车厂了。
路上两个人并没有说什么,毕竟不熟,但周衾却有种十分轻松的感觉——她知道自己脸上的伤很明显,但从始至终,宋昀川也没有问她的脸为什么会这样。
兑游戏币,抓娃娃,大概率也是为了让她放松心情的。
周衾都明白,虽然不懂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但她只注重结果,结果就是她心情确实好了不少。
晚上的修车上人不多,依旧坐在前台的秦肃已经仰在椅子里打起盹儿来了。
宋昀川见着翻了个白眼,但没有揪着他的耳朵把人拉起来,自己带着周衾去取了自行车。
“怎么着?”他把人送到门口,试探地问:“用不用把你送回去?”
本来吧,宋昀川不是个爱多管闲事的人,但谁让这么巧呢,他认识这姑娘的父亲。
还有,她今天看起来可怜巴巴的。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骑车回去。”周衾摇了摇头:“谢谢叔叔。”
她道谢的时候还不忘补了个刀子。
谁让这人充长辈,叫她小朋友呢。
这话说的猝不及防,听的宋昀川一口烟差点没呛进喉咙里。
他有些狼狈的轻咳了两声,等着少女骑着自行车离开的纤细背影。
呵,小朋友倒是聪明,说完了就知道跑。
宋昀川轻笑着摇了摇头,一根烟抽完,本来想直接转身回车行,但想到下午爷爷奶奶说的话,沉思两秒,变了个念头——他决定今晚回去住。
宋家是独栋小院,宋昀川回去的这个时间不算晚,宋老爷子正在花园里仔仔细细修建他养的龟背竹,听见动静抬了下头。
“哟。”老爷子乐了下:“今晚这吹的什么风,你小子还真回来住了。”
“车行有什么好待的?没家里舒服。”宋昀川顺势躺在院子里的摇椅上,大剌剌的,还拿起老爷子的蒲扇给自己扇风。
“爷爷。”他状似随口问:“你还记得周爷爷不?”
“老周?怎么问起他了?”宋老爷子一愣,随后眉眼之间便带了几分伤感:“当然记得,那可是我老战友了,就是老周命不好,和他媳妇儿去的都早,当初他下葬的时候我还去了。”
宋昀川:“周爷爷是不是有个儿子来着?之前我记得周爷爷带着来拜访过您。”
“是啊,老周有个儿子,叫什么来着我是忘了,上年纪了记性不好,就记得他那儿子在京北工作,好像还是个不大不小的官。他儿子之前也是当兵的,在部队的时候老周没少托关系帮点着让人提拔,还跟我说了来着。”宋老爷子絮絮叨叨了一堆,才想起来问:“你今天怎么问起这个来了?”
“没什么。”宋昀川笑了笑,模棱两可的应了声:“就是想看看自己记性好不好。”
还好,没认错,今天下午周衾旁边那男人就是周爷爷的儿子,他半大时候见过,还叫过周叔来着。
“哎,老周身体不好,他那个人倔,也不知道好好保养。”宋老爷子提起故友,明显是有些伤心:“比我还小两岁呢就去了,可惜,可惜。”
“还说人家呢,您有很会保养么?”宋昀川抢过老头儿手里的剪子,大逆不道的指着屋里:“赶紧去睡觉吧您。”
说完任由老爷子在那儿吹胡子瞪眼睛,他先溜回房间了。
-
周衾拿出钥匙开门进屋时,偌大的客厅一片灯火通明。
周赫明早就已经开车回赶回京北了,坐在客厅沙发上的是叔叔婶婶,见到她后下意识的站了起来,笑了笑:“小衾,回来啦,吃晚饭了没?”
他们向来是这样的,即便住在一起也不怎么熟,叔叔婶婶因为一直都在被周赫明照顾,所以对待她的时候虽然不敢怠慢,但始终没有一家人的热乎气。
尤其是周衾不小心在听到叔叔婶婶要周见星离她这个‘不良少女;远一些的时候,就觉得陌生,疏离,泾渭分明,这才应该是他们之间相处时的定义。
所以她即使没吃,此刻也点了点头说吃了。
反正她自己的房间里有冰箱,里面一大堆东西,随便对付点就好。
简短的交流过后,各回各屋。
周衾随便泡了碗面吃,很快解决完了自己的晚餐,就拿着睡衣去洗漱。
少女洗澡一向很慢,一个小时后才擦着湿漉漉的头发从浴室里出来,她被热气蒸过的皮肤白里透粉,脸颊也是红扑扑的,就是左颊肿起来的地方渐消,看起来是一片的青紫就很煞风景。
周衾拿了抽屉的药膏在脸上涂了一层,眼角无意中扫过桌子上的车钥匙——这是她新买的自行车的钥匙。
要不,明天就骑车去上学吧?
女孩儿脑子里,短暂的闪了一下这个念头。
可是计划永远跟不上变化,周衾是个喜欢赖床的人,每天早上起来时间都是可丁可卯的踩着点,兵荒马乱的换完衣服吃早饭然后打个车上学的。
今天也不例外,花了五位数新买的车子就晾在了楼下车棚了。
就是,付完车钱之后的银行卡余额提示让人有些意外。
今天恰巧是九月份的第一天,每个月一号都是周赫明给她打生活费的日子,每月五万,不多不少的固定来源,所以周衾花钱从来都是大手大脚,丝毫没有想过要帮他省钱。
但这个月不一样,银行来的信息提醒她直接缩水了一个零,就五千了。
好家伙,周赫明这是要缩减她的生活费,从这里节省开支用度么?周衾唇角抬了抬,勾勒出一个冷冷的弧度。
周赫明根本不知道她其实不太在意这些,他给的多自己就花的多,本质因为就是想浪费他的钱。
现在给的少,也能将就活。
不过这么看幸亏昨天买了自行车,未来日子不能那么挥霍无度,打车的次数也得减少一些。
周衾边思索着边走去教室,手机又响了几下,是丁时漾发来的信息——
[亲,你进班级之后千万别开抽屉。]
[我刚刚看见有人在你抽屉里塞东西了,好像是虫子,好恶心的。]
[就平常总爱跟在方琼雨屁股后面的那个聂斌,他怎么那么讨厌啊!]
周衾把全部消息看完,心里多少有了些数。
她收起手机,走进教室的时候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坐在右边后排的聂斌,后者果然和别人交头接耳,神色兴奋,在她进来的时候还看了她一眼,等触及到她视线又立刻别开了。
简而言之,就是很浮于表面的做贼心虚。
周衾平日里来学校第一件事就是把书包放在书桌的抽屉里,但今天她坐在位置上,连拉开的动作都没有。
算是‘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不远处观察她的聂斌和方琼雨都有些懵。
周衾向来是踩点进班级,没两分钟,老师就来上课了,本来闹闹哄哄的教室自动自发的静了下来。
也是巧,今天第一节课是苏红的数学课,班主任在现场解决矛盾的话,那是再好不过了。
这么想着,周衾就举起手:“老师,我有事要说。”
“嗯?”苏红刚刚放下教案,有些纳闷的问:“什么事?”
“聂斌偷偷在我抽屉里塞东西。”周衾实话实说:“可能是虫子什么的,我不敢打开。”
谁也没想到她会这么庡㳸直接,聂斌气的直接跳了起来:“你!你说什么呢!?”
周衾:“本来就是,你敢说你没塞么?”
“行了,吵什么吵。”苏红忍无可忍的打断他们,有些心累的揉了揉太阳穴:“聂斌,你到底有没有在同学书桌里搞恶作剧?”
聂斌确实是做了事儿的,当然也不敢说没塞。
当让他肯定不乐意就这么吃这个瘪,少年恶狠狠的瞪着周衾,恶意满满道:“塞了又怎么样?她周衾怎么敢在同班同学鞋里塞玻璃呢?我就塞个癞□□进去又怎么了,她不应该被教训一下?癞□□嘛,很配她。”
“闭嘴,跟你有什么关系在这儿说个没完没了的?你懂什么啊?”苏红气的脑袋冒烟,骂道:“和同学公然闹矛盾还有理了?这都谁教你的,滚出去站着!”
“老师,我说你也不能这么护着周衾吧?”聂斌在方琼雨的眼神暗示下,索性破罐子破摔,把事先准备好的台词一股脑的说了出来:“我有什么不懂的?要不是她做错事,她爸会承认错误赔钱么?这种害同学的人就是班级里的毒瘤,谁知道她下一个塞玻璃的人会是谁?啧啧,想到和她一个班我就心里害怕。”
聂斌这一番话显然是有‘专人’指点着说出来的,前因后果一清二楚,甚至连自己塞癞□□的原因都解释的有理有据,成功把矛头都引到了周衾身上。
如果说之前班级里的人还只是怀疑伤害方琼雨的人是周衾,这下子几乎可以确定是她了。
面对这样一个‘暗地里使坏的人’,同班同学是会人人自危的,刚刚不少同情周衾的眼神都变成厌恶了。
而这也是周衾在昨天就已经预料到了的结果。
周赫明处理问题的方式就是不给她解释的空间,已经帮她扣上屎盆子了,又怎么能怪别人多想呢?
但是……
周衾冷笑一声,动作迅速的把自己书桌里的抽屉整个拽了出来,然后趁着癞□□来不及跳出来之前,直接全扔在聂斌身上。
书和卷子的纸张纷纷扬扬的全盖在了聂斌身上,包括他塞进去的三只癞□□,都从他身上跳了下来,在教室地上满屋子乱窜。
女生都吓的此起彼伏的尖叫了起来,整个教室里面立时炸开了锅。
聂斌气的脸红脖子粗,瞪着周衾的眼神仿佛要把她吃了:“周衾你他妈有病吧!”
“有病的是你,把你的东西回敬给你有问题么?”周衾是从不肯吃亏的性格,她嘴皮子厉害,说出来的话足以把人气死:“再说这癞□□物似主人形,和你长的很像嘛!”
作者有话说:
现在的川哥:叔叔?小兔崽子。
以后的川哥:当玩情趣了,多叫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