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北宴翘翘

我站在天台的边缘上,风很大。

身前是万丈深渊,身后是陈舟放在我肩上的一只手。

他道:“翘翘,你不是喜欢我吗?喜欢我,你就应该主动跳下去,省得我费心,是不?”

他每多说一个字,我就恶心一分。

01

可叹我实在太愚蠢了,被身后恶魔的甜言蜜语蛊惑,他夺我家产,害我父母双亡,还嫌不够,他竟要我的命!

我不甘心——

非常不甘心!!!

我扭过头,笑容里满是讽刺道:“陈舟,杀人都不敢呢?我才看出来,你如此胆小如鼠,卑微如泥土!”

霎时,他眼中恨意滔天。

趁他动怒,无法冷静的那一刹,我紧紧抓住他用力推向我的手。

带着他,一起坠入地狱!

随着陈舟一声惨叫,我带着胜利的微笑,感觉身体开始急速下落,风似刀子一般在脸颊两侧刮过。

“嘭——”

我甚至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听到了自己骨头四分五裂的声音。

可真特么疼啊!

但是,想到身旁还躺着另一个该死的人,我就觉得畅快。

只可惜……

02

“翘翘!”有人敲桌子,我猛地醒来。

同桌的谭雪儿小声提醒,“教授问你话!”

问话?

我都摔成肉泥了,还能问话。

我茫然抬头,就看到教授那张横眉怒对的脸:“孙同学,我讲的广告设计,海报,这两个英语怎么念?”

这场景似曾相识?

不是我大四时候的一节专业课吗?

我重生了!!

我还记得,当时我的回答是,“我热爱我的祖国,绝对不学洋鬼子的语言!”

直接把老教授气得吹胡子瞪眼。

回忆间,底下推过来一张纸条,首先吸引我注意力的是,捏住纸条的纤长手指,接着是,纸条上“龙飞凤舞”的几个单词。

单词太丑。

我根本认不清。

但这不妨碍我流利地回答问题,毕竟我一直在家族企业云盛上班,还是个CEO,区区几个单词难不倒我。

教授似乎愣了一下,他应该从头到尾都不认为我会回答出来吧?

“坐下吧!”虽然十分不甘心,但他还是愿赌服输地冲着我挥挥手。

“你居然会?”谭雪儿一脸诧异地看着我。

我笑:“我不应该会吗?”

“这东西学了有什么用?”谭雪儿冷哼一声,“你是要回去继承家业的……”

我不想理她,我可没忘记,上一世陈舟那么想我死,她这个小三没少在背后推波助澜。

而且前世她就是每天给我洗脑式灌输这种富二代败家子思想,最后我才会一事无成,事事都听陈舟摆布。

想到那愚蠢的一世,我就恨。

谭雪儿约我吃晚饭,我果断拒绝了,上辈子让她蹭了那么多顿饭,这辈子,我才不当大冤种。

02

下课后,一个高大的身影拦住了我。

他帅气的模样,让我恍惚了一下,才想起,上课时,给我递纸条的人,正是他——顾北宴!

上辈子没这一出,而且他不是金融系的吗?

怎么跑到我们艺术系的专业英语课上来了?

但能重见他,我还是欣喜若狂的。

“晚上一起吃饭吗?”

“好啊!”

可能也没想到我答应得如此痛快,顾北宴有些发怔:“真的答应了?”

“真的啊!”

为什么不答应?

顾氏集团和云盛齐名,我和顾北宴从小就认识,如果未来,我爸的公司发生点什么事情,至少还有顾氏可以帮衬着。

“那我去定韵竹楼的位置,让他们留着。”顾北宴眼神发亮。

韵竹楼?

上一世,顾北宴发生车祸的地方,就是在这附近。

“等等!”我猛地拉住他,前言不搭后语,“今天几号?”

“五月十八,下周毕业答辩,你说让我帮你看一下论文的。”顾北宴脱口而出。

我脑子里“嗡”一下,前世的记忆忽然复苏,顾北宴不就是今天车祸去世的吗?我抓着他的手都抖了一下:“不要去。”

“什么?”顾北宴一脸不解地看着我,“明明你刚才答应我了。”

“不要去!”我咬着牙,坚持。

你会死的!

“那……改天?”顾北宴不明所以。

“也不要改天。”

“孙翘翘,那你想怎么样?”顾北宴脾气还真的是好,我以前怎么没发现,我如此出尔反尔,他好像也没有生气。

“要不去我家吧,我做给你吃。”想了想,我觉得还是去我家最稳妥。

03

爸妈早就在我考上N大的时候就在A市给我买了一套一梯一户的大平层,没办法,家里有矿。

而我也是被父母从小宠到大。

正是被宠坏了,我才看不懂人心险恶。

走神时,顾北宴突然问道:“孙翘翘,你不会是要毒死我吧?”

我抬头,他眯起眼睛打量我,“我们认识二十年了,没听说你会做饭。”

我笑得有几分尴尬:“跟我家保姆学的,吃不吃?不吃拉倒。”

顾北宴连忙点头,“吃!”

而这时,

谭雪儿跑过来问:“翘翘,晚上蹦迪不去吗?”

呵,不跟她吃晚饭。

又想蹭我点别的了。

我心中厌恶,笑道:“雪儿,我也很想去,可是你成绩好,不学习也没事,我不行的,再不学习,我可能都不能大学毕业了。”

我情真意切,上演了一出,什么叫绿茶!

谭雪儿似乎没料到我这么说,愣了愣,又道:“没事的,翘翘,我会帮你补习的。”

不等我回话,顾北宴冷冷的声音道,“呵,补习?你一个班级第一,翘翘天天跟在你身边,就混个倒数第一?怕是有人借着补习之名,故意让翘翘做陪衬吧。”

我是一直知道顾北宴这人毒舌。

我小学,初中,跟他一个学校,没少被他气哭。

这不,谭雪儿也被气哭了,眼眶都红了。

“哎呀,别哭,弄得我好像欺负你一样,我刚才说的句句属实,你是不是班级第一,翘翘是不是倒数第一?!”

我:“……”总觉得自己被pua了!

因为顾北宴的话,围观的人看着谭雪儿都眼神怪异了起来。

顾北宴直接拉着我的手,笑嘻嘻道:“想补习找我,不需要她这朵白莲花,走去你家做饭去。”

见顾北宴突然拽住我,谭雪儿红着眼,都忘记卖可怜了,她来到我耳边,用很小却恰好能让顾北宴听到的声音道:“你真打算跟姓顾的在一起,你不是说你永远不会为了利益去联姻吗?”

我心中冷哼一声,上一世,就是听了她太多这样的话,所以我从来没接受过顾北宴的邀请,而就在我蹦迪快乐的时候,顾北宴车祸惨死。

既然已经重生,我肯定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再发生。

而且,顾北宴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发青。

我将他的手拽紧,笑道:“其实我觉得,我和顾北宴都有钱,旗鼓相当,与其找个穷人精准扶贫,不如各自拿着家产强强联手,你说对不对?”

谭雪儿愣住了,一时傻站在原地,不知该如何答我,我已经拉着顾北宴远去了。

上了车,才听见身边的男人心情大好道:“早就该离她远点,难得还没傻到头!”

嗯?

我回头看他,却见他已经眯上眼,仿佛这句话是我的幻觉。

我心底突然冒出一个念头,如果上辈子,他没英年早逝,我的未来是不是会不一样?

03

车子开到我家楼下,一个人影突然晃过来,擦到了车头。

碰瓷吗?

司机叫一声,下车观看,我透过窗户一看,却愣了,滔天的怒意在心上盘旋。

碰瓷的人身形太熟悉了,化成灰我都能认得——是陈舟!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前世我们的初遇,明明就是在云盛集团门口。

我敛住眸中的恨意,听见他跟司机道歉:“对不起,喝了点酒,吓着你们了,我想跟车里的乘客道歉。”

不对,他出现的时间点根本就不对!

“小姐,外面这位先生想见你。”司机过来敲窗户。

我在迟疑,这辈子能重生醒来,发过第一个誓言就是再也不要见到这个狗男人。

现在他就在外面。

旁边的男人已经开门下车去了,顾北宴一向最不喜欢凑热闹。

这里毕竟是我家楼下,所以我也没敢迟疑,赶紧开门走下去。

“对不起,刚才没注意,可能我的钥匙刮到了你家的车了。”

我本想避开陈舟,他却拦住我,盯着我看。

看着他那双熟悉,却暗藏杀机的眸子。

我要在心底默念好几遍静心咒,才不至于一巴掌扇过去。

“王叔,你看看需要多少钱补漆,让他赔吧。”

王叔愣住了。

因为咱家不缺这点修车费。

但是,我绝不帮陈舟掏一分冤枉钱。

陈舟一愣,继而赔笑道:“行,这是我的电话,你们认真检查,需要赔多少联系我。”

我爸给我买的座驾是宾利,我看了一眼,被钥匙刮掉的车漆不少,怎么也得大几千。

现在的陈舟还是个学生。

哪来那么多的钱。

他肯定肉疼的紧,却还是笑着要赔钱。

这男人,虚与委蛇。

单纯的小姑娘,最容易落入他手中,比如上一世的我。

我本来想让王叔跟陈舟联系的。

顾北宴却跟陈舟互换了联系方式。

到家之后,我问他,“你闲得慌啊,跟那种人交换什么联系方式。”

顾北宴深邃的眼睛眯了眯,道:“你跟他有仇呢?”

我有一种被看穿的感觉,就像顾北宴透过我的皮囊,看到我那不堪的上一世,“靠,我跟他能有什么仇?”

“淑女不要讲脏话。”

我不想跟他继续这个话题,“我去做饭。”

顾北宴像是有什么话要问,最后定定看了看我,道:“要不要帮忙。”

“不用!”我断然拒绝,“不许进来,我不喜欢厨房有另外一个人。”

“你是要下毒?”

我翻个白眼给他:“对,毒死你!”

怼一怼,精气神都回来了。

既然要救他,就要救彻底,好在冰箱里还有一大罐我家老太太做的甜酒酿。

酒酿圆子是顾北宴最喜欢吃的甜品,没有之一,所以我一口气用光了一罐,给他做了一大碗。

看着一桌子五六个菜,他一下站了起来,捏了一下我的脸道:“你到底是谁,贴了人皮面具吗?”

他一本正经地搞笑,我只得又翻了个白眼给他。

前世结婚三年,只在刚毕业那段时间在云盛广告部任职,后来也没好好干,一天天的,就被谭雪儿洗脑说要好好当个家庭主妇,愣是报班把红案白案都学了,到最后是八大菜系烘焙咖啡,样样都会。

也因为每天忙于这些,荒废了自己的专业,也给了那对狗男女更多的相聚时间。

上一世我的孩子,也是在上课的路上被谭雪儿找人推下楼梯流掉的。

我一边熟练地运用前世学的技艺,一边回忆前世的故事。

“干妈还记得我喜欢吃酒酿圆子,特意酿了酒酿在你这里的吧?”顾北宴吃得一脸欢喜,“你不会,特意跟她偷偷学的吧?之前你不是还说怎么都不会学的?”

我是说过这句话,可是在他生前。

前世第一次下厨,师父问我要学什么,我当时脱口而出就是酒酿圆子。

因为什么我到现在都不明白,大概就是从小到大,老妈一直说顾家那小子喜欢吃酒酿圆子,将来要是联姻了,可得做给他吃。

我就很想笑,拍古装剧吗?

还联姻?

我才不会因为家里的安排随便嫁人呢!

可惜,后来想嫁都嫁不了了。

但是结婚之后,我还是去了学了厨艺,我这个人大概就是这样出尔反尔吧?

4

结婚……

陈舟?

我忽然又想起今天傍晚的偶遇。

陈舟今年只是应届毕业生,为什么会跑到我的小区来?

难道……

不等我多想,我无意中,扫了一眼喝了一大碗酒酿圆子已经呼呼大睡的顾北宴,忍不住失笑。

这么多年了,酒量一点都没进步,还是这么差。

不过这样我就放心了,过了今晚,他应该可以活下来了吧?

我松口气,拿起自己的手机,看了一眼,再对上陈舟刚才留下的电话号码,拨了过去。

那不是我熟悉的号码,前世陈舟跟我结婚之后,号码换了好几个,他说他想斩断前程往事。

现在想想,这样对自己的出生故友都嫌弃的人,我又怎么能信他对我一生一世都好呢?

果然蠢得可怜。

电话被接通了,那边传来陈舟兴奋的声音:“喂,您好,是孙小姐吗?”

我的眉头不由自主皱了起来。

果然,我猜得一点都没有错。

我平复心情,戏谑的声音道:“小宴,这人还真老实,这电话还真的可以打通。”说完,我便挂了电话。

细想这件事。

方才,是顾北宴跟陈舟互留的电话。

可是,在我用自己的手机打给陈舟后,他一口就叫出了孙小姐,他……是知道的,知道那是我的电话号码。

可这一世,我跟陈舟除了碰瓷的事情,根本没有交集。

他凭什么肯定打电话的人,是我呢?!

那么只有一种可能!

陈舟也是重生的!

思及此,我头皮一阵发麻。

如果是这样,我应该防着他点,他这个人精,带着记忆重活一世,不得耍的人团团转。

现在是晚上八点,老孙头应该还没睡。

我再次拿起手机打电话。

“喂,终于舍得给你爹打电话了?”老孙头的声音依旧中气十足,真好。

其实重生醒来这几天,一直浑浑噩噩的,一直到今天上英语课才算是彻底清醒过来,确实早就该给他们打电话的。

可是多少有些近乡情怯。

前世,是我害死了他们,我真的很想问他们,可有怪过我?

“爸……”我深吸一口气,叫出这个很久很久没叫过的称呼。

“怎么,有人欺负你了?”老孙头似乎每次都能听出我的情绪,哪怕只是简单的一个字。

“老孙头!”我努力让自己保持微笑,“我没事,求你个事儿呗?”

“说说看。”

“过几天会有个叫陈舟的应届毕业生到云盛面试,N大的,金融系,你别招呗。”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这是人事部的事,应届生都是来实习的吧,这种事我从来不管的!”

“不行,这事儿你得管!”这可关系到你和老妈的性命啊!

“为什么?”

我知道他对我一贯的态度,我是孙家独女,宠是宠的,但总归是当我小孩子,任性胡闹,不会把我的话当真。

要是把陈舟这只重生的白眼狼召回公司还得了,我真的急了:“不过就是不招一个人,你堂堂董事长难道没有话语权吗?”

“你不懂,云盛这么大个集团,最讲究的就是规矩,我一个董事长,莫名其妙插手人事部招实习生的事,而且连个理由都没有,你让我下面的人怎么说我?”

“他……”我想了想,“他对我死缠烂打,我不喜欢他,怕他进我们家公司缠着你,我你知道,我总归是要进云盛的,我想学着管理公司,有这么个人来,我怎么认真工作学习?”

前一世,老孙头可是花费了三寸不烂之舌才让我到公司工作的,不过后来我还是没有认真干。

终究是辜负了他。

“你说说你,真的是打算一辈子不结婚了吗?”说到我的婚事,老孙头就有话说了,“我觉得小宴那孩子挺好,你非说一起长大的没感觉,外面追你的你又不要,怎么,打算赶潮流当不婚族?”

“当不婚族挺好的。”我脱口而出,“老爸,你就没听说过不婚不育保平安吗?”

前世的我但凡能相信这句话,也不至于结局那么凄惨!

“孙翘翘,你要是真的这么想,我就非要把人招进公司不可了。”老孙头跟我杠上了。

我立刻服软:“你如果不招他,我的婚事和工作完全听你安排,你说让我嫁给谁就嫁给谁,小宴也不是不行。”

我转头看看躺在沙发上熟睡的顾北宴。

虽然我之前抗拒家里给我安排的婚事,可在我心里,小宴确是不是亲人胜似亲人。

“你说真的?”老孙头那边顿时来了精神,“那我就有正当理由不招那个骚扰我女儿的混蛋了,你放心,他肯定进不了云盛。”

“真的?”这回换我高兴了。

只要陈舟不进云盛,他祸害不到我爸妈,也祸害不到我!

5

顾北宴睡得安稳,我把家里所有外出的门都锁死了,连窗户都没有放过。

一晚上忐忑,睡睡醒醒,一直到清晨的阳光照进室内,我才算安心一些。

“我昨晚怎么睡在这儿了?” 顾北宴揉揉眼睛。

我拿起手机刷新闻给他看:“还好你睡这里了,你看昨天你回家路上重大交通事故,我救了你一命。”

顾北宴愣一下,拿我的手机看,沉吟半晌:“我也不一定这个点走。”

不,上一世,你就是这个点路过那条路,连人带车都撞得粉碎。

我没敢说,只是冷哼一声:“天有不测风云……”

“孙翘翘,你就不能盼我点好?”顾北宴打断我的话,“就这么想当寡妇?”

嗯?

这从何说起?

“昨天不是还说要嫁给我吗?”

这……

我说了吗?

“你没醉?”我皱眉。

“我只是醉了,又不是聋了。”

……这逻辑我竟然无法反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