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逸尘纪翎瑶

第一章 漂亮的男人都带刺
  凌江国——广庐
  ‘咚’
  酒坛落桌,灰布粗衣的男人豪迈的用袖口抹了一把,对同行的老者道:“听说了吗,龙元国桑家被灭了门,禾阳都城大乱。”
  老者先是震惊的瞪大了眼,接着警惕的询问:“当真?”
  男人起身大手一挥,脸颊浮现的红晕,显然是醉了:“我二叔便是在禾阳做些布匹买卖,还能有假!那桑府大火连烧了三日,府邸的血从东街硬生生的流到了西街!”
  “传闻这桑家之女桑云寄巾帼不让须眉,武艺超群,带兵打仗更是一流,且与江湖有名的翎瑶女侠并名。”
  灰衣男人双手拄桌,一脸严肃:“夫子也知翎瑶女侠?”
  老者端坐在椅上,捋着发白的胡须,脱口而出:“红衣魅世,绝代风华,耳后一淡色弯月,手持断骨鞭,名七幻风灵涎。”
  “没错!”那男人激动的一拍桌,引得周围好奇的目光。
  老者忙捂住他的嘴,笑呵呵的打圆场。 “喝多了喝多了,各位吃好喝好啊!”
  随着关注的目光消失,他低声问道:“那这桑姑娘?”
  “可是只身与那齐王派去的猛虎精兵大队,战了个三天三夜!现关于死牢。”
  男人又灌了口酒,捏紧了拳头:“死牢是什么地方啊,送去之时,怕是早就咽了气。”说罢,他垂丧着脸,抿唇不语。
  老者长吁一口气,望着压抑无边的黑夜,浑浊的双眼道着些许意味不明的无奈。
  这世道...怕是要变天了。
  午夜时分,浓厚的阴云接地,淅淅沥沥的小雨飘扬而下。
  迸溅的水珠,顺着墙壁嵌的那扇窄小窗户处滴落。
  桑云寄躺在草席上,衣襟上的鲜血流下,在地上缀出一朵殷红的花。
  她吐出淤血,仰头凝望着那仅有的微亮,睫羽轻颤,泪珠顺着眼角滑落至脸颊。
  云寄发抖的手轻轻抚去。
  顷刻间,一阵白烟从牢外飘进,她迅速捂住口鼻。
  黑衣人从烟中显现,猛地挥拳而来,云寄忍痛站起,侧身躲开后,手腕一翻,掌心中被修尖的木枝脱手而出,化作一道流光,直冲那人。
  他反应极快,迅速躲避,唯露的双眼充斥着诧异。
  “指运天玄?你竟是纪翎瑶!没想到啊,这大名鼎鼎的纪翎瑶竟然是丧门之犬 !”
  黑衣人表情显然有些兴奋,见翎瑶无言,再次自信出手。
  只是刹那,她抓住黑衣人的右腕,轻轻一折,‘咔嚓’一声,他便再用不上力。
  接着绕于全身,他被迫反去,翎瑶用力一推至后脖颈。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黑衣人瞪着那双讶异的双眼,直直的倒在地上,没了气息。
  就在她扒去那人的夜行衣时,余光瞟到了他后颈处的云纹图案。
  “好生眼熟。”翎瑶仔细回想,这云纹图案,似是与那虎符一并丢失的羊脂玉佩所刻一致。
  这一行人怕是与桑家灭门脱不开干系。
  虎符丢失,通敌文书,勾结党羽一切都是精心策划好的。
  桑家本就树大招风,皇帝早有杀心,除此之外,奸人的耳语也定当少不了。
  羊脂玉稀贵,所刻样式并非出自龙元,看来这皇室,早就有了外邦细作深藏于其中。
  而今,能出入这戒备森严的死牢当中,除了皇帝,便是这掌管司法邢狱的刑部尚书也与之勾结。
  纪翎瑶迅速穿好,将自己裹得只剩下一双明眸。
  畅通的穿过走廊,却被门口把守的黑衣人吓了一跳。
  那人被淋得带些狼狈,边拧着衣袖上的水,边抱怨道:“真是倒霉,子时还要去佘山的乱葬岗与主子交代。”
  他见旁人没有回应,有些忐忑的歪着头:“可是办妥了?”
  那一副紧张的模样,似是此次失手,便是没命再回去。
  翎瑶点了点头,压低嗓子回应:“嗯。”
  黑衣人这才松了口气,起身前往乱葬岗。
  乱葬岗位于满园美景的佘山一处,也是龙元国与凌江国的交界地之一。
  二人一前一后顶雨离开,幸得配有蓑衣快马,让凌瑶有喘息的空闲。
  接近乱葬岗,即便相隔几里,依旧能闻到那腐尸的臭味。
  许多坟早就不曾有人祭拜过,更不要说填土修缮,有的甚至连坟都没有,一个个无头的尸体堆砌一边。
  附近焦黑的树干,扭曲的树枝在黑压压的夜色中,显得格外恐怖。
  偶尔还有呼啸的风声,令人毛骨悚然。
  “等等。”那人感到不对,转身手持长剑架在纪翎瑶的脖边,微眯的双眼充斥着怀疑:“你怎的不似平常般聒噪?”
  翎瑶无奈,终究还是被察觉到了,本想着借他之手,会一会碰头之人,看来,是没机会了。
  她毫不废话,仰身躲剑,此时,翎瑶的右手不知何时搭在了黑衣人的肩上,借力一拽,那人便无力的松开手中的剑,疼的呲牙咧嘴。
  她抬膝抵起长剑,一把抓过,指向那人,慢条斯理道:“既受人指使,不如索性将命卖给我,我不杀你,还可保你。”
  黑衣人微微后退,这清脆的女声,那除了地牢中的那位,还能有谁?
  他面露难色,可以看出内心正在挣扎的衡量此事。
  见那人心理防线有些松动,翎瑶勾了勾唇,趁机继续劝说:“任务失败,你即便是回去,也是死路一条,不如跟着我,我可留你一命。”
  黑衣人两眼一转,顿了良久,又望了望纪翎瑶。
  最终还是选择跑为上策,于是他挥袖,一抹淡黄色粉末夹杂阵风席卷而去。
  又来?翎瑶闪身躲开,迅速封锁自身穴道。
  接着将剑甩出,利剑飞速,划向那人腿肚,连同裤靴,一道又长又深的口子,顿时流出鲜血。
  他哀嚎一声,跪倒在地。
  翎瑶见此,欲要走去,可还未迈出半步,蒙面的黑帕嘴边处,一阵潮湿。
  她摸去,指尖染着淡淡的红。
  竟是蛇余散!
  翎瑶立刻盘坐在地,用内力将吸入的部分逼出,幸亏这雨水减半了这蛇余散的威力,不然没有龙血芝,就不是流鼻血这么简单了。
  蛇余散并非寻常毒,及其稀贵,且毒性极强,看来这背后之人,不仅富贵,而且狠辣。
  黑衣人见翎瑶此时无暇顾及与他,于是从袖中掏出一简筒,只是一瞬,他高举起右臂,烟花‘嗖’的一声,在高空炸开。
  随后自缢。
  广庐都城的宫门外,立着远近闻名的建筑,叫望星台,可以看到整个广庐的风景,也是看天象的绝佳位置。
  接近云层的通天柱旁,靠一高挺消瘦的背影,手中把玩着鎏金雕刻的四爪飞龙镖。
  一抹银光从佘山闪过,划出云层。
  那男子目光追随,平淡的眸间泛起一丝涟漪。
  此时,荧惑星从暗淡的深灰色逐渐变得赤红鲜亮。
  霎那间,一阵凉风吹过,鹅毛般的雪花飘扬落下,此景难得一遇,是近百年来广庐的第一场大雪。
  青钰惊慌地匆匆跑来,到男子身旁耳语一番。
  只见他听后并未感到意外,反倒一副早就知晓的表情。
  见此,青钰小心询问:“公子,那,那现在可还派人...”
  男子扬了扬唇,弯出的弧度凉薄的比冰雪还要胜几分。
  “人既已死了,那便不用了。”
  青钰抱拳行礼:“是。” 说罢,便独自退下。
  男子仰头,半张脸陷在阴影里,侧脸线条利落,琥珀色的眸子带着几分妖冶的美感,全无半分娘气。
  他伸手接下那飘扬的清羽,不想却化于暖热的手心,只剩一抹凉意。
  翎瑶径直走向那人的身边,探了探鼻息后,把脉发现此人已中毒毙命
  将其翻身观察,却并未发现云纹图案。
  “怎会如此。”她眉头微瞥,淡若风轻的脸上,难以掩饰地流露出心中的疑窦。
  翎瑶平复着心情,低头看向已经发炎的伤口,四下望了望,寻找消炎止痛的草药。
  可这周围都是枯败的树木和腐烂的尸体,她只得艰难的行走在枯骨之上。
  雨势逐渐变小,清冷的风徐徐吹来,翎瑶褪去身上的蓑衣,紧了紧衣物。
  临走之时,却在不远处望到那深色之中唯有一处的白,格外显眼。
  好似是个棺椁,且为白玉所制。
  这破地方竟有如此稀贵之物,定是哪国的贵族国戚,得罪了皇帝老儿,故此下人懒得费力,扔到了此处。
  若是顺来点陪葬物换些银子傍身,他也并非死无所用。
  想着,便捡来个结实的木棍拄着,一瘸一拐的走去。
  翎瑶走近,隔着透明的白玉棺盖,仔细一瞧。
  里面竟然躺着个绝美的男子,看样子也就二十左右。
  只见他乌发束着白色丝带,一身雪白绸缎,腰间束一白绫长穗绦,上系一块冰花芙蓉玉。
  她胳膊拄在棺盖上摇头感叹:“果真天妒红颜,英年早逝啊。”
  不过他眼尾的泪痣倒是熟悉的紧。
  在她思考之余,男子睫毛微动,胸部起伏不定,似是呼吸不畅。
  竟还活着?
  翎瑶吃力的推动棺盖,却也只是微露小缝,反而大力的抻动伤口,让她不得不倒吸一口冷气。
  接着她拿起木棍,伸进撬开。
  由于空气的进入,他脸颊的潮红渐渐褪去。
  “我既帮了你这么多,拿些报酬也是理所当然的吧。”说着便伸手去捞,却发现隔着棺壁,够不到。
  只得探进去半个身子,还未拿到那馋人的珠宝,就被突然横来的一只手抓住,整个人跌了进去,被他压在身下。
  男子双眸警惕,上下打量了面前女子一番。
  虽遮面,可那双魅人的桃花眼和身姿却是掩盖不住。
  且在她俯身之时,耳后淡红的弯月胎记早就昭告了她的身份。
  翎瑶见他未有松手之意,紧皱的眉头无一不在诉说他的虚弱。
  于是,便趁其不备,反手将男子压在身下,钳住他的胳膊。
  “后会无期。”翎瑶歪头一笑,拿起瓷瓶,可这还未砸下,便被男子袖中飞出的暗针刺入右肩。
  顿时感觉喉咙微甜,呛出一口血。
  瓷瓶落在一边,男子单手掐住她的喉咙。
  眼眸深邃的望着她,声音极其沉定,除了略微沙哑之外,听不出任何情绪起伏:“你右肩所中暗器,名为碎雪无双针”
  他说着便松开手倚靠在棺体,暗暗调整呼吸,许是疼的没了力气。
  可表面却丝毫未露半点不妥,如同没事人一般,继续开口:“此针通体沾有剧毒,若想活命,唯有一条路可走。”
  翎瑶自当知道,他如今这副样子,也只有我能救他。
  “你既想让我救你,那除了解药,我还有其他要求。”
  威胁她?不让你出点血,也得让你破层皮。
  男子闻声,唇角勾起了无奈的笑。
  这从不吃亏的性子,倒是应了那鼎鼎大名。
  他点点头,妥协道:“你若救了我,便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可答应你三个要求。”
  竟这么大方,翎瑶两眼冒光,如此,可要好好的想一想。
  男子见状又补充道:“除去不可违背纲常伦理,杀人放火,不能以身相许之外,你随意。”
  以身相许?
  翎瑶嘴角挂着似笑非笑的弧度,食指轻轻抬起他的下巴,凑近。
  “沈公子如此说,是怕我看上你,还是怕你控制不住自己,爱上我啊?”她的声音不大,仿佛羽毛轻扫过心间,酥麻麻的。
  “纪姑娘好眼力,我嫌少出入江湖,多驻军营打仗操练,难为你竟识得我。”沈君朝情不自觉的嘴角上扬,微微撩起眉梢。
  纪翎瑶将被血浸透的蒙面黑帕摘掉,一张脏兮兮的小脸,在朦胧的月光下,倒显得有些可爱。
  沈君朝见她这幅样子,眉眼间的笑意更甚,可瞟见她右脸鲜红的刀痕,脸上的笑容戛然而止。
  他光洁白皙的脸庞与翎瑶沾满血痕与灰土的‘鬼画符’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就像那肮脏的乱葬岗中摆放着与那格格不入的圣洁白玉棺椁。
  “江湖传闻这翎瑶女侠,绝代风华,容貌绝丽。”沈君朝说着从怀中掏出一精致小瓶,递给翎瑶:“你如今这幅狼狈的样子,倒不似传闻那般。”
  翎瑶接过,打开放在鼻下嗅了嗅,确认无毒后,对着反光的玉瓶涂抹了起来。
  “传闻沈公子可是常胜将军,八岁便上场杀敌,更是游刃有余于朝堂之中,舌战群儒,怎的还被人扔到这乱葬岗之中,靠阴损之招苟命如此。”她淡定自若的回怼。
  闻声,沈君朝唇角一勾,含笑轻叹道:“你倒是伶牙俐齿,从不吃亏。”
  纪翎瑶涂抹后,将小瓶扔到一边,接着拉起他的手腕,二指轻搭脉搏。
  “真是活久见,如此古老的巫术都能让你碰到。”
  她微微俯身靠近,一脸好奇:“传说这蛊可是苗族女子专为负心汉所下,你可是负了哪家的姑娘?”
  只是这说话的功夫,他脸色竟不正常的白,整个人虚弱的如同落入凡尘的柔弱仙子一般。
  有些本事,他果真没看错人。
  沈君朝放心的松了口气。
  在她将棺盖打开,靠近的那一刻,淡淡的药材味飘入鼻尖,混着一些花香和血腥味。
  这草药的味道应是长期处在药房或是经常用药所留下的,即便由其他味道盖住,也无法抹去存在的痕迹。
  陌梧寒的医术他自当见识过,就连他都无法根除的蛊虫,这个江湖小魔头真的能解吗?
  纪翎瑶见他情况不是很好,表情逐渐认真。
  虫毒结聚,络脉瘀滞而致胀满,那就应该会有积块。
  她隔着衣服仔细的摸索着,确定肿块位置后。
  直接将他的外衫脱掉,刚准备解开衣带,她一愣,犹豫后抬头。
  二人四目相对,沈君朝的瞳孔在这一瞬收缩到了极致,耳根猛地红了。
  他没想到,这小魔头竟如此不通男女之别,一点……准备都不给他留。
  翎瑶也察觉到了不自在,扭着头道:“既然救你,那我便是医师,医师救人,不分男女,你大可放心,我对你,没有非分之想。”
  “无碍,你且放心医治。”他声音虚弱,却依旧清润好听。
  翎瑶舒了口气,转首将男子衣带解开。
  迎面便是沈君朝白皙匀称的肌肉,不夸张也不油腻,线条完美。
  美中不足的便是这一道道陈年已久的伤疤。
  这样一个看似文弱光鲜的翩翩少年,竟也是吃尽了苦头。
  翎瑶从腰间抽出黑衣人身上顺来的匕首,拿起他的外衫便擦了起来。
  沈君朝欲要阻止,她便先一步开口:“你的衣服干净。”
  随后,翎瑶垂着眸子,仔细的观察肿块,寻找下刀的位置:“会疼,你且先忍着些。”
  他点了点头,接着双眸轻闭,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
  锋利的刀刃划开皮肤,沈君朝未出半点声音,只是面色越发的苍白,额上冒出层层冷汗。
  “控制的不错,若是常人,这会早就呼吸微弱,一脚踏入鬼门关了。”
  放出淤血后,肿块渐渐消退,纪翎瑶将他的外衫撕出几个布条缠到他的腰上。
  她用刀摊开那一团血块,好像看到了一些杂质。
  “这是……那蛊虫蜕出的壳?”
  顿时泛起了恶心,‘yue’的干呕了几声。
  “这噬心蛊,在你体内少说得有八年。”
  见他的表情,看来自己是猜对了。
  “你如何得知?”沈君朝抬眼看向翎瑶,缓缓道。
  “若非你的血供养了它那么多年,那蛊虫绝不能褪下软壳,子蛊皆由母蛊操纵,今蜕壳重生,你怕是有得罪受了。”
  他听后,眸间闪过一丝复杂之色,沉吟片刻道:“可有方法治愈。”
  纪翎瑶神情严肃:“现如今只能先用药稳住子蛊,再以毒攻毒让子蛊彻底死亡与母蛊断链,最后开刀取出。”
  “此法,可有几成把握。”
  翎瑶想了想,斟酌良久后开口:“六成。”
  话音未落,不远处急促的脚步声与粗狂的叫骂声打断了二人。

第二章 再遇危机?
  一个光膀子的大汉嚷嚷着:“都说了今儿个有‘肥羊’!让你们早些来!早些来!这下好了!让人先掳走了吧!”
  另一个尖嘴猴腮的瘦子摆摆手:“这乱葬个可是咱们的地盘,任那群人再怎么逃,都跑不出我们的手掌心~”
  “欸!大哥!那是不是有个棺材!”一个矮矮的胖子,指着远处那明显的白色四四方方的影子大喊。
  五人见状直接跑了过去。
  大汉倚在棺椁上,呲着黄牙一笑:“这可是上好的白玉!你看着透亮的光泽!够咱哥几个几辈子的吃喝了!”
  剩余几人探进去挑着陪葬品。
  纪翎瑶临走之时,便已经将能带走的值钱物塞到了自己的口袋,除了几个瓷瓶之外,倒不剩什么。
  只不过,在她将匕首拿起之时,扔在角落的小药瓶不见了,想来也不会太值钱,便没有理会。
  她躲在枯木后的尸堆处,观望着情况,五个人若是一并上,她还真没有底。
  除非一击毙命,不然打持久战,她是消耗不起。
  且如今,还拖着个病秧子,如何是好?
  若只是寻常伤口,这沈君朝还有些用处,可这噬心蛊不仅能麻痹筋脉,还会扰乱内力,稍微一发力,便是自废修为。
  瘦子见只剩几个大物,连个翡翠戒指都没有,心中顿时燃起怒火,这还怎么中饱私囊 !这么大个瓷瓶,让我往哪藏 !
  他气的一屁股坐在里面,手掌压下的外衫还带些湿热,瘦子顿时两眼一眯:“不对!大哥你看!这血!”
  几人凑上前去。
  “这有人!应是刚走不久!”矮胖子大吼。
  瘦子立马捂住他的嘴:“嘘!说不定还未走远,且受了伤,你莫要张扬!真是个缺货!”
  矮胖子被说了一顿,一脸的不高兴,大脚一踢,那死人的头骨滚到了一堆尸体的前面。
  纪翎瑶见状,立马捂着嘴,尽量让自己不出声。
  而头骨滚落的位置,正好是她掩藏的地方。
  啊!晦气!
  矮胖的男人越看越觉得那尸堆不对。
  “死胖子!快点搬棺材!”瘦子催促着:“那么大坨在那一杵,给人当墓碑呢?”
  他听后格外气愤,抓起瘦子的衣领:“我!忍你很久了!”
  矮胖子用力一甩,瘦子直接重重的摔到了尸堆上。
  啊啊啊你不要过来啊!
  纪翎瑶眼睁睁的看着瘦子砸向她的尸堆。
  糟糕 !要暴露了!
  瘦子面露狰狞的随意拿起一只断臂就要干,谁知这一拿,触感还挺微妙。
  软软的,还有些热,倒像是...活人的手臂。
  他愣了愣,缓缓低头望向那身下的尸堆。
  谁知翎瑶正看向他,尴尬一笑。
  还未等他反应过来,她瞬间站起,抓着瘦子的胳膊,一个过肩摔,将他摔倒在地。
  矮胖子一见,有美人!便立刻扑了过去。
  纪翎瑶侧身躲过了他肥硕的身躯,拎起一个断臂挥向他的脑袋。
  ‘啪’的一声,断臂的手掌精准的打在了他的脸上。
  力道并不小,可那手掌印在他黝黑的脸上丝毫未显现。
  矮胖子毫不在意的摸了摸,脸上的笑容只增不减。
  他瞪着色迷迷的双眼,再次扑向翎瑶。
  这一次,纪翎瑶未能躲开,被扑倒在地。
  眼看着那胖子就要亲上自己,她卯足劲右膝一顶。
  矮胖子立马疼的弓着腰站起。
  纪翎瑶看准时机,低身横扫,矮胖子摔了个狗吃屎。
  此时,她双手握住匕首,一个弯腰,直接将其插入了他的背部。
  瘦子两眼瞪得溜圆,愣在原地,抬头对上了翎瑶扫来的目光,她凌乱发丝后,那双漆黑的眸子,阴森可怖,如同毒蛇一般的目光,让人不寒而栗。
  一股寒意涌上他的脊背,瘦子本就营养不良,浑身上下只剩副骨头架子,这两摔都快要了他半条命。
  他嘴唇泛白,许是紧张过度,忘了呼喊,只是急促的爬着,刚要转头,便被飞来的匕首迅速插穿喉咙,瞬间毙了命。
  纪翎瑶短暂的缓了口气,将血淋淋的匕首拔出。
  由于刚刚的剧烈活动,身上微微结痂的伤口再次撕裂。
  她咬紧牙,用布条紧紧裹住伤口,防止失血过多。
  三人还在琢磨怎么移动这白玉棺材,很快,一个脸上带疤的男人发现那二人还不回来,便抱怨道:“那二人搞什么呢?怎么还不过来?”
  汉子望了望,一把拍到了身边贼眉鼠眼的棕衣男人身上道:“老四,你去看看。”
  老四无奈点头,没走几步嘱咐道:“这白玉棺,可有我一份!你二人休想独吞!”
  带疤男人白了一眼他:“就是想独吞,你也得看看,我二人如何搬得走吧!”
  一听这话,他便放心的向山坡下走去。
  “啊!!”
  听到一声惨叫,站在棺椁旁的二人互相望了望对方,立马察觉不对,跑了过去。
  三人怔怔地看着地上已经咽气的二人,顿时一惊。
  “是谁!”大汉瞪着牛眼,手中的拳头握的紧紧的。
  带疤的男人紧皱眉头,看着地上的血迹道:“一定没走远!我们追!”
  “为老三老五报仇!”老四咬着牙,首当其冲的离开。
  那二人紧随其后。
  三人顺着血迹走到一半顿感不对,前面两个岔路口,血迹在此戛然而止,带疤男人紧盯地面:“四周找一找。”
  血迹停止后,若脚印也没了,那一定就在这周围。
  几人分开行动。
  老四走到一枯草丛边,伸着脖子望了望。
  全然没发现在树上的纪翎瑶。
  她双手紧拽树藤,单脚在树一侧,悠然荡离,双脚夹住男人的脑袋,用力搅动。
  只听‘咔嚓’一下骨裂声响。
  男人脑袋一歪,早已气断声绝,猝死倒地而亡。
  这时,她右肩一阵抽痛,双手抓紧的力道松了几分,瞬间从半空中摔倒在地,顺着山坡滚了下去。
  坡上的碎石硌的她伤口生疼,可昏昏沉沉的睡意席卷而来,让她顾不得疼痛,晕了过去。
  原本阴暗的天空,此时乌云翻滚,大雨倾盆而下,寒意阵阵袭来。
  “佘山风景秀丽,但同属迭南一带就广庐下起了百年难遇的大雪。”黎阳摸索着下巴,眼神坚定,略带认真道:“就在今夜。”
  突然,雷声大作,马车的颠簸,将纪翎瑶从睡梦中拉出,一股好闻的檀木香飘入鼻中,沁人心脾。
  “皇上听钦天监所言...召集了感玉寺大师在府内做起了法。”
  沈君朝注意到了她微滚眼珠的动作,随后抬手制止。
  黎阳立马闭嘴。
  “醒了。”他略微颔首,眼眸中泛着自己也未曾察觉的笑意。
  翎瑶本想继续听些情报,可这厮太过警觉,瞧着装不下去,索性坐起,应了一声:“嗯。”
  “你既受了伤,不如随我回北苏。”沈君朝望着她,神色格外柔和。
  纪翎瑶挑眉,扬唇轻笑:“沈公子,本姑娘贪钱财,好美色,不知阁下府中可是富甲一方,家财万贯,小厮跑腿可都品貌非法,玉树临风?”
  接着还未等他回应,翎瑶便转头一把拉过不知所以的黎阳,捏着他的两腮左右观摩,故做认真道:“容貌倒是不错,就是木了些。”
  黎阳见殿下并未开口制止,便也任由揉搓,不敢反抗。
  翎瑶本想着对付迂腐之人,此法甚好,让他觉自己是个肤浅之人,气愤远离,对于双方都好。
  可他并未如了她的愿,只是注视着她,抿起一丝微笑,不紧不慢道:“北君王府,自当富甲一方,养你,绰绰有余,至于美色。”
  沈君朝缓缓凑近,紧盯她的双眸:“我一人,便可。”
  黎阳哪里见过这种场面,满脸错愕的别过脸,低着头,恨不得扎根在地下,让二人察觉不出他的存在。
  翎瑶募地怔了一下,微微张着嘴,半天说不出来话。
  突然,电鞭划破了长空,狂风挂断了树枝,巨雷震耳欲聋,骤然间暴雨如注。
  “马受惊了!”外面驱车的侍卫大喊,努力的扯着缰绳。
  黎阳推门向外望去,山体滑坡滚下的大石,让本就受惊的马儿更加慌乱的的躲避。
  “泥石流!”他急促的回到马车,等待殿下的下一步指示。
  “找间客宅暂时歇脚,雨停回去即可。”沈君朝收回目光,依旧面不改色道。
  纪翎瑶歪头,摆弄着手中的细针,轻笑:“碎雪无双针,这北君王扯起谎来,倒是有够唬人的。”
  沈君朝双眸闪过一丝震惊,她竟用内力将其逼出.
  看来这江湖传闻的纪翎瑶,并非空有虚名。
  “虽不是碎雪无双针,可这细针上的九元魂毒散会在两个时辰后发作。”他从怀中掏出解药,放在翎瑶的手心:“你虽将其逼出,可余毒未清,会留下病根。”
  “殿下!糟了。”黎阳此时探了个头,神情慌张。
  二人闻声同时转头看向他。
  只见他面带愁容,眉心紧锁:“北君王府有奸细,我们...被包围了。”
  话音未落,一只箭‘嗖’的穿梭于暴雨之中,直冲黎阳额头飞去。
  纪翎瑶迅速抬脚将其踹倒,那箭‘铛’的一声,刺穿马车。
  黎阳见此,心中一惊,瞪大眼睛看着她,立马从泥泞中爬起,拱手行礼道:“多谢姑娘。”
  这时,无数箭雨从四周飞速而来,马车成了活靶子。
  几人不得不飞跃离开。
  沈君朝在箭雨中纵横来去,却是安然无恙,好似家常便饭般。
  黎阳从小便随他出征,故此也轻松抵挡。
  纪翎瑶则借着月黑风高,杀人放火之乱逃跑。
  离开应有半里地,她趴在灌木丛后,见沈君朝虽未发力,却灵活的躲避且迅速将其致命,感慨的摇了摇头。
  “不亏是年少扬名的沈君朝,有两把刷子。”
  此时,毫无征兆的一只大手,捏住了她的后脖颈。
  纪翎瑶一僵,心中盘算着如何出手。
  “你是何人?”威严又熟悉的声音传入耳畔。
  她转头,借着朦胧的月光,对面的人瞧见也是吃了一惊。

第三章 我只有你了
  “小姐!”李振帼先是一阵诧异,揉了揉双眼,确定是楚朝颜后激动颤抖道。
  “李伯!”纪翎瑶脱口而出。
  他立刻拱手单膝跪地,慈祥的脸庞挂着沧桑,眼尾笑的满是老褶,双眼蒙着层泪。
  “末将可终于找到你了。”说着便要磕头:“末将有罪,愧对与大将军,愧对于将军府。”
  纪翎瑶忙将其扶起:“李伯,快起来,有什么事我们到安全的地方再说。”
  话落,马蹄声由远及近,蒙蒙细雨里,青衣少年策马而来,身着薄甲衣袂飘飞,深青披风在狂风中翻卷。
  马背上少年容貌皎皎,却不似从前锋芒逼人,反倒多些沉稳镇定。
  “阿寄!”他飞速下马,一把将她搂入怀中,紧紧抱住。
  听到少年声音的那一刻,便再也绷不住了,她趴在江子陵的胸口,肩膀不停的抖动,轻轻的抽泣着。
  那一刻她卸下了身上所有的防备,毫无顾忌的展示着自己的柔弱,因为她知道,她的子陵不会害她,那是她唯一的亲人,唯一的底气。
  天渐渐破晓,雨后的风都带些潮湿的气息。
  已经将人全部解决的沈君朝侧眸望向了纪翎瑶离开的方向。
  黎阳这时小跑到他身边,转身望了望四周:“内个姑娘呢?”
  沈君朝边用长剑挑拨着地上黑衣人的衣兜边开口道:“你没看住,自然是跑了。”
  他挠挠头,有些遗憾,若非之前她那一脚,自己可能早就被箭刺穿了脑袋,命丧黄泉,还未有好好的道谢呢...
  ‘噔’长剑似是戳到了硬物。
  黎阳被声音吸引,将黑衣人的衣衫扒开,找到了一刺绣精美的钱袋,里面满满一袋金叶。
  “这钱袋好生漂亮,一定是个手巧的小娘子所秀。”
  沈君朝拿出里面的金叶,细细端详了一番。
  “这是凌江皇室赏赐之物,看这边缘花纹似是不久前皇帝赏赐廖太傅时所特刻。”
  黎阳翻转着钱袋:“刺绣是南海绣娘所绣的样式。”
  突然,他似是想到了什么,张大着嘴,手不停的比划着。
  “廖太傅的两个姨娘皆是南海人。”沈君朝瞥了一眼他,无奈开口道。
  黎阳忙点头:“对!”
  可想了想,又有些许不对:“那这做的也太明显了吧。”
  沈君朝拍了下他的脑袋:“还不算笨。”
  “指向如此明显,看来是有人想借我之手,除掉这廖太傅。”
  他双手背后,望了望隐月的残影,莫名的落寂占据他的内心。
  “查一查近日与廖太傅所发生口角或是冲突之人。”
  黎阳抱拳道:“是。”
  龙元国——揭州
  几人乘着小船沿着狭长的河道缓缓前行。
  迎春花临水而栽,婀娜的垂下细长的花枝,随着微风拂过水面,似有似无的香气浮动在空中。
  婉转的鸟鸣声掩在影影绰绰的树丛花间,剔透欢快。
  “还真是世外桃源。”云寄趴在船边,划动着清澈的水波。
  “这揭州大得很,禾阳那帮老匹夫是找不到我们的。”李振帼笑道。
  这一路江子陵都紧紧的握住桑云寄的手,不曾松开。
  不知何时,他拿出一个四方的小匣子,从中取出一物,交到她的手中。
  “你的东西,我替你寻来了。”
  云寄接过,别在腰间。
  “子陵,此次回桑府,可有查到什么线索。”
  江子陵失落的摇了摇头,接着长叹一口气。
  那个曾经意气风发的少年,如今也一副老成的样子。
  桑家的灭门,只是开始。
  打着锄奸为国的口号,不知在龙元国杀了多少忠臣老将。
  除了桑家之外,江家,林家,欧阳家四大家皆数被灭,扣的便是通敌卖国,私敛钱财的帽子。
  江家与桑家世交,江子陵更是她的青梅竹马,二人年龄相仿,性格互补,江家老爷子一度要定娃娃亲。
  阿爹知子陵对我有好感,却不敢轻易做主,因他一早便知,龙元国皇帝早有打压之意,为了不连累江家,便一再推脱。
  可他却不知,鲁阳帝早就被奸臣撺掇的将这些世家分为一类,那就是:必杀之。
  “阿寄,是我对不住你,没有保护好你。”江子陵心疼的望着那触目惊心的伤口,自责的垂着头,声音带些颤抖,可手中抹药的动作却未停下。
  “子陵莫要自责,此事突然,你也是马不停蹄的从南阳赶来,我不怪你。”云寄给了他一个放心的微笑。
  “若非阿爹修书一封,等我回来不知要多久,可我还是晚了...”
  他连江父的尸首都未见过,不是不见,而是不曾找到。
  他所知唯一与江父相关的便是云寄有难,桑家有难,速回。
  修书送出,可随着桑家的灭门,他们也无一幸免的在那个毫无防备的午夜。
  “李伯带着未去雾城的旧部找到了我,在死牢打探一番才知,死牢中已经没有犯人,最后一批已经运往了乱葬岗中。”江子陵瞥紧着眉:“我与李伯当机立断,立刻前往乱葬岗。”
  “是啊,老臣与江公子分头行动,听到这里有打斗的声音,便过来看看,苍天有眼,终于找到了大小姐!”李振帼一脸舒心,仿佛丢失许久的宝藏,终于被找回一般。
  “李伯可知家父从边境点兵回来后,带回一雕刻极巧的玉佩?”
  李振帼细细回想:“好似有些印象,不过将军对其很是忌讳,从未与人提及。”
  “那时,我并未随从点兵,故此也只是在将军回营后,远远望见一面而已。”
  “不过...”
  桑云寄抬眸观察四周,凉风铺面而来,吹乱她的发丝,带些血腥味。
  这里离乱葬岗并不近,怎会有如此重的血腥味。
  见李振帼不语,江子陵也一脸严肃,想来他二人也已经察觉。
  越是靠近岸边,血腥味越浓。
  江子陵直呼:“不好!”
  李振帼此时也反应过来。
  “还有十余人藏于山中,怕是被鲁阳帝派来的斐鹰发现了!”
  斐鹰便是齐鲁养在后山的老鹰,专吃人肉。
  能在这揭州大山发现人,除了斐鹰,无他人可能。
  既然能有斐鹰,那皇城派来的人定是不在少数。
  跟来的几人都抱着一副必死的决心。
  李振帼更是做好了随时牺牲的准备,他转过头对云寄道:“大小姐想查清将军之死,怕是难些,毕竟牵扯人物甚广,他国最有可能,你若单打独斗,定是无半分胜算。”
  “李伯莫要担心,我自有打算。”桑云寄自当知道未来所背负的究竟是怎样的艰辛,可她并不认命,偏要与那不可能去博弈。
  “若真与那玉佩有关,凌江国南海蒋家,蒋礼,他曾与楚将同去点兵,后去南海做起了生意,边境所发生的细枝末节,应当会知晓半分。”
  桑云寄认真的点了点头。
  江子陵揉了揉她的发窝,神情温柔:“阿寄,无需畏惧,有我在,绝不会让你损伤分毫。”
  “好。”她乖巧的应了声,露出了久违的发自内心的笑容。
  北苏——北君王府
  早间飘过的风,带些刺骨的凉,王府旁林立的丛丛树木,顶端还缭绕着未散的晨雾,空气潮湿而清冷。
  “这广庐莫名的大雪,冷气竟吹到了北苏。”陌梧寒又将炭火烧的旺了些。
  管家魏宇将狐皮裘衣匆匆送来,披到沈君朝的肩上后,默默退下。
  沈君朝眼帘低垂,漆黑长睫下铺了层阴翳。
  “内件事办的怎么样。”他将杯盏拿起,吹了吹漂浮的茶叶,抿了一口道。
  “已经交给了绝无,世双处理,保证完成任务。”黎阳拍着胸脯,一脸自豪的回答。
  毕竟他带出的徒弟,他绝对有信心。
  突然,一个突兀的女声从门外传来。
  “殿下,安洋郡主求见。”茉莉隔着门大喊。
  这凌江国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安洋郡主乃是长公主之女,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举止端庄大方,善良心细,样貌更是倾国倾城,惹人怜爱。
  可她身边却有个出了名的大嗓门婢女,茉莉。
  虽是婢女,她却不拘小节,粗鄙鲁莽,生惹祸端,
  安洋郡主非但不弃,还待她如亲姐妹般。
  此等佳话,更是在民间流传,这安洋郡主是活菩萨下凡,在世观音。
  “她怎么在这?”沈君朝抬眸望向黎阳,眉眼间尽是冰冷厌恶。
  黎阳打了个冷战,支支吾吾的说不清楚。
  陌梧寒解围道:“自你离开,安洋郡主伤心欲绝,一直住在这北君王府,不肯走。”
  “殿下,您也知道,这郡主实在太难缠,她那身边的婢女更是撒泼,我还不能动手…”黎阳见他表情缓和,便一副委屈的模样。
  沈君朝冷哼一声:“本王看她伤心欲绝是假,借此盯这北君王府是真。”
  “我回来之事,她可有传书给长公主?”他继续问道。
  “应当还未来得及,我们的人一直暗中守着,封锁消息。”黎阳收起耍宝的表情,严肃回答。
  “不必,本王倒是很期待皇室的下一步动作。”一丝莫名的笑容,在他嘴角一闪而逝。
  见殿下胸有成竹,黎阳点了点头:“是。”
  接着便走向门口,将书房门打开,毕恭毕敬的对宁雪行礼:“安洋郡主。”
  宁雪也礼貌回礼,侧身接过茉莉手中的参汤,缓缓抬头,秋水般的双眼带些红肿,似是哭过一般,模样楚楚可怜。
  “黎阳,这是我熬的参汤,你且端给皇叔,他死里逃生,需得补一补。”宁雪声音娇弱,仿佛一个猫抓,挠的心痒痒。
  她自当知道,此时进去,只会徒增尴尬与厌烦,不如恰到好处的关心来的实惠。
  茉莉见状,张望着书房,两个眼睛滴流转,见还未有人走出,便气呼呼的嘟囔着:“这可是郡主亲自熬的参汤,熬了整整三个时辰,手都烫坏了,结果连面都见不到。”
  虽是嘟囔,可这声音早就传进了书房中,这般话语,不让该听见之人听见,岂不是白说了。
  宁雪见黎阳表情微妙,便微皱着眉,制止道:“茉莉 !皇叔现在需要休息,莫要打扰。”
  茉莉气不过,撅着嘴:“郡主如此贴心,可…”
  话还未尽,宁雪便捂住她的嘴,一副快要生气的模样:“若再说些胡话,回宫可要领罚了。”
  茉莉听后,只得将话憋回。
  宁雪转头,凝视书房片刻后,垂着眸子离开。
  她失算了,不出意外的话,此时的沈君朝应当拉着她的手,询问伤情。
  可她这个皇叔,从来都是意外。
  黎阳将参汤端到矮桌上,沈君朝看都没看便摆手,示意扔掉。
  他觉得有些许可惜,打开盖子闻了闻:“嗯 !这参可珍贵,殿下确定不喝?”
  陌梧寒侧眸,打趣道:“这参汤之中可加了一味五步散,五步之后,肝肠寸断,全身溃烂而亡。”
  黎阳闻声,连忙将参汤交给一旁的侍卫,自己躲得老远。
  见此举动,陌梧寒终于绷不住,笑出了声。
  “合着你拿我打趣呢 !”黎阳得知自己被戏耍,挥着拳头就跑了过来。
  沈君朝虽在看着各地送来的近况,可脑中总是能闪过那纪翎瑶的面容。
  那种熟悉的感觉,好似从前见过一般。
  陌梧寒与黎阳打闹之时,瞥见了他身旁原本佩戴的芙蓉玉没了踪影。
  “殿下,您的玉佩......”陌梧寒指了指他腰间。
  黎阳也停止了动作,转头看向他。
  千月王妃自殿下诞生后便薨逝了。
  这冰花芙蓉玉可是殿下生母留给他的唯一遗物,殿下怎会随便送人。
  沈君朝听后,立马摸向腰间。
  却是空荡荡。
  回想昨晚在棺中唯与纪翎瑶交手,让她近了身,其他再无旁人,定是让她顺了去。
  沈君朝眉心动了动,虽板着脸不语,内心却好奇的期待着,与她再次相遇的场景。
  “殿下,回府路上,我已派人去巡查纪姑娘踪迹,想必午间便能知晓”黎阳神情认真。
  他点点头后,侧首望向陌梧寒:“梧寒,本王在乱葬岗中,遇到了个怪丫头,她知晓我体内的噬心蛊,且暂时将我治愈。”
  陌梧寒站起,走到沈君朝的身侧坐下,搭在了他的腕上。
  “淤血散尽,噬心蛊依旧猖獗,怕是已经蜕壳重生。”他眸底带着些许愁容,却又燃起希望的光:“不过,有一险招可试。”
  沈君朝回想昨夜纪翎瑶所说之法,不确定的开口道:“以毒攻毒。”
  “没错!”他立马肯定:“唯有以毒攻毒,才可让其丧失活力,可,能不能彻底根治,还是需要考量在三。”
  黎阳突然两眼发亮,单手握拳,锤到手心:“听说敛阴散人过些时日会来到北苏,这老爷子成日游历四方,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殿下可莫要错过了。”
  陌梧寒附和:“是啊,师傅此次回来,便是算到殿下蛊虫发作。”
  黎阳双手交叉抱臂,笑呵呵道:“原计划本是此次下葬之后,我们偷偷将殿下带回,由敛阴散人救治,谁知,一个小姑娘,竟真将殿下救醒了,不过这样也好,打的皇室措手不及!”
  “那姑娘究竟是何人,听上去倒是与众不同。”陌梧寒听这二人口中的纪姑娘,怪丫头,好奇的心顿时被勾了出来。
  黎阳瞄了一眼沈君朝,见他依旧看着送来的书信,勾了勾手,附在他耳边道:“江湖有名的翎瑶女侠!还救了我一命呢。”
  “人不仅漂亮,武功还好!跟咱们王爷可是绝配呢。”
  耳语的话细细微微的落进沈君朝的耳中,他咳嗽了一声后,便继续翻阅着。
  二人听到警醒的声音,便各自递了个眼神,散去。
  陌梧寒亦是从小跟在沈君朝的身边,不问江湖事实。
  听黎阳这么一说,他倒是很想见一见这个令从不近女色的沈君朝挂念之人。
  此时的广庐皇都,下了一夜的暴雪,如今已经清扫的七七八八,可这游荡在皇宫的风,依旧凛冽。
  “皇上,北君王……”前来报信的侍卫低着头,满脸惊恐。
  殿内雕龙金座斜躺一身着龙袍,刚下早朝,正在闭目休息的中年男人。
  一听到有关北君王之事,他猛地睁开了双眼,“北君王怎么了?”
  “北,北君王活了……”那侍卫磕磕绊绊的说出。
  “什么?!”宁至修顿然坐起,一脸的不可思议,伸头询问道:“此消息可属实?”
  “确实。臣以项上人头担保。”
  他听后瞬间眉头紧锁,明明看着咽气的人,怎么会突然复活。
  “给朕将钦天监叫来。”
  “遵旨”侍卫行礼后匆匆离开。
  不一会,钦天监拄着拐杖急忙忙的快步前来,见到宁至修便跪地道:“老臣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金安。”
  “起来吧。”他不耐烦的大手一挥。
  “皇上召老臣前来,可是发生了什么?”
  “沈君朝活了。”宁至修揉着眉心,满面愁容。
  “什么?”钦天监老眼瞪得溜圆:“北君王死而复生,荧惑星重燃光亮,乃是大凶啊!”
  “那你说,可有什么办法!”宁至修大手拍在桌上,语气微怒。
  钦天监撸着胡须:“火星触碰命盘,停留不去的地方,祸殃不旋踵而至,看似大,反而小;若缓缓而来,所受祸殃看似小反而大。”
  宁至修不耐烦的问道:“所以到底大还是小!”
  “臣夜观天象,荧惑星灿亮,停滞不闪,怕是会有大劫,但伤不了根基。若是物则灾害连接,天灾过去方可结束,若是人……”
  “如何?”他挑着眉,心中却猜了个大概。
  “依臣看,荧惑星随北君王而来,唯有……”说罢便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宁至修背靠着龙椅,意味深长的盯着盘中的荔枝。
  “南海的荔枝甚是不错,挑出一些送到北君王府上,还有前阵子叶家奉上的千年人参,一并送去吧。”
  钦天监眼中满是疑惑,可细想了想,又捋着胡须笑了起来。
  “还是皇上这招妙啊!”他竖起拇指,称赞道。
  敞旧的太阳弥漫在空气里像金的灰尘,震耳欲聋的马蹄声由远及近,踏得大地都在轻轻颤抖,整个旷野间充满了刀剑相向得刺耳声响,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四野肃杀,血染大地。
  藏在揭州峡谷的众人皆被杀害,就连前去支援的人也所剩无几,唯有桑云寄与江子陵,李振帼三人苦苦支撑。
  眼看着对方人马越来越多,江子陵将满脸血渍的桑云寄从人堆中提出。
  他将她保护的很好,她未伤半分,反倒自己的身上出现了大大小小的伤口。
  “子陵。”桑云寄叫他却没有任何反应,只得任由他拽走,直到相对安全的地方。
  “阿寄。”江子陵抚了抚她的发窝,在她的额头轻轻的啄了一口。
  那是他幻想又克制了十九年的动作,却只有在将死一刻才有勇气。
  桑云寄怔在原地,大抵猜到他要做什么,却不愿承认。
  心中莫名的酸痛让她难以呼吸,她死咬着下嘴唇,双眼止不住的泪珠滑落,混着脸颊的血水,一并流到下巴。
  江子陵心疼的揉开她紧锁着眉,替她抚去泪水。
  温润的声音此刻却仿佛冰锥,狠狠的扎进她的心脏。
  “阿寄,李将军快撑不住了,我得将其引走,你才有逃生的可能,明白了吗。”
  云寄使劲的摇头,眼神的祈求被泪蒙住。
  “子陵,我只有你了,不要死,好不好。”
  江子陵艰难的扯着嘴角,眉眼弯了弯,尽力的克制眼泪流下。
  “好,我答应你。”
  说罢,他转身离开,回眸望来之时,那双曾经带着星星的眼睛在此刻显得深沉无比,那难以掩饰的绵绵情意,在他回首时消失,只剩下冰凉的背影。
  那个年少时,在府中陪她捉蛐蛐的少年,终是被团团围住,消失在那混乱的刀剑中。

第四章 小鬼 以后我便是你阿姐
  绝无本趴在灌木从后聚精会神的盯着客寨的一举一动,生怕错过一处,可身后的动静越来越‘猖狂’。
  “嘘 !”他紧皱着眉,眼睛直勾勾的望着客寨,食指放在嘴边警告世双。
  见他依旧,于是无奈看去,这玩意竟怀中抱剑睡着了。
  “呼~哈~”
  “嗯?什么玩应糊了?”世双闻着烧焦的味道,迷迷糊糊的说道。
  缓缓睁开眼,脚底着火了? !
  “啊 !啊 !绝无 !快快着火了 !”他跳起来使劲踹着地,求救的望向绝无。
  却发现他一脸淡定的坐着,无奈开口:“我放的。”
  “莫非——你终于露出马脚了,我盯你十几年了,老王八缩头,你还挺能藏 !”世双弯腰一副早就在预料之中的表情,脸上的肥肉都跟着颤抖。
  “藏你个头 !”他一把拍向他的脑袋,指了指灌木丛外客寨前拴着的那几匹马:“人早到了。”
  “啊 !差点忘了。”他晃了晃头让自己清醒,靠在绝无身旁,谨慎道:“小二都打好招呼了?”
  “嗯”绝无应声回答:“你内边呢?”
  “我己经托老二准备一模一样的马车了,你这边一倒,我这立马来个偷梁换柱。”
  “别出什么茬子,我先进去了。”绝无嘱咐着:“记得听信号。”
  “好!”世双点点头,随后目不转睛的盯着客寨,不敢错落一处。
  绝无从后门进到厨房,整个客寨都是沈君朝的人,所以无人阻拦。
  不到半刻钟,客寨内便传来‘叮叮叮’的声响。
  世双闻声后立刻挥手示意树后之人:“通知老二行动。”
  “是。”其中一人应声跑了出去,生怕耽搁一秒。
  北君王府
  “殿下。”黎阳毕恭毕敬行礼。
  沈君朝正在用着午膳,他便将送来的文书,放在一旁,随即俯身耳语一番。
  “对了,绝无世双两兄弟已经带人将镖局的马车偷换了下来,且入了北苏,想必不出一刻钟便抵达王府。”黎阳小声提醒。
  沈君朝点了点头,将南海送来密报递给了黎阳。
  “竹隐天查到南海近日多了不少外地游客。”他将筷子拿起:“虽南海樱花茂盛,往年游客不断,可近日,异常增加,怕是会出些乱子。”
  黎阳拿起密报,眉头微皱了些:“会不会是皇室...”
  “应当不是,此行之人怕是冲着叶家而来。”沈君朝边说,边将菜夹于盘中。
  “叶家?整个江国的商行大户,虽有些仇家,但毕竟常与皇城外邦贸易往来,若非是个硬茬子,不然断不会动叶家。”黎阳摸着下巴,分析道。
  “绝无世双回来便将马车带到侧院,叫梧寒去仔细对照,本王在末林一战所中之毒,究竟是从何处流出。”他站起,背手离开:“备马,去南海。”
  “是!”黎阳立马将密报销毁,小跑跟了上去。
  凌江国——南海
  傍晚,星月暗淡,冷风呼啸。
  原本漆黑的宅院在此刻突然火焰织织,叶府的惨叫声连便不断。
  那一群黑衣人肆虐的杀着手无寸铁的侍女小厮,就连府内会些功夫的护院都难以抵挡,似是训练有素。
  “小少爷,莫要出声!千万躲好了!”一个年近半百的老妇,将看上去 13,4 岁的男孩扶到了衣柜当中。
  “奶娘!我的阿爹阿娘呢?”男孩揉着眼角,好似还未睡醒,便被人拉起。
  “老爷,夫人...”老妇犹豫一番后,再次嘱咐:“少爷,你万不可出生,老奴这就去找老爷夫人。”
  话落,她将柜门关好,手足无措之间,房门被打开。
  刹那间,鲜血飞溅,老妇的头颅掉落在地,滚到衣柜下。
  男孩在缝隙中望见那残忍的一幕。
  恐惧的瞪大了眼,心跳加速,慌乱不安的捂住嘴巴,整个身体都在颤抖。
  黑衣人像是并未打算放过,仔细的探查四周,却在衣柜前停住了脚步。
  “可还有活口?”突然,屋外又进来一人,他手提着叶父的头,严肃的询问。
  男孩瞧见眼泪瞬间落下,却不敢在那黑暗中移动半分。
  阿爹... ...
  那人闻声转身,就在此刻,男孩从衣柜跑出,飞速的跑去后门。
  二人听到动静快速追赶,眼瞧着长剑马上就要落在男孩的身上。
  就在此刻,他的眸前出现了一抹红。
  落下的长剑被鞭子卷住,犹如毒蛇般再次席卷那二人。
  那两人还未回过神,纪翎瑶人已到了眼前,右手一挥,雄厚的掌力令其连连后退,跪倒在地,口吐鲜血。
  男孩愣在原地,两眼直直的望着,他从未见过有女子似红日里的骄阳般,绚烂夺目。
  一头乌发披散在肩,自有一股轻灵之气,肌肤娇嫩,神态悠闲,容貌绝丽,不可逼视,手握那长鞭,是七幻风灵涎。
  这是...翎瑶女侠!
  “纪翎瑶,你少多管闲事!你若硬救了这小子,便是与我们为敌!”其中一个黑衣人喊道。
  纪翎瑶掏掏耳朵:“我可是出了名的爱管闲事,江湖上的仇家数不胜数,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
  整整十五人,持剑而上。
  她侧眸,对着男孩道:“小鬼,找地方躲起来。”
  男孩点点头,小跑离开到假山后,探出半个脑袋,担心的望着纪翎瑶。
  翎瑶一记长鞭飞出,如同游龙在世,只听扑通几声,前面冲来的黑衣人一个个被扫翻在地。
  接着再一挥鞭,又是一个个皮开肉绽。
  无人再敢近身。
  几人阵脚被打乱,翎瑶却丝毫不给喘息的机会,长鞭此时卷住两人狠狠的摔落在地。
  其间几个武功高强的向后跃去,翎瑶迅速腾空挥掌,掌风如同惊涛骇浪般霸道,几人无处可逃,一个个受力瘫倒在地,吐血而亡。
  就在此时,身后几人小息片刻趁其不备持剑冲去。
  “女侠小心!”男孩为此紧张大喊。
  翎瑶转身片刻,只见那三把长剑直冲她来。
  忽的,几根细针从天而降,飞速穿进几人头颅,那三人顿时毙命。
  顷刻间,一高挺身影从天而降。
  “又见面了。”温暖从身后慢慢包围过来,耳畔传来低醇的声音。
  翎瑶抓住他伸来的手,转身便瞧见他挑着眉,唇角泛着笑意。
  “我说沈公子,你举动如此轻浮,可莫要让心悦你之人瞧见,误会了我。”
  翎瑶话落,沈君朝便晃了晃另一只手中的玉佩。
  “纪姑娘,你这随手顺人东西的毛病可要改一改,莫要让未来郎君误会,你心悦我不敢言,这才留下信物。”沈君朝面不改色的回怼。
  男孩见没了危险,壮着胆子走了过去。
  “叶诩野多谢女侠,公子相救”他礼貌行礼。
  沈君朝望向他:“你便是叶家嫡子叶诩野。”
  叶诩野点点头。
  “那你可知令尊近日里与何人来往?”他继续询问。
  这一问倒让他发了懵,连连摇头。
  纪翎瑶走向已经没气的黑衣人身边蹲下,翻身查看竟无一人脖颈处带有云纹图案。
  难道线索就这么断了吗。
  叶诩野伏在已经没了头颅的阿爹胸膛上,小声的抽泣着。
  翎瑶余光察觉到,眼底的失落夹杂着难过。
  若是那时她在,应该能见到阿爹阿娘的最后一面吧... ...
  还有子陵,李伯,那些一个个为了自己活下去而牺牲的将士。
  是他们用生命换来如今平安的她,那她又有什么理由不去揪出幕后之人。
  正欲离开,叶诩野跑去拉住了她的手。
  “翎瑶女侠,多谢你救了我,可不可以收我为徒,我什么脏活累活都愿意做!只要您肯收留我,教我功夫,让我做什么都可以!”他仰着哭花的小脸,极力的推销着自己。
  可惜还是晚了一步,只救下他一人……
  纪翎瑶瞧着这稚嫩的脸蛋白皙如雪,长长的睫毛上泛着珍珠,只要轻微碰触就会坠落满地,终是不忍心拒绝。
  她也曾有和这小鬼一样美满幸福的家,但命运不公,轻易夺了去。
  她深知背负家仇的苦累与艰难,不愿他与自己一般,手染鲜血。
  “你刚刚可是听到了,我的仇家众多,江湖中想要讨我命的更不在少数。”
  话音未落,叶诩野坚定开口:“我不怕!只要跟着女侠姐姐,我什么都不怕。”
  纪翎瑶唇角微扬,浅浅一笑,如同缠绵荡漾的春雨,令人陶醉不已。
  “既如此,你便叫我阿姐吧,我无父无母无依无靠,日后,你便是我的亲人,我的依靠。”她素白的纤手捏了捏他的脸蛋。
  “阿姐!”叶诩野甜甜的叫了一声,开心的笑着,如同雨后的阳光,干净清爽。
  “那我叫你阿野,可好?”纪翎瑶弯腰,征询意见。
  叶诩野用力点头:“阿姐叫我什么都好。”
  纪翎瑶被他逗得一笑,沈君朝在一旁看的入迷。
  原来她真心笑起来如此好看。
  “你孤身一人带他,我觉得不妥。”沈君朝走过去,凝视着纪翎瑶。
  “有何不妥。”纪翎瑶抬眸,语气平淡。
  叶诩野紧紧的拉着她的手,生怕下一刻二人分开。
  “南海,叶家,属于商行大户,且涉及命案,我怎可视若无睹。”沈君朝说的正经:“现如今,灭门之人尚未查清,所以,我要时刻在他的身边。”
  “阿姐……”他仰头再次望向纪翎瑶。
  “既如此,那近日便留在南海,待事情查清,我再带阿野离开。”她对着叶诩野弯了弯嘴角。
  索性要在南海找曾与阿爹一同点兵的蒋礼,查清楚在虎符丢失之前,阿爹究竟遇见了谁,才招来如此的灭顶之灾。
  “叶府之人,后续我会负责厚葬,纪姑娘今晚便与我们一同吧。”黎阳凑上前去,语气诚恳。
  翎瑶点了点头,牵着叶诩野便随着他离开。
  “之前的事,我还未好好的谢谢纪姑娘,若不是你,恐是我这条命便没了,黎阳多谢纪姑娘救命之恩 !”他正欲跪地感谢,却不知何时被纪翎瑶的鞭子缠住腿,紧紧拉住。
  “小事而已,无需跪地。”
  仅是这一句话,叶诩野望向她的目光都带着炽热。
  他虽不幸的家破人亡,却幸运的遇到了纪翎瑶。
  那个闪闪发光的人。
  叶诩野自知,这样强大的一个人怎会留下自己这个拖油瓶,可在那万分之一的可能中,幸运之神眷顾了他。
  他暗暗发誓,未来一定要变得强大,变得和阿姐一样,甚至超过阿姐,这样谁也不敢欺负她。
  他定要护住阿姐,永远不让她受到伤害。
  “请。”一经此事,黎阳对她更是客气,抬手着扶她上马车。
  “等等,小鬼,你就辛苦辛苦,与我等坐在另一辆马车就好啦。”见纪翎瑶走进去,他门一关,对着叶诩野挤眉弄眼道。
  “为何?”叶诩野丝毫不愿意领会他的意思,眨巴眼着眼睛,一副天真的样子。
  “自然是坐不下了呀 !”黎阳边解释边挥手示意让他和自己离开。
  叶诩野望了望这可以做下六人的马车,瞬间领悟。
  可却依旧仗着年龄小,装作一副不知情的样子。
  “可是,我不放心不在阿姐身边。”他瞪着水灵灵的大眼睛,眉心微撇,可怜极了。
  “这马车如此拥挤,那我便随阿野做另一辆好了。”纪翎瑶探出头,利落的下车带着叶诩野离开。
  他瞧见翎瑶走出开心极了,紧紧的拉住她暖热的手掌,心中莫名的满足。
  可这辆马车的状况却不是很好。
  黎阳知道自己好心办坏事了,不敢伸头询问殿下,只能灰溜溜的骑马在前。
  而马车中,偌大的空间只有沈君朝一人,虽是常态,他本该习惯。
  从前只觉这马车多一人都拥挤,烦闷。
  可刚刚纪翎瑶进来之时,他才觉,原来二人同在一辆马车并不拥挤,甚至有些心情愉悦。
  春源小院。
  几人顺着花树间的一条蜿蜒小径穿行,两旁杨柳成荫,枝叶扶疏。
  跨过高高的门槛,前面赫然开朗,青石铺地的平整院落里清风阵阵。
  廊檐下的几只灯笼在夜色中泛着幽光,屋舍内的烛火将庭院的花树映照的枝叶分明。
  “纪姑娘,这段时间您便歇在南卧房。”黎阳伸手指了指屋舍。
  “好,多谢。”翎瑶微微点头道谢。
  黎阳笑了笑,抱拳道:“那纪姑娘早些休息,我就先告退了。”
  “嗯。”
  “阿姐,那我……”
  话未道尽,叶诩野便被黎阳拽走,临走之前他喊道:“我带叶小公子去往住处,纪姑娘不必操心 !”
  “你拿走我的玉佩,不准备向我解释一番吗。”沈君朝突然冒出,背着手已然一副接受道歉的表情。
  “自然不需要,我顺你个玉佩只不过是抵个药钱罢了,你再将其拿回,属实不地道。”纪翎瑶两手交叉,倚在树边,打了个哈欠。
  “今日见你许是乏了,我便不予追究,早些休息吧。”沈君朝察觉到,细想她晚间救人不顾旧伤,只得无奈道。
  翎瑶立刻转身回屋,不带半分留恋。
  ‘砰’门关上了。
  沈君朝凝视着那紧闭的房门,又低头看了看手中的芙蓉玉。
  “殿下,梧寒送来修书一封。”黎阳走到他的身边,顺着他的目光望去,也盯了半响。
  沈君朝接过,收回目光,打开信纸。
  “已经查验对比,梧寒在马匹的身上发现。”他点点头。
  香蚀草,本身无毒无害,医师多用于麻痹神经开刀刮骨,可若它所接触之人,体内中蛊,那便是引蛊发作,使其加速蜕变的毒药。
  它的其中有一牡鸢香,蛊虫最是喜爱,不仅能起到刺激的效果,还能让其丧失活性的蛊虫再次复活。
  此物嫌少问世,他的师傅也才见过两次。
  黎阳一见信中内容顿时恍然大悟:“怪不得殿下蛊毒提前发作,若无香蚀草,殿下定能撑到无心散人回来救治。”
  沈君朝若有所思的离开,临走之时回眸望了望那已经熄烛的屋室。
  “你命绝无世双盯紧皇后太子一派,若有动作,第一时间告知。”他将信纸交给黎阳。
  “梧寒信中所说皇上已知晓,还送了南海的荔枝与叶家的人参,如今叶家灭门,是不是皇上……”他眯着眼,犹豫后开口。
  “怕是皇上的手笔还未伸到这叶府,便别人抢先了去。”沈君朝深色的眸中隐着一抹冷厉。
  “难道是皇后一派?”
  沈君朝摇摇头:“此行之人的背后怕是不简单,你可知那些还未死的黑衣人如何自缢。”
  黎阳面带疑惑:“我过去之时他们已经断气而亡,没有致命伤,应是服毒吧。”
  “他所服之毒,名枯寂漱魂。”
  “什么? !此毒可是要承受万蚁噬心,抽骨断筋般疼痛,如此狠辣,竟有人心甘情愿的服下?”黎阳震惊不已,要知这毒为何叫枯寂漱魂,那定是肉体受苦到连灵魂都不得安宁。
  “枯寂漱魂中的玉骨果只会生长在极端天气,不是酷热便是严寒,而能有这种情况的只会是漠燕国。”
  “查一查皇室之中,所有有关漠燕国的人员,书写成册,交给本王。”
  “是。”黎阳应声行礼,匆匆离开。
  缀满星辰的夜里,纪翎瑶坐在窗边,手中握着七幻风灵涎,仰望星空,目光遥远而迷离,眼底透着怅然若失之意,淡淡的月光洒在地上,给鹅卵小道铺上了一层白纱。
  “阿姐——”清澈又小小的声音从窗下传来。
  翎瑶低头一瞧,叶诩野蹲在墙角,仰着小脸轻声的叫着。
  “阿野,你怎么跑到这来了。”纪翎瑶将他拉进了屋。
  叶诩野撅着小嘴,拉着她的手摇晃道:“黎阳哥哥给我领去好远,我想阿姐了,我想阿爹阿娘,我自己一个人睡不着……”
  翎瑶抚了抚他的头:“那阿姐陪着你,今日便与阿姐同住,可好。”
  叶诩野用力点头,精致的小脸立马洋溢笑意。
  他跑上床榻,翎瑶给他盖好被子,坐在一旁。
  阿野虽年幼,可自己也才 18,同躺一榻着实有些不合规矩。
  于是便在一旁,看他入睡。
  叶诩野有些不忍,于是装作熟睡,滚到床榻最里面,硬拉着她躺在一旁。
  翎瑶无奈,小鬼手抓得紧,为了不给他弄醒,只能躺在最外边,迷迷糊糊的睡着。
  翌日清晨。
  一抹从窗外透入,屋内被映照的一片金黄,晨鸟在花树间‘叽喳’的叫着。
  挂着露珠的碧叶被晨曦映的晶莹剔透,摇曳的花卉色彩斑斓,芬香四溢。
  “纪姑娘 !起来用早膳啦 !”黎阳敲了敲门见无人应答,于是悄声道。
  等了良久还未开门,失落的转身,却听背后‘吱呀’一声。
  门开了。
  黎阳呲个大牙,心花怒放的转身,可笑容却猛地凝固在脸上。

第五章 蒋礼不讲理
  只见叶诩野眯着还未睁开的眼,抻了抻懒腰道:“黎阳哥哥?阿姐还未睡醒呢。”
  ……黎阳心碎了一地。
  明明将他送的老远,就怕这小鬼缠着纪姑娘,耽误殿下与她拉近感情,这 !这怎么还同住在一起了 !
  “你,你怎么不在自己的房间,大男子汉的,怎么能与还未婚配的姑娘同住一屋 !你这是害了你阿姐 !”黎阳气的险些没倒下去,叉着腰一副说教的模样。
  叶诩野垂下头,可怜巴巴的两手勾在一起:“对不起,黎阳哥哥,都怪我因为西边的屋子太过阴暗,胆小了些,怪我思念阿爹阿娘,才来找阿姐。”
  黎阳见此,也不好继续再怪罪于他,想来也不过是个十三岁的小娃娃,能懂什么,再加上昨夜刚被灭门,黏着他的救命恩人也可以理解。
  纪翎瑶从房中走出便瞧见他那一张脸憋得通红的模样,好笑的紧。
  “纪姑娘 !”黎阳三步并两步的走上前,行了个礼:“殿下请您去用早膳。”
  她点点头,拉着那小鬼离开。
  黎阳跟在二人身后,满脸的怨妇表情盯着蹦蹦哒哒的叶诩野。
  沈君朝早早的等在了木桌旁,坐的笔直优雅,翻看着手中的书卷。
  听到脚步声便头也不抬的开口:“坐。”
  几人落座后,他放下书卷,目不转睛的望着纪翎瑶:“饭菜可还合口味?”
  纪翎瑶却向他翻了个白眼,答非所问道:“我说沈公子,行事可否磊落一些?”
  除了这二人外,其余在场的人都满脸不解的望着对方。
  沈君朝笑的爽朗,坦言道:“便知瞒不过你,不过此毒对你身体有益,莫要排斥于它。”
  翎瑶可不吃他这一套,瞬间拆穿他:“是无毒,可以修补内力,恢复元气,不过须得每三日服下一颗八菱魔针果,不然便会被它倒吸内力。”
  “而八菱魔针果珍贵,一颗便价格不菲,我真是谢谢你。”她扯出抹笑,一字一句启唇,声音仿佛从牙缝中发出一般。
  叶诩野担心的望向纪翎瑶,黎阳则一脸懵逼,怕是想着他常伴在殿下身边,都不知这毒是何时下的。
  沈君朝无视她的不满,将鱼肉夹在她的碗中:“多吃些,此鱼无刺。”
  纪翎瑶却不动筷:“沈公子想将小女绑在身边大可以直言,暗恋我不是什么丢人之事。”
  他被刚刚喝下的茶呛了一口,黎阳立马递上帕子。
  “姑娘怕是误会了,我本意只是好心,且此事涉及甚广,这孩子须得一直留在我的身边,不得已出此下策。”
  “哦——那还真是委屈公子了,不得已留下我。”纪翎瑶配合她演了下去。
  沈君朝则摇摇头,欣然接受道:“姑娘知道便好,日后可莫要说些自作多情之言。”
  纪翎瑶懒得与他争论,自顾自的埋头吃饭。
  “枯寂漱魂很有可能来自漠燕国,那群人的背后定是身份尊贵,既有珠宝满贯傍身,又有权利势力在侧。”她咽下一口饭,神情认真。
  沈君朝夹菜的动作一顿:“不愧在江湖赫赫有名,竟连此都知。”
  纪翎瑶摆摆手,起身微微轻附,灵动的双眸睫毛轻轻眨动,目光充满了探究之意:“自然,这天底下,唯与我可相提并论的除了段尘亦,别无他人。”
  沈君朝意味不明的笑了笑,点头道:“传闻这段尘亦神秘的很,从未有人亲眼见过他的面貌,纪姑娘难道见过?”
  她将掌间的八菱魔针果颠了颠,歪头笑眯眯的看着他:“你猜猜看。”
  接着她将其吃下,离开时不忘大声道:“看好阿野,若是少了一根毫毛,你的玉佩和你,一并消失。”
  话落,她抬手扬了扬手中的芙蓉玉,只留下一个潇洒的背影。
  黎阳惊讶的睁大着眼,不敢置信明明自己就在一旁,却未看到纪姑娘是如何拿走这两物。
  他满脸敬佩,还琢磨着什么时候也请教两招,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觉的顺走。
  纪翎瑶随着人流前行,被裹挟着来到一片热闹的人群里,其间伴有女子的抽泣声,和被踢打的哀嚎。
  “明明是李郎事先承诺于我,待他科举高中,便来娶我 !这有他签字画押的证据 !”紫衣女子顶着红肿的脸,从怀中掏出一纸,公示于众。
  “什么证据 !莫要辱我家状元郎清白 !你一个烟花女子,胡乱攀扯当今状元,真是恬不知耻 !给我打 !”李府管家指着地上的几名女子大喊。
  周围小厮正欲继续舞棍,翎瑶捡起地上的石子一甩,几人齐齐单腿跪地,吃痛的揉着,管家气愤的环顾四周大喊:“谁? !出来 !”
  人群中站出一身红衣的女子,那出水芙蓉般的模样让围观的几人都目不转睛的盯着。
  “就是你?你与那几个贱皮子是一伙的? !”管家伸手指着她,鼻孔朝天的叫喊着:“我见你长得也不赖,怎么就入了那妓院,不如……”
  话音未落,纪翎瑶抓住他伸出的手指,轻轻一扭,那手瞬间脱臼的手心与手背都掉换了位置,随即又是一脚,他飞出去十几米远。
  管家崩溃的望着手,大喊:“你个贱皮子 !你们愣着干嘛 !打啊 ! !”
  那几个小厮立刻站起来却又瘫软的倒下。
  翎瑶笑了笑,这一石子可是把这几人的膝盖骨打碎了,能站起来就怪了。
  她拿起紫衣女子手中的纸,当众念了起来:“我,李健,与月芬华保证,待一举高中,定不会负了一直以来接济我心悦我的月娘,我会以八抬大轿迎娶月娘,以此为证,天地可鉴,我若失约,便是五马分尸,不得好死。”
  “啧啧啧,对自己真是狠。”翎瑶啧啧几声,摇了摇头。
  周围的围观群众都听的清清楚楚,以往数落月芬华不要脸的现在转为对着李府直骂负心汉。
  李健在院内听的清清楚楚,见情形越来越不对,便趴在地上,顺着大门底下的缝隙观望着外面的情形。
  “诶?这小女子长得深得我心。”他色眯眯的盯着纪翎瑶,对一旁的丫鬟道。
  “这便是将李郎所写读出之人。”丫鬟低声提醒。
  “什么? !”他惊得站起:“莫非,她也是曾被我伤过心的女子?”
  “如今长得这般漂亮,倒让我对她旧情未了,定是因这月娘生恨,才会当众读出 !”李健仗着自己有几分颜色,便自信的推开门。
  迎接而来的却是烂菜叶子,臭鸡蛋一并砸到了他的身上。
  他被砸的退了回去,立马呵斥丫鬟给自己梳洗一番。
  翎瑶扶起月芬华和她的几个姐妹,并将其送回了附近的医馆。
  围观的群众骂累了也都陆续离开。
  太阳渐渐落山,晚霞一大片一大片的绚烂的铺在天边,勾连着渐合的夜色。
  “多谢姑娘相助。”月芬华几人感激的望向纪翎瑶:“还未请教姑娘芳名。”
  “我姓纪。”她将纸张折好送还给她。
  “纪姑娘,今日多谢你救了我们几个姐妹。”月芬华接过,再次感谢。
  “小事而已,不足挂齿。”翎瑶见几人被打的惨,于是多嘴问道:“需要我帮忙吗?”
  月芬华惶恐的低着头:“今日已经麻烦与你,想必那李健定不会放过姑娘。”
  “月娘无需害怕,这种人人喊打的人渣活不长久,纵然为官,他也没有那命享受。”翎瑶坐在一边,心中已经想好如何收拾与他。
  其中一个黄衣服的小姑娘开口道:“纪姑娘真是个大好人 !我们姐妹们也是走投无路了,才会去李府找那人渣李健 !若非李健承诺月娘,会在科举高中时来娶她,并让她不在接客,月娘也不会从头牌一致跌落到人人都唾弃两口。”
  “这醉仙楼的头牌光是小费便是不少,月娘一并给了李健去考状元,自己一分不留,可惜他无能,好几次不中就算了,要的银钱也越来越多。”
  “导致月娘都将陪嫁给了过去,终于高中了却玩起了失踪,我们也是在一个客人的口中得知,他被赏了宅子,甚至订婚与蒋员外的幺女。”
  “蒋员外?此人可是叫蒋礼?”翎瑶眼睛一亮,立刻询问。
  那黄衣姑娘点了点头:“是啊,不过这蒋礼可一点也不讲理,人也是坏透了,姑娘难道认识?”
  坏透了?
  纪翎瑶摇了摇头:“不认识,只是听说过,他曾在龙元国做过将领,莫非他品行不端?”
  那姑娘叹了口气:“这蒋礼可不止品行不端,凭借着有钱有势霸占了不少土地,殴打民商,当街强抢民女,不仅纳了他的儿媳还……”
  “还什么?”
  “还……还因辱了他的嫡女不成,失手将其杀害。”她不忍在继续说下去。
  夜渐渐沉了,月光直射池底,沿边坐着的男子正喂着池中的鱼。
  青钰匆匆跑来,附在男子身边耳语一番。
  只见他指尖的鱼食被捏的粉碎,索性将其连陶钵一并甩到池中。
  鱼儿被异物砸的乱窜。
  男子抬颌,妖冶的双眸泛着杀气,如同舐血的龙,展出那发着寒光的牙般。
  他说句的语气漫不经心,慵懒声调似笑非笑。
  “看来,须得亲自见一见这个调皮的捣蛋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