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璟叶安澜

第1章 是换人了
  脸色青白的叶安澜摆出一副“大碗喝酒”的架势,非常豪迈的几口喝完了豁口大碗里满满的苦药汤子。
  她把大碗递给眼巴巴瞅着她的三妹叶薇,然后拎起篮子,抬脚就朝背着弓箭、握着柴刀,正准备出门打猎的她爹叶金奎追了过去。
  “爹,我和您一起去。”
  叶金奎又是摇头又是摆手,“不行,不行,你病刚好,还不能见风,也不能受累。”
  她娘李氏也三步并作两步走了过来,“是啊,元娘,你还没有好全呢。”
  “我已经好全了。”叶安澜坚持要跟,“爹、娘,除非你们答应当掉玉佩,不然今天我说什么都要上山。”
  叶金奎和李氏齐刷刷摇头,“你别打玉佩的主意,那是......”
  “那是我亲娘留给我的?”叶安澜非常好心的,把两人吞吞吐吐,始终不肯说出来的那部分内容补全。
  “你......”李氏大惊失色,她想问叶安澜是怎么知道的。
  叶安澜唇角微扬,“一家子就我穿的最好、吃的最好、住的最好、读过几年书......而且爹和娘从来都没有训过我、打过我,平时也总是叮嘱二弟他们让着我,这还不够明显么?”
  叶金奎和李氏面面相觑,良久,李氏叹了口气,“你、你长大了。”
  长大了,很多事情就瞒不下去了。
  叶安澜也跟着叹了口气——她不是长大了,她是换人了。
  以前被叶金奎两口子竭尽所能娇养着的那个小姑娘,在落水之后就已经死在那场来势汹汹的风寒里了。
  现在站在叶金奎两口子面前的,是来自另外一个世界的某个陌生灵魂。
  “爹?娘?”
  家里的三个小豆丁仰着脸,傻傻看着自家爹娘,为首的二郎叶松喊了声爹娘,示意叶金奎和李氏给他们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你们三个就别跟着添乱了。”李氏挥着手,赶鸭子似的把自己的几个孩子往山洞里赶,“这事儿谁都不能说,记住没有?”
  叶松三个下意识点头,点完头,三个孩子又不约而同去看自家大姐。
  “没事儿,你们先回山洞。”叶安澜笑着说了一句,然后又转头看向一脸纠结的叶金奎两口子,“我的身世,你们不想说也行,反正我也不是非知道不可。我挑明这件事,是因为我想说,你们护我十年,我护你们一生。”
  叶安澜来到这个世界已经快三天了,托原主残留的部分记忆的福,叶安澜对自己身处的这个世界已经有了一定了解。
  据她所知,这个世界此时正逢乱世,治安之差比起末世也不遑多让。
  就拿他们一家来说,流民匪寇、地痞恶霸、贪官污吏、兵将豪族......这些人全是压在他们头上的大山,全都可以随便动动手脚就害得他们家破人亡。
  开局就是“乱世+穷苦”的地狱模式,要说不失望那是不可能的。
  可跟“乱世+穷苦”这样的小麻烦相比,能够重活一次,能够一口气年轻三十岁,能够来到一个没有丧尸、没有变异动植物的世界......叶安澜觉得,她赚大了!
  赚大了的叶安澜,没有任何心理障碍的直接进入角色。在身体稍微恢复了一些之后,她立刻就动了帮着叶家摆脱眼下尴尬处境的心思。
  “呜呜呜......小小姐......”李氏哭得稀里哗啦,“像,太像了......呜呜呜......”
  叶金奎也难得红了眼眶,他扭开头,悄悄抬手抹了把脸。
  只想争取到出门权利的叶安澜:......就很慌。
  “娘,你再哭下去,弟弟妹妹们就要跟你一起哭了。”叶安澜不怎么擅长安慰人,她把李氏推回山洞,然后又去提醒叶金奎,“爹,时间不早了,咱们该出发了。”
  叶安澜就差把“我一定要去”写在脸上了,叶金奎拗不过她,只得挂着一脸的担忧,把叶安澜也给带上了。
  他是去打猎的。为了给叶安澜治病,叶金奎两口子把村里的房子抵了出去,叶安澜醒来的那一天,他们一家就直接搬到山洞住了。
  所以眼下,叶家的穷已经不是“家徒四壁”可以形容的了——他们已经没有“家”和“四壁”这种东西了┓(´∀`)┏
  长期的缺衣少食,导致叶家除了叶安澜之外的其他人,都瘦的格外让人胆战心惊。
  叶安澜的养母李氏,更是因为早年长期绣花而坏了眼睛。现在的她,稍远一点的人和物,基本只能看出一点轮廓。
  还有叶安澜的三妹叶薇,这孩子小时候被开水烫伤,左半边脸和左侧的脖子、肩膀、手臂,上面都分布着面积很大的深色伤疤。
  之前的小叶安澜落水,就是因为有人欺负叶薇,小叶安澜帮她出头,对方却霸道的直接把小叶安澜推进了河里。
  小叶安澜始料未及,直接就被河水冲走了,受凉加上受惊,导致她在被叶金奎救起来后,直接就发起了高热。
  东拼西凑的把这些情况全都了解清楚之后,叶安澜对这家人的印象,就只剩下了一个“惨”字。
  “爹,柴刀给我一下。”爬到草木繁茂的半山腰,叶安澜就顾不上琢磨叶家的那些往事了。她从叶金奎手里拿过柴刀,半蹲下去,开始一株一株挖草药。
  叶金奎一脸震惊,“元娘,你......”
  “我见到过别人卖这个。”叶安澜这谎扯的十分自然。据她所知,小叶安澜是叶家所有孩子里,唯一一个有资格去镇上瞎逛的,基本上只要她开口,叶金奎和李氏就会带她一起去镇上。去的多了,自然就也见到过别人去医馆里面卖草药。
  叶金奎不知道小叶安澜在这方面其实没什么天赋,对别人筐子里的“杂草”也根本没有任何印象。叶安澜这么一解释,他想都没想就直接信了。
  父女俩一个打猎、一个挖草药,忙活了大半个上午,直到叶安澜额上渗出细汗,父女俩这才在叶金奎的一力坚持下,带着他们的劳动成果下山回家。
  “你、你们......”还没走到山洞口,叶安澜就听到她娘李氏陡然拔高音量的一声怒喝。她眉头微蹙,下意识快走几步,“娘?”

第2章 正合我意
  “孩子他娘!”叶金奎比叶安澜速度还快,他拎着一串山鸡野兔,一阵风似的从叶安澜身侧刮过,“出什么......刘老哥?”
  “叶老弟。”被叶金奎称作“刘老哥”的中年男子名叫刘峰,他扯了下嘴角,“那什么,我们......”
  话说到一半,视线对上手提柴刀走进来的少女清凌凌的黑眼睛,刘峰只觉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他下意识闭上了嘴。
  “我们是来退亲的!”背对着山洞口的中年女子、刘峰的婆娘王氏没有看到一身杀意的叶安澜,她听到自己男人喊叶金奎,立刻就迫不及待把来意重新说了一遍。
  叶金奎听了,脸色顿时变得极为难看。
  他有心想让叶安澜避开这个场面,但眼下他们家连个像样的屋子都没有,他总不能把孩子赶回林子里头。
  “退亲?”叶金奎正左右为难,叶安澜主动走了进来。
  “元娘。”李氏一脸担忧,生怕叶安澜被刘峰两口子气出个好歹。
  “大姐。”几个小豆丁直接跑了过来,他们在叶安澜面前站成一道人墙,看向刘峰两口子的眼神里除了戒备就是愤怒。
  叶安澜心里暖洋洋的,虽然弟弟妹妹们站成的人墙有些矮(好吧,是很矮),小脸儿气鼓鼓的样子看着不仅不凶,反而还萌了她一脸血,但叶安澜很享受这种被人保护的感觉。
  她抬手揉了揉几个小豆丁的头,“别担心,大姐没事。”
  “娘,”没等刘家人再说什么,叶安澜朝着李氏伸出了手,“定亲信物帮我找出来。”
  李氏犹豫。叶金奎却道:“听元娘的。”
  “当家的......”看着叶金奎坚定的眼神,想到叶安澜上山之前跟他们说的那句,“你们护我十年,我护你们一生”,李氏气性也上来了。
  他们家的小小姐,也是刘家能嫌弃的?她就等着看他们后悔的那天!
  想通了,李氏也不纠结了,她把被她珍而重之妥帖收藏的一根银簪拿出来,“还你!”
  王氏抬手正要去接,旁边却伸出一只沾着泥土的手,赶在她前头拿走了那根银簪。
  “你干什么?你想反悔?”王氏双手叉腰,“我告诉你......”
  叶安澜轻笑一声,“我家给出去的信物呢?你不会只想要回自己家的这根银簪吧?”
  王氏脸上飞快闪过一抹心虚,“我、我忘了......忘了带过来。”
  “那就等你想起来了,我们再来讨论要不要退亲的这个问题吧。”叶安澜把簪子塞进李氏手里,“不然我怕你一直想不起来。”
  李氏腰杆儿顿时挺得直直的,心里只觉解气极了。
  王氏这个不要脸的,跟他们家退亲,居然还想昧他们家东西,她也不怕出门遭雷劈。
  “你这婆娘!”刘峰气得差点儿直接上手,他冲着王氏大吼,“玉佩呢?赶紧给老子拿出来!”
  王氏心虚,“我、我没带。”
  她压根儿就没打算把叶家的信物给还回来。
  他们刘家当初就给了叶家一根银簪子,满打满算也才花了不到二十两,而叶家当初给刘家的那块玉佩,如果拿出去卖,卖个百八十两都不成问题。
  王氏虽然想给自己儿子另娶,但却舍不得把叶家当初送过去的那块玉佩物归原主。
  她打算采取拖字诀,先把自家的簪子要回来,断了这门婚事,然后再把玉佩的事情拖到不了了之。
  刘峰一看她那样儿,就知道她在打什么主意,气得差点儿没有当场去世。
  叶安澜看他脸色青一阵红一阵白一阵的,不由有点期待他现场表演一个打老婆。
  然而刘峰到底还是要些脸面的。虽然暗恨王氏拎不清,但当着被他们退婚的叶家人打老婆什么的,刘峰想想就觉得有些丢人。
  “明天,明天我们再来,玉佩我会带过来的。”刘峰深吸一口气,对叶家人说了这么一句。
  “不用。”叶安澜抢在叶金奎和李氏前面开口,“我和我爹娘明天下山,和你们刘家人一起去找里正说这件事。”
  刘峰脸色一变,“这是我们两家的事,找里正......”
  “我信不过你们。”叶安澜打断他,“定好的婚约说悔婚就悔婚,而且还一边叫嚷着退婚,一边盘算着不还我们家的那块玉佩,啧啧。”
  刘峰和王氏:......
  两人脸色奇差,但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该!一家子忘恩负义的狗东西!”刘峰和王氏灰头土脸的走了,李氏边骂边朝两人下山的方向泼了一盆脏水。
  叶安澜有些哭笑不得,“娘,咱们明天也要走这条小路的,您泼一盆洗菜的水在这上面......”
  李氏:......气得她都忘记还有这回事儿了。
  “元娘啊,你......这事儿你到底是怎么打算的?就这么退了婚,你以后......”
  叶安澜伸手抱住李氏的一条胳膊,“娘,我打算彻底和他们家划清界限。”
  “可你......”这年头,被退婚的女子,想再说亲难度很大的。
  叶安澜笑,“娘,我才十岁。”
  如果不是她爹救过刘峰的爹,刘老爷子执意要用结亲的方式报恩,叶金奎又觉得刘志宏确实有几分才气,未来大概率能有出息,小叶安澜的亲事也不会那么早就定下来。
  现在小叶安澜已经不在了,叶安澜自己又是个压根儿就没打算延续这份婚约的,难得刘家主动来退亲,叶安澜只想说一句——“正合我意”。
  李氏不知道叶安澜的真正想法,还以为这姑娘是在强打精神安慰他们。
  她纠结半晌,然后又把叶金奎拉出去嘀咕一阵儿。
  再回来时,她把叶安澜和另外几个小豆丁全都叫了过来。
  “元娘,既然你已经猜到了,你的身世娘就不瞒你了。”
  叶安澜挑了一下眉。
  李氏又道:“你母亲是平西侯的外孙女,你是平西侯在这世上的唯一血脉,不仅出身高贵,而且还继承了平西侯的天生神力。刘家不要你,是他们没眼光,你放心,娘以后肯定给你找更好的婆家,气死他们。”
  叶安澜: ̄□ ̄||倒也不必。
  叶安澜问李氏,“那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第3章 这很好猜
  李氏犹豫片刻,“平西侯身故,你外祖母和你母亲也被奸人所害,我当时是你母亲身边的大丫鬟,我怕你也出事,所以就和你爹一起,把你偷了出来。我们不敢待在京城,所以就带着你隐姓埋名躲了起来。”
  “害死我母亲的,是我父亲?”叶安澜此言一出,山洞内顿时静的落针可闻。
  叶安澜按了一下自己的眉心,“这很好猜,不过您放心,我不会立刻冲过去找他报仇的。当然,如果以后有机会,我承诺我会让他血债血偿。”
  李氏:......
  李氏有些手足无措,她想说自己不是这个意思,她从未想过要让叶安澜弑父,她把叶安澜偷出来,为的只是保住她家小姐留下的这最后一丝血脉。
  只是还没等她开口,叶安澜就已经一脸淡定的又加了一句,“还有我外祖母的仇,您也可以帮她先记着。”
  李氏:......
  李氏发了好一会儿呆,最终只能把叶安澜的这个反应归结为——不愧是老侯爷留在这世上的唯一血脉,就算是养在乡野,骨子里的杀伐果决也还是旁人比不了的。
  下午,叶金奎带着抹了一脸锅底灰的叶安澜去了一趟镇上。两人先是跑了一趟医馆,把叶安澜挖回来的草药卖给了医馆的老大夫,然后又去了一趟集市,把叶金奎猎到的山鸡野兔给卖了出去。
  卖山鸡野兔花了不少时间,两人从集市里出来时,太阳已经被远山遮住了小半张脸。
  叶金奎不敢多做耽搁,他跑到粮店买了些米面,父女俩就背着背篓,踏着夕阳的余晖出了镇子。
  两人走出镇子没多远,七个人高马大的年轻人就大喇喇朝着他们追了过来。
  “爹。”
  “嗯,我知道。”
  叶安澜和叶金奎停下脚步,叶金奎从背篓里拿出柴刀,叶安澜则是顺手捡了几块石头。
  几个小混混显然没想到叶金奎和叶安澜居然敢反抗,为首的刀疤脸目光凶狠,“敢冲你爷爷亮刀子,可以啊你。兄弟们,上,给我废他一条胳膊,让他长点儿教训。”
  叶安澜蹙眉,手里的石块准确朝着那几个小混混砸了过去。
  “哎呦!”几个小混混先后被打中额头、牙齿、太阳穴、肘关节、膝关节......在一片哎呦声中,举着柴刀的叶金奎一脸茫然。
  他是谁?他在哪儿?他举着刀是要干嘛来着?
  “爹?”叶安澜一脚踹飞挣扎着凑过来,举着个刀准备戳她一下的刀疤脸,“您别愣着啊,这些人可还都没死呢。”
  比刀疤脸迟了一步的其他小混混:......死?
  看一眼叶安澜威力巨大的小脚丫子,再看一眼躺在地上生死不知的自家老大,几个小混混对视一眼,然后脚丫子很诚实的转了个方向。
  转身,加速,抬上自家老大,头也不回地直接就是一阵冲刺跑。
  叶安澜:......
  叶安澜尔康手,“哎——你们别跑啊——”
  她不喊还好,她这一喊,小混混们顿时跑得更快了。
  叶金奎:......就很离谱。
  他问叶安澜,“元娘啊,你、你喊他们......”总不会是真想把这些混混全给弄死吧?
  叶安澜看懂了叶金奎的欲言又止,“您放心,我只是想跟他们收点儿精神损失费。”
  “啥、啥费?”
  “惊吓补偿费。”叶安澜换了个说法,“咱总不能就白白给他们打劫一回吧?之前那个刀疤脸可说了要卸您一条胳膊的。”
  叶金奎:......是“卸”吗?他怎么记得是“废”呢,“废”不应该是打折的意思吗?“卸”什么的,他都有画面感了......
  “算了,这次就先放他们一马吧。”
  叶安澜怕他们回去太晚,李氏等人会有危险,要知道他们家现在可是住在山上。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她刚卖了药材,并不是十分缺钱,打劫什么的,不用特别着急。
  父女俩背着买来的东西、揣着剩余的铜板,急匆匆往家里赶。
  然而老天却像故意拖延他们脚步似的,父女俩走了约么两刻钟后,叶金奎脚下一绊,差点儿直接扑倒在地。
  此时他们距离山脚已经只剩不到半刻钟的路程了,两人原本是想抄个近路才走的小树林,结果叶金奎却一脚踢出了一具尸体。
  借着叶安澜的拉扯站稳脚跟,叶金奎弯下腰,细细打量了一番脸朝下倒在林子里的那具尸体。
  “唉,又是饿死的流民。”
  “要埋了他吗?”
  “埋了吧。”叶金奎把背篓递给叶安澜,“你先回家,爹挖个坑把他埋进去。”
  叶安澜摇头,“我们可以先回家,等拿了铁锹再一起过来挖坑。”
  柴刀可不是挖坑的合适用具,她爹用柴刀挖,还不知道要挖到什么时候去。
  叶金奎迟疑片刻,“也成。”
  父女俩于是绕过那具尸体,回了他们一家暂时落脚的那处山洞。
  “你们可算回来了。”李氏听到动静迎了出来,“是遇到什么麻烦了吗?粮食买回来没?”
  “没遇到什么麻烦。”叶金奎报喜不报忧,“粮食买回来了,还买了不少。”
  李氏闻言,脸上不由浮现出一抹笑容。
  他们家已经断粮了,要是这次叶金奎带不回粮食,她就只能给孩子们喝野菜汤了。
  秋天的野菜又老又苦,如果不是实在没办法,李氏不想用这东西打发孩子们。
  “元娘也饿了吧?娘这就给你们做饭去。”李氏摸了把叶安澜的小脑袋,然后提着面袋子就要走。
  叶安澜喊住她,“娘,多放点面,让弟弟妹妹们也跟着吃顿好的。”
  李氏迟疑。
  叶安澜又道:“我现在也能挣钱了,以后我会和爹一起赚钱养家的。”
  她把卖药材得来的三十八个铜板递给李氏,“喏,这是我今天赚的钱。”
  李氏眼眶发热,“那、那娘就多下一碗面。”
  这一刻,李氏不想跟叶安澜讲,“马上就要入冬了,家里还没房子住,粮食和棉衣也都很成问题”。
  比起说这些,她更想让自己的孩子吃一顿像样的饭。
  几个小豆丁围着李氏,眼睛里闪着光、小脸儿上挂着笑,满怀期待的等着吃面疙瘩,叶金奎和叶安澜则带着铁锹,悄悄摸回了那片林子。
  挖坑,埋尸。

第4章 解除婚约
  第二天一早,叶家人早早下了山。
  “里正叔。”叶金奎先是跟站在自家院子里抽旱烟的老里正打了个招呼,然后就带着妻儿进了老里正家。
  “金奎?”老里正很意外,“你咋来了?是有什么事儿吗?”
  叶金奎点了一下头,“我们是来找您帮忙做个见证的,我家要和老刘家退亲。”
  “啥?”老里正以为自己听错了,要知道,刘家的刘志宏可是这十里八乡有名的少年天才,别人三四十岁都还在考童生、考秀才,这孩子却小小年纪就已经成了举人老爷。
  十五岁的举人老爷,我的个乖乖,老里正这几天只要一想起这茬就羡慕的夜不能寐。
  他怎么就没有这么争气的儿孙?!他怎么就没有这样的未来女婿?!
  被羡慕嫉妒恨无情夺走了深度睡眠的老里正,怎么也想不明白,叶金奎这个被他羡慕嫉妒恨的主角之一,这是唱的哪一出。
  “我说,我们家想和老刘家退亲。”叶金奎重申了一遍来意,“叔,您能给我们做个见证吗?”
  听到这话的里正一家人不约而同竖起了耳朵,老里正则是定定看了叶金奎好一会儿。
  “金奎啊,你这......你们两家这是闹啥矛盾了?”不然为什么要退亲?又不是脑袋被驴给踢了。
  叶金奎也没瞒着老里正,“没有,是刘家看不上我们家,觉得我们家元娘配不上他们家的举人老爷。”
  老里正听他这么一说,顿时什么疑惑都没了。他就说嘛,怎么可能是老叶家嫌弃老刘家,要嫌弃也该是老刘家嫌弃老叶家呀。
  其实自从刘志宏中举,村里关于他和叶安澜婚约的闲话就一直没有断过。
  很多人说叶安澜配不上刘志宏,说刘家肯定会跟叶家退亲,甚至就连老里正自己,也不是没有做过这种推测。
  大家都在等着看,看刘家是以势压人、强行退亲,还是赔点儿银子息事宁人,看叶家是非巴着刘家不可,还是识趣儿的要些好处,然后和刘家解除婚约。
  村民们谁也没有想到,叶家居然会一点儿挣扎都没有的,啥也不要就和刘家退亲。
  老里正看着叶金奎,“金奎啊,你真想好了?”
  可别这时候气冲上脑,为了争口气贸然退亲,等过了这一阵儿又忍不住开始后悔。
  叶金奎用力点了一下头,“想好了。”
  “里正爷爷要是不放心,我们可以和刘家人立个字据。”叶安澜上前一步,“有了这个字据,无论是您还是刘家人,都不必再担心我们叶家人会拿这个婚约说事儿。”
  叶安澜心中早有打算,里正担心叶家人以后胡搅蛮缠,给刘家人添堵、给他这个里正添麻烦,她同样也很担心以后刘家人看到他们发达了,会再厚着脸皮贴上来。
  当然,这话叶安澜是不会现在说的,不然别人肯定以为她失心疯了。
  毕竟刘家现在有钱、有粮、有地、有房、有个还不到二十岁的举人老爷,他们叶家却要啥没啥,是名副其实的赤贫阶级。
  “你这丫头,你......”
  老里正话说到一半,刘志宏的娘王氏就已经大着嗓门儿冲了进来,“立!必须立!我可不想以后我儿子成亲了,还有不要脸的小贱......”。
  “啪!”王氏话音未落,脸上就已经挨了叶安澜一巴掌。
  王氏被打的原地转了个圈,在场其他人则无一例外地全都张大了嘴、瞪圆了眼。
  “嘴巴放干净点儿,记住了吗?”叶安澜扯出一抹假笑,语气虽然温柔,但王氏却在对上她的眼神时,控制不住的打了个哆嗦。
  “人齐了,里正爷爷,麻烦您帮忙写个字据、做个见证。”叶安澜拍了两下手,“对了,这次你们应该没有忘记要把玉佩带过来吧?”
  晚了王氏一步走进老里正家的刘峰,看向叶安澜的眼神儿格外复杂,他把玉佩摸出来递给叶金奎,“这是当初你们家给的定亲信物。”
  叶金奎接过去仔细验看,发现确实是自家之前给出去的那块玉佩,叶金奎二话没说,直接就把之前刘家给的那根银簪还了回去。
  老里正让自己孙儿给他拿了笔墨纸砚,“这字据都写啥,你们两家有主意没?”
  王氏立刻道:“就写叶家人以后不能拿婚约说事儿,也不能登我们刘家的门儿!”
  李氏呸了一声,“你就是请我们去,我们也不会去!”
  “我们也不会拿已经作废的婚约说事儿。”叶安澜视线扫过在场诸人,“但这个字据,总不能就只约束我们叶家的人。”
  她看向老里正,“不如就写,叶家和刘家已各自归还对方定亲信物,我叶安澜和刘志宏的婚约就此作废,从今天开始,两家恩断义绝、再无瓜葛、老死不相往来,两家的任何一人,均不可再主动踏入对方家门、不可再主动与对方交谈、不可再以任何理由寻衅滋事或多作纠缠,违者需立即支付另外一方纹银百两作为补偿。”
  老里正:......你们老叶家哪来的纹银百两?
  王氏:“跟你们家人说句话都要纹银百两,想钱想疯了吧你?!”
  叶安澜摊手,“你可以选择不和我们家人说话。我说了,我们叶家人,从今天开始要和你们刘家人恩断义绝、老死不相往来。”
  老里正略一琢磨,觉得这样写也挺好的,要不然王氏以后三不五时就去叶家找优越感,叶家日子过得不安生,他这个里正肯定也要跟着处理这些鸡毛蒜皮。
  这么一想,老里正也顾不上琢磨叶家的财产问题了,他对刘峰道:“刘二侄子,要不,就按元娘的意思写?”
  刘峰点头,“成。”
  和老里正一样,他也不想王氏天天没事儿找事儿。
  叶金奎毕竟救过他爹一条命,他们家和叶家退亲,村里人就少不了要戳他们的脊梁骨了,要是他婆娘还总针对叶家,那村里人就算面上不说,背后肯定也少不了嚼舌。
  再加上叶家这个小丫头也和以前不一样了,现在的叶家丫头明显邪门儿很多。
  “当家的!”王氏没刘峰那么多顾虑,对于刘峰剥夺她乐趣的行为,王氏不满极了。
  刘峰铁青着脸,压低声音吼了王氏一句,“你给老子闭嘴!”
  对上他恶狠狠的眼神,想到自己昨晚挨的那顿胖揍,王氏终于老实了。

第5章 出售玉佩
  老里正很快写了一式三份的字据出来,叶金奎、刘峰分别代表两家在字据上面按了手印,然后老里正也在字据上面留了名字。
  他把字据给了叶金奎和刘峰一人一份,叶金奎收好字据,跟老里正道了谢,然后就带着妻儿回山洞去了。
  “爹、娘,这块玉佩应该可以拿去换银子吧?”
  李氏和叶金奎:......
  李氏:“不行,这块玉佩是娘给你未来夫婿准备的。”
  叶安澜:“可我嫌它不吉利。我不想再用它当定亲信物了。”
  李氏和叶金奎:......
  两人面面相觑,好一会儿,李氏才试探着道:“那、那以后娘给你买更好的?”
  “可以。”叶安澜笑眯眯点了一下头,“那这块我就拿去换银子了。”
  李氏:......“可这是你母亲留给你的。”
  “我脖子上的那一块不也是我母亲留给我的?我有那个就够了。”
  李氏纠结了一会儿到底还是说了实话,“可这块是你父亲以前送给你母亲的。”
  虽然玉质差了些,但却是叶安澜父亲送给她母亲的第一样东西,李氏觉得很有纪念意义。
  然而叶安澜听了李氏这话却顿时一脸嫌弃,“原来是那个人渣给的,怪不得这么不吉利!”
  李氏和叶金奎:???
  叶安澜这下连把玉佩拿过来把玩一下的心思都没了,她对叶金奎道:“爹,这倒霉玩意儿不能留在咱们家。明天你就去趟县里,把这玩意儿卖给银楼或者当铺吧。”
  李氏和叶金奎:......这真是他们看着长大的小小姐?
  叶安澜以为他们不愿意。
  “爹、娘,那个男人当初娶我母亲,根本就是没安好心,他给的东西,你们留着难道不怕沾了晦气?”
  “再说了,他可是我的杀母仇人,杀母仇人留下的一件死物,难道还能重得过你们?”
  “这些年你们对我如何,我心里明白的很。比起留着那个男人随手丢给我母亲的一块破玉佩,我更想看到弟弟妹妹们吃饱穿暖,看到咱们一家住在温暖结实的大屋子里。”
  叶金奎和李氏被她说的直接红了眼圈儿,叶金奎一咬牙,“那我明天就去县城卖玉佩。”
  “我跟您一起。”叶安澜心说,要是只让你过去,你肯定买不回多少东西。
  叶金奎略一犹豫,“成,正好爹也想让县城济世堂的老大夫给你把把脉。”
  *
  交了每人两个铜板的入城费,叶金奎带着叶安澜直奔县城那家名叫济世堂的老字号医馆。
  医馆病人很多,为了不耽误赶路,叶金奎把叶安澜送到医馆、托付给小药童照看之后,就赶着借来的驴车去售卖昨天猎到的山鸡野兔以及半大野猪了。
  他走之后,叶安澜排了约么两刻钟的队,排在她前面的病人总算全都看完了病。
  “之前得过风寒?”须发灰白的老大夫把完脉,摸着胡子问叶安澜。
  叶安澜点了一下头。
  老大夫拿起毛笔,给她写了个用来调养的药方子,“身体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要是不放心,也可以抓两副补身子的汤药吃吃。”
  他这么说,叶安澜当即就决定还是不抓药了。
  补身子她还是喜欢食补,黑乎乎的苦药汤子,能少喝一碗都是赚到。
  “对了,老人家,您这儿收药材吗?”叶安澜拿起放在自己脚边的小背篓,“这是我昨天上山挖的。”
  老大夫伸手进去,动作轻柔的翻了翻那些药材,“你懂医理?”
  叶安澜谦虚道:“略懂。”主要是如果懂太多,她没法跟叶金奎和李氏解释。
  “药材都不错。”老大夫招手叫过自己的小徒弟,让他去给药材分门别类、进行初步炮制,他则拿过算盘,噼里啪啦拨了一阵,“给你一百二十文,成不?”
  是个良心价,叶安澜点头,“多谢您。”
  顿了顿她又道:“老人家,您知道县城哪家银楼做买卖相对厚道吗?我想卖点东西。”
  老大夫略一思忖,“房家银楼的东家是个实在人。”
  叶安澜跟老大夫道了谢,起身跟着小药童去结算诊金。
  在医馆等了差不多一个时辰,叶安澜总算把叶金奎给等了回来。
  父女俩谢过小药童,然后结伴前往房家银楼。
  房家银楼离医馆只有约么半刻钟的路程,是县城规模最小的一家银楼。
  这家银楼做的主要是那些寻常富户的生意,卖的首饰、配饰都是寻常样式,虽不出彩,却也绝对不会出错。
  再加上同样款式、重量、品质的首饰、配饰,房家银楼一向都是最便宜的,所以县城还真有不少百姓就爱跑到他家买首饰、买配饰。
  房家银楼的东家兼掌柜也确实如老大夫所说,是个比较实在的生意人。
  叶金奎跟他说了来意之后,他给叶金奎拿出来的那块玉佩估了个价,“实不相瞒,您的这块玉佩,如果单论品质和雕工,卖个一百两应该不成问题。但我家做的是小本生意,我拿不出那么多银钱买您的这块玉佩。”
  当然,就算有,房东家也不打算拿出那么多银钱收一块玉佩。他房家做的是寻常百姓的生意,寻常百姓谁家舍得花一百两以上购入一块玉佩?
  “八十两。”叶金奎还在纠结是不是要换一家银楼问问,叶安澜就已经主动给玉佩降了个价,“八十两这块玉佩就归你所有。”
  叶金奎感觉自己心都在滴血,他看向叶安澜,“元娘?”
  叶安澜看他一眼,“爹,我等会儿跟您解释。”
  叶金奎顿时不说话了。
  叶安澜食指轻叩柜台台面,“房东家意下如何?”
  房东家略一权衡,“成交。”
  叶安澜唇角微勾,“麻烦您给我们把其中的二十两换成一半铜板、一半碎银。”
  “元娘,你要这么多的铜板和碎银是要买什么东西吗?”从银楼出来后,叶金奎一边赶车一边低声问坐在车上的叶安澜。
  “是。”叶安澜掰着手指头,一样一样数给叶金奎听,“我想买一些布匹、棉花、粮食、铁器,再有就是盐、糖、醋、酱油之类的调味品。要是有合适的书,我也想买个几本回去。”
  “那你之前主动给玉佩降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