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红叶谢莞尔

6
等人散得差不多了,屋子里只剩下我跟贺红叶两人。
贺红叶才哼哼着笑出声。
「我堂妹这几天日也哭夜也哭,皇上来看了好几次,每次还要装模作样地来同我说话。
「我就好像那戏文里的恶毒女子,专做棒打鸳鸯的事。」
李远如今羽翼未丰,既不敢得罪父兄手握重兵的贺红叶,也不敢为难出身世家的我,可不就只能让心上人先委屈着了么。
我亲手给贺红叶倒了杯茶,垂眸道:「海棠不能久留了。」
贺红叶冷冷一笑:「何止海棠啊?」
「你上次说了信得过太医,我便叫他来诊了脉。
「我自幼跟父亲习武,身子骨极佳,可是你猜猜如今怎么着?」
我心下一动:「李远他——」
「不愧是大周闻名的才女,真聪明。」
贺红叶恨声道:
「太医说,我碰多了伤身的药,日后恐难有孕,便是怀了也留不住。」
她目光似刀一般冰冷,咬牙道:「我一直以为是你害我小产,没想到啊,罪魁祸首是咱们陛下。
「他防着我,不是一朝一夕了。」
李远你不当皇帝真都屈才啊!
论心狠手辣翻脸不认人,李远绝对首屈一指!
我沉声道:「李远是真狠心啊。」
贺红叶神色晦暗:「既然重来一次,我是绝不肯再走老路的。」
她转过身,难得有几分郑重其事,像是下了极大地决心。
「谢莞尔,前世我拿你当最大的敌人,但我知道你心不在李远身上。
「这辈子,我贺红叶听你差遣,但前提是,你得让我报仇雪恨。
「前世我弟弟那一双腿,还有我未出世孩儿的命,我要让李远跟贺绵绵血债血偿。」
这话说的,就好像我跟李远没仇一样。
上辈子,李远逼着我儿子造反,趁机把我爹和兄长都杀了,我死的时候,我儿子被圈禁。
本来我落子无悔,愿赌服输,但我现在又重来一次,我岂能放过李远这个狗皇帝?
我跟贺红叶一拍即合,臭味相投,当即开始冒坏水。
「你那堂妹蠢得厉害,不如就先拿她开刀。」
贺红叶闻言莞尔一笑:「妾受皇上宠爱,如今堂妹这么不懂事给妾没脸,妾发点脾气也是应当。」
问弦歌知雅意,我看着贺红叶意味深长地道:「你可得悠着点,要是陛下先心疼了,就前功尽弃了。」
贺红叶嗤笑一声:「他敢么?」
「我爹驻守西北,南蛮虎视眈眈,如今正是多事之秋,他敢为了贺绵绵跟我呛声?」
那倒也是,李远这人吧,可能属乌龟王八的,特别能忍。
上辈子,他能忍到我家倒台,贺红叶弟弟断腿,才对我俩发难,这辈子他肯定更能忍了。
7
转眼过了三个月,贺红叶把宠妃做派贯彻到底,绵绵姑娘遭了好一场大罪。
小翠说,贺宝林有一日哭着跑到御前,还没来得及说话,贺贵妃就到了。
哎呀,有情人劳燕分飞,真是让人不忍直视。
我瞧着贺绵绵这几日差不多是忍到头了,请安时面色狰狞。
眼看着戏做得差不多了,我安排人去给贺绵绵吹了吹耳边风。
隔日,贺红叶就与我说:「真是蠢得我不忍直视,你交代的宫人不过诱哄了几句,她就真的托人买了毒药。」
我问她:「这药你是打算亲自喝?」
她点点头,道:「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
「你身子骨本就不好,何必以身犯险。」
我不赞同地看着她:「倒不如釜底抽薪,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她不解道:「你别说得这么复杂,我读书少。」
我无奈地叹口气:「你服了毒药,没准李远还能替贺绵绵转圜一二,不如把这个毒,借着贺绵绵的手下到别人身上。
「要我说,太后她老人家,老当益壮,吃点毒药不在话下。」
贺红叶挑了挑眉:「你这点子好是好,但是贺绵绵怎么会去给太后下毒呢?」
我弯唇一笑:「是不是下给太后的不重要,只要大家觉得药是她下的就行了。」
三日后,太后中毒昏迷,太医院多番诊治才救治过来。
皇上震怒,下令彻查,我带着人把宫里翻了个底朝天,发现贺宝林房里竟然藏了毒药若干。
太后还没醒,我与贺红叶坐在李远两侧,贺绵绵和海棠瑟缩着跪在地上。
贺绵绵未语泪先流:「陛下救我!」
要不是时机不对,我差点笑出声,不是吧妹妹,你这么蠢的么?
这都火烧屁股了,陛下能救你啥啊?他还能为了你不顾生养之恩,让他娘白遭罪啊?
在场的几个人都心知肚明,贺绵绵不是真凶,但毒药就在贺绵绵房里。
太医检查一番后,谨慎道:「回禀陛下,这毒不是太后所中之毒。」
李远暗暗舒了一口气:「差点冤枉了绵绵,皇后,你做事也太鲁莽了。」
我心中冷笑不已,李远,你高兴得太早了。
还不等李远让贺绵绵起来,太医又道:「皇后娘娘细心,已经让臣等查看了太后屋子里的器具。
「太后中的毒并非混在食物中,而室内熏香催化了旁人身上沾染的剧毒,才致中毒。
「刚刚,臣查验了贵妃身上的香囊,毒是从此而来。」
李远一愣,狠厉地看向贺红叶:「贺贵妃,你怎敢暗害太后!」
贺红叶立刻跪地:「妾不敢,妾冤枉啊,陛下!」
李远把手中的茶杯摔到贺红叶脚下,我估计他心里都要乐开花了,要是贺红叶犯事,他就有机会削弱贺家军权,还能救心上人于水火之中,多好的事情啊。
但是很可惜,本宫会出手。
「陛下!」
我扶起贺红叶,不赞同地叹口气:「臣妾知道你急,但是你先别急。」
「你什么意思?」
贺红叶泪光盈盈地看了一眼李远:「陛下,这香囊是堂妹送我的啊。」
贺绵绵本来还在抽泣,听到这句话当场蒙了,也忘了装可怜:
「胡说!」
「放肆!」
小翠每次出手都恰到好处,绵绵姑娘又挨一嘴巴!
李远被反转又反转地给惊呆了,还没来得及反应,眼睁睁地看着贺绵绵挨了巴掌。
打狗还要看主人,小翠是我的人,他就算心里难受,也得忍着。
当然,我没有说小翠是狗的意思。
海棠看贺绵绵只知道呜呜哭,硬着头皮开口:「这香囊过了多人的手,也不能证明毒是宝林下的啊,陛下!」
贺绵绵如梦初醒:「对对对,没准是堂姐下了害我。」
李远拧眉,犹豫着没说话。
没说话就对了,本宫做事还能让你钻到空子?
我给太医使了个眼色,他又继续道:「陛下,这不可能。」
「这毒烈性,若是后来添加,贵妃恐怕早就遭遇不测,只能是缝制的时候把布浸了毒晾干才行。
「如此一来,剂量轻微,才能潜移默化地杀人于无形。」
贺红叶的眼泪说来就来:「绵绵,你怎能如此害我?」
李远此刻才反应过来,这是一出连环戏,在他激情地演绎下,绵绵姑娘已经走到了死胡同。
「我没有,陛下,李郎!」
李远面露不忍,犹疑着说:「这里面是不是还有误会,贺宝林素来柔弱——」
「陛下!」
贺红叶泪眼蒙眬地看着李远:「人证物证俱在,您为何?」
李远刚刚狠话都放了,此刻对着贺绵绵哀婉的目光,还有贺红叶的声泪质问,他是骑虎难下。
我看着贺绵绵,不怀好意地勾了勾唇:
「事关重大,可不能草草了事。」
李远鼓励地看着我,许是想到我跟贺红叶素来不和,开始期待我跟贺红叶立即展开一场大战,把她的心上人救出泥潭。
没想到吧陛下,你的皇后跟贵妃是一伙的!
「贺宝林年轻,怎么会想到这样的事情呢?兴许是受了旁人蒙蔽也不一定?
「谋害贵妃,私藏毒药是死罪,贺宝林你可要想清楚再说话,不然谁也保不住你。」
如果贺绵绵只是毒害贵妃,李远当然有办法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但是现在躺着的是太后,那就不能草草了事了。
贺绵绵惊疑不定地看着我,身侧的小丫头偷偷地扯了扯她的袖子,不知嘀咕了一句什么,贺绵绵眼神一亮,当即大声道:「是,是海棠做的!」
「什么?!」
「宝林?」
李远和海棠都被贺绵绵这一出给整蒙了,我差点没笑出声来。
我就说吧,只要好好引导,蠢人能发挥极大的力量,绵绵姑娘从来没让我失望过啊。
贺绵绵别过脸不敢看海棠:「海棠,海棠她对姐姐心存怨怼,才做了这种事。陛下,妾毫不知情啊。」
要不是时机不对,李远估计都要骂人了。
他铁青着一张脸,胸膛剧烈起伏,憋了半天也没说出话来。
哎,爱情让人盲目,李远这个眼光,我真是不敢恭维。
8
就在屋外一团糟的时候,太后醒了。
醒得好,太后那可是一位奇女子。
我就说她老当益壮吧,中完毒刚醒就中气十足。
「是谁,是谁要害哀家!」
小翠上前一五一十地把事情描述了一番,太后当即发怒:
「先帝在的时候就说过,后宫不可留寡廉鲜耻之人,贺宝林御花园勾引皇帝,现在还下毒害人,打入冷宫赐死吧!」
「母后!绵绵她罪不至死啊!」
太后咳嗽了两声,沉声道:「皇上你糊涂啊!这样的贱人你要来何用?」
李远还是不够了解亲娘,咱们这位太后,先帝在世的时候不得宠,但好在生了个争气的儿子,母凭子贵才有今天。
平时见到我就仿佛见到了仇人,要不是礼法不合,我甚至都怀疑她想自己改嫁给儿子,最大限度地享受李远的权势。
如今见到李远这么护着一个女人,那还得了?
太后亲娘病立刻发作,恨不得自己起床把贺绵绵给掐死,防患于未然。
要说之前我跟贺红叶是太后最讨厌的两个女人,那现在贺绵绵的排位一定比我俩还高了。
李远还想为心上人再争取一下,可惜太后不给机会,他夹在老娘和爱人中间,那滋味,哎呀,不敢想。
好在李远毕竟是见过大场面的,电光石火间想到了对策,他还能弃车保帅。
海棠接收到李远的眼神,只能硬着头皮上去为贺绵绵顶缸。
我和贺红叶现在都属于打酱油的边缘人物,她时不时地抽泣两声在一边看戏,我就更没什么好插话的,太后一个人就能扛起所有。
可惜没有瓜子,这戏可比唱得好听。
我心想就算海棠顶了罪,绵绵也难在太后手底下留下什么好。
爱人没了,大不了李远以后深情难忘再找十个替身,但亲娘没了,总不能找个肚子塞回去重生吧?估计最后还是绵绵姑娘受罪喽。
苦命鸳鸯,真可怜,哈哈哈哈。
「是,是奴婢对贵妃怀恨在心,才,才下了毒。
「此事均是我一人所为,牵连太后罪该万死。
「宝林并不知情!」
李远赶紧接话:「大胆奴婢!拖下去乱棍打死!」
太后瞪着眼大声道:「胡说八道!你一个奴婢凭什么敢下毒?」
海棠叩首:「奴婢所言句句属实,只因不想牵连他人。
「奴婢伺候贵妃多年,家中本就艰难,她却问也不问地把奴婢赐给贺宝林,平素对贺宝林非打即骂时,连奴婢都不曾放过。
「奴婢也是人,也有感情,一时冲动才做下错事。
「奴婢罪该万死!」
说完,她当场撞柱而亡,血溅当场。
吓得太后差点一口气没上来:「大胆奴婢!给我诛九族,尸体剁了喂狗!」
贺绵绵吓傻了,委顿在地上抽抽搭搭地哭起来。
眼看着事情差不多了,我擦擦嘴,轮到本宫闪亮登场了!
「海棠既然认罪,想来贺宝林确实无辜。」
李远眉心一舒,我又接着道:「但是贺宝林,你房中的毒药又从何处来?」
贺绵绵一愣,磕绊道:「我,我——
「什么你我的,进宫这么久还不如何回话么?
「宫中一切皆有定式,你那剧毒之物从何而来?你虽还没来得及害人,私藏此物定是包藏祸心!」
「本宫是中宫之主,容不得你这样的毒妇在皇上身边!
「陛下,就依着太后的意思,将贺宝林打入冷宫吧。」
我对着李远使了个眼色,李远立刻明白我的意思,进冷宫还能出来,死了可就活不了了。
「皇后说的是!」
好说歹说,劝住了暴怒的太后。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最后贺绵绵挨了好一顿打,横着进了冷宫。
李远那心疼的眼泪简直要溢出来了,哎呀,真是虐恋情深。
我猜李远此刻一定在想,自己羽翼丰满就把绵绵接出来,让整个后宫陪葬。
「陛下,稍后臣妾会派太医去冷宫,您放心,臣妾这边会安排好冷宫的事情,等到母后消气了,再去接贺宝林出来。」
李远拍了拍我的手,叹息道:「梓童,有你是我的福气。」
我心底冷冷一笑,你高兴得太早啦!
9
太后中毒,兹事体大。
贺红叶也因为管束不力被罚了三个月的月例。
我去看她的时候,她正中气十足地在庭中舞剑。
「剑法不错啊。」
「那是。」
她对着我扬眉一笑:「我在家的时候功夫最好,我爹说我要是男儿身,肯定能在沙场建功立业。」
她放下剑,扯过我的手帕擦了擦汗。
「你这手帕还挺香的。」
我笑笑:「你喜欢?明日我送你一些。」
「你日日来我这,就不怕皇帝知道了起疑心?」
「我姑姑是先皇后,祖母文帝长女,论宫中人脉,李远可不行。」
前世要不是我一心想着我儿子是中宫嫡长子,迟早是太子,也不会让李远一步一步把我逼到绝境。
「我那堂妹,真是愚不可及,败给这种蠢货,真是意难平。」
我冷笑:「我们哪里是败给了她贺绵绵,论心机论能力,贺绵绵给我提鞋都不配。」
我望着庭中郁郁葱葱的秋海棠,无奈地叹息一声:
「咱们都是败给了皇权。」
我目光冷肃:「我家兄弟,从小文章就不如我。祖父说我若是个男子,一定能带着谢家更进一层楼。
「可惜你我是女子,只能在深宫后院,埋没年华。
「这世道实在不公,世间男儿比我强的又能有几个?偏偏我们就要听他们摆布。」
贺红叶眸光微动,苦笑道:「是啊,凭什么呢?
「我的一身荣辱都要系在夫君和家族身上,家里要我进宫,我就要去给陌生人做妾,要我以家族为重,我就要为家族奋力搏杀。
「我堂叔什么都不会,兵书不通五体不勤,却能踩着我的尸体平步青云。」
是啊,凭什么呢?
我既然重来一次,就不应该再受人摆布。
「贺红叶,你说你想做个将军,是真心话?」
她瞪我一眼:「当然真心。」
我敛眉,低声道:「那如果我说,我想做皇帝呢?」
「什么?!」
贺红叶惊讶之下打翻了茶盏,虽说四周无人,她还是忍不住放低声音: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嘛?
「前世李远的治国之道你我都知道,论才力,他尚且不及我。
「他这般资质都能坐稳皇位,我凭什么不能?就因为我是女子么?」
我定定地看着她:「我不想为别人做嫁衣了。
「良才善用,能者居之,我偏要试试。」
贺红叶震惊地看我良久,念叨着:「良才善用,能者居之。」
她猛地拍了下桌子:「好,你要是真能当皇帝,我就披甲上阵,到时候你可得封我做大将军!」
我挑挑眉:「那你得给我看看实力才行。」
她故意粗着声音道:「什么韩信子龙,不过是没遇到我,不然通通是我手下败将。」
……
与贺红叶通了气,我行事就更加明朗。
十月二十八,帝京下了第一场雪。
素来身子康健的李远,突然就生了场病。
我说此时实在蹊跷,让太医好生查了一番,却没有头绪。
太后得知此事,顶风冒雪赶来骂我一场,把自己最近新得的老道送到了李远身边。
我与贺红叶隐晦地对视一眼,这个老道,我们都记得。
前世,也闹了这么一出。
只是我拦着李远,没让他吃老道的丹,当时还被太后责骂了许久。
结果两年后,太后病重,才查出这老道只是一江湖骗子,炼的都是毒丹。
人吃了初时只觉身子清爽,实则藏毒于身,等发现时候已经药石无用。
最后那老道判了凌迟处死,太后吊了半个月的命,终究还是走了。
这辈子,我可不做这个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了。
既然他们母子如此情深,还不如一起复服毒一起修仙,一起早登极乐。
10
转过年三月,贺红叶的父亲带兵擒获了南蛮首领,战功显赫。
李远拧着鼻子给了封赏,还要在后宫恩宠贵妃。
他也算有心,还记得冷宫里凄凄惨惨的贺绵绵,给她爹指了一个好差事。
南蛮如今不成气候,贺绵绵的爹带兵去收缴残余的南蛮散兵,本来是个轻松的活,只等回来获得封赏,再给女儿求个情就成了。
要真让他这么顺利,贺红叶不就白重生了?
她早和她爹通了气,追杀残兵时候,贺大将军直接把堂弟送到了阵前。
贺绵绵的爹也没让大家失望,追个逃兵把自己追进去了,还是贺大将军带人去营救的。
哎,拉回来的时候胳膊腿都断了,看着一时半会是上不去战场了。
可怜绵绵姑娘,大好机会在前,她爹没把握住,又得回冷宫吃糠咽菜了。
贺红叶来找我的时候,笑得差点上不来气。
「你是不知道我堂叔有多蠢,我爹下了套,他一点没犹豫就钻进去了。
「我看咱们陛下气得脸都歪了,还要宽慰我不要太伤心。
「伤心?我做梦都能笑出声来。」
我笑着摇摇头:「如此你就满意了?
「你堂叔不过是马前卒,罪魁祸首可还活得好好的呢。」
她冷哼一声:「我看陛下吃药吃得欢欣鼓舞,也长不了。」
言罢,她长叹一声:「上辈子要不是你拦着,他还能有命活?
「就祝咱们陛下,早登极乐吧。」
……
此番战事下,贺家如烈火烹油,贺大将军战功赫赫,简直成了李远的眼中钉,肉中刺。
李远许是丹药吃多了,脑子越发不清醒,竟把主意打到了我身上。
「梓童,你嫁给朕也有八年了。」
他感慨地揽着我的肩膀,不知道猪嘴里又想说什么话。
「真是岁月不饶人,连咱们的孩儿都开蒙读书了。」
我叹了口气:「陛下,你我夫妻一体,有何事不能直说呢?」
李远温和地笑起来,眼底乌黑,眼白浑浊,脸色蜡黄,啧,真是上好的丹药。
「朕心里实在是难安。
「我这两年身体越发不好,朕担忧政儿的前程。」
「陛下春秋鼎盛之际,政儿有你我做父母,有何担忧的?」
他沉痛地看着我:「贺家如此煊赫,贺贵妃在宫中行事越发没有计较,朕心里难受得紧。」
「梓童,你可明白朕的意思?
「这天下迟早是政儿的,咱们做父母的,得为他肃清障碍才是啊。」
我诧异地抬头:「贺大将军对陛下难道不是忠心耿耿么?」
「什么忠心耿耿?」
李远怒气冲冲:「臣子为朕分忧是本分,如今他门庭煊赫,就没想过朕的处境么?
「卧榻之侧,怎容旁人酣睡!」
说得好,我也不想让在我旁边睡觉。
「臣妾知晓陛下的心思,只是贺贵妃毕竟也伴驾多年,对您一往情深。」
李远耷拉着嘴角哼哼一声,阴冷地说道:「朕到时候自会补偿她。」
如何补偿?喝杯毒酒,补偿她堂妹么?
李远此人,心狠手辣,凉薄无情。
当真是不值得托付。
……
那日过后,李远自觉与我交了心,满心欢喜地等着我和贺贵妃对上,他好坐山观虎斗。
他自以为用政儿的前程就能吊住我,可惜这条路我早已走过一次。
用贺红叶的话说:「他怎么这么自信呢?」
是啊,李远为什么就这么自信,觉得仅凭只言片语,就能唬住我呢?
前世李远励精图治,我与贺红叶都没有不臣之心,他尚且花了十几年时间才把我俩拔除,今世,他似乎更急了。
贺红叶自顾自地倒了杯酒:「身体不中用了,脑子也中用了呗。」
我勾唇,心道,李远的身子骨怕是真的不太行了。
那毒丹的成分我至今没忘,为了让药效更快地发生,我还添了把火进去,今世估计发作地更快了。